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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清歡

第二十二章 心如死灰(6)

濁世清歡 我吼興奮啊 3821 2018-05-04 10:00:00

  皇太極道:“想我得名之時(shí),尚且年幼,沒準(zhǔn)兒父汗只是見我乖巧懂事,偶然興起,賜給我了這個(gè)難以承擔(dān)的名字。如今給人揭示出來,倒成了拖累,哎!而且......父汗最近待我,也沒以往那么好了?!?p>  “哦?何以見得?”“咱們破明朝四路大軍,北路馬林是最大勁敵,誰都不敢小覷??晌夷菚哼€在從薩爾滸趕往尚間崖的半路,父汗就帶著二哥他們殺下去了。說好等我一起合攻,他們卻先下手,這分明是父汗不想讓我建功啊?!?p>  陳忠君笑道:“這就是四貝勒想多了!且不說戰(zhàn)局萬變,時(shí)機(jī)難握,原無等人齊馬備再打的道理。就說那馬林軍中,火器甚多,碰之非死即傷,大汗率三大貝勒冒死沖擊敵陣,而獨(dú)留你在別處。萬一戰(zhàn)敗了,他們不幸陣亡,還可留下一位最合適的繼承人,可以卷土重來,再振我大金雄風(fēng)?!?p>  許清濁聽皇太極許久沒有應(yīng)聲,似乎給陳忠君說動了,暗想:“原來韃子看似勝得輕易,其實(shí)也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xiǎn)。哎,若我武功練得高些,能獨(dú)自應(yīng)付向子玄,馬伯伯也不必取火槍助我,以致沒發(fā)現(xiàn)金兵的埋伏?!毙睦镆魂?yán)⒕巍?p>  忽聽皇太極開口道:“這么說,我倒是那位天心默定的繼位人了?”陳忠君道:“大汗心中的這位繼位人嘛,卻也非一成不變的,若原定者有做的不合意的,興許要另換人也未可知?!?p>  皇太極道:“請先生指教?!甭犝Z氣甚是緊張。陳忠君笑道:“四貝勒何必這么在意?靜候大汗金口傳詔的那日,豈不更好?即便果無那日,繼位人也不過是八旗公推,四貝勒必當(dāng)為人選之一,勝算不小哩。”

  皇太極笑了幾聲,道:“先生,你別取笑我了!真要公推,運(yùn)氣好倒還罷了,運(yùn)氣不好,永無翻身之望,還不如四主議政呢!何況二哥他們擅于籠絡(luò)人心,亦早防備于前。聽說陳先生一歸,府上就收了他們不少重禮?”

  陳忠君道:“四貝勒無須多慮,陳某得大汗救命以來,本只是個(gè)普通幕客。若非四貝勒再三舉薦,陳某焉有今日之榮寵?無論天心默定的人選是誰,陳某都唯四貝勒馬首是瞻?!?p>  皇太極道:“好,好,先生如此待我,我尚作試探之語,倒顯得氣量小了。那我就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柫耍阅囊娮R,咱們四大貝勒里,誰的把握更大一些?”

  陳忠君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二貝勒阿敏因父之過,若不兵變,絕無染指大位的可能。三貝勒當(dāng)年為求寵幸,不惜親自行刑,殺害生母。然而大汗熟讀漢人經(jīng)典,看重親慈子孝,三貝勒此舉弄巧成拙,已惹得大汗不喜,沒處置他算好的了,更不會將大位傳給這等喪心病狂之徒?!?p>  皇太極道:“如此說來,大位的人選,就在我和二哥之間?”陳忠君道:“原本大貝勒不足與你相爭,只是四貝勒鋒芒太露了!大汗雖喜愛你,但也有個(gè)限度,一次足以稱奇,二次尚可贊許,三次四次還十分欣慰,可十次、百次以后呢?卻也難免對你有些忌憚,這與父子情分無關(guān),而是身為人君必然會有的心念。相比之下,大貝勒為人做事,一直不溫不火,平和寧靜,所謂酒愈久而愈醇。此消彼長,大汗如今對他的器重,未必在你之下呢?!?p>  皇太極又半晌無言,聽得幾聲輕響,似是有人啜茶。隔了一會兒,才聽皇太極道:“可惜先生三年都不在城中,小子立下幾次功勞后,得意忘形,少了良師益友規(guī)勸,確實(shí)忘了收斂自身?!?p>  他這句剛一說完,立刻接道:“先生!請你助我扳倒二哥!”陳忠君道:“四貝勒,快快請起!我本就是你的屬下,你有什么能交給陳某去辦的,盡管吩咐就是。”

  皇太極道:“其實(shí)二哥早就暗中在對付我了,我自然想過一些反制的法子,難免有些陰狠,又礙于兄弟情面,故不忍施行。今夜聽先生一席話,茅塞頓開,已知到了不得不下手的時(shí)候。”

  陳忠君道:“四貝勒既有妙策,陳某謹(jǐn)聽調(diào)遣?!被侍珮O道:“這法子說來也簡單,二哥愛交朋友,待人親和,自己也恪守言行,從不胡來。要想陷害他,幾乎無縫可入。但我想,不能尋到他的破綻,卻可無端嫁禍于他,如今父汗寵愛大福晉阿巴亥,阿巴亥年紀(jì)正與二哥相當(dāng),倘若我派人將阿巴亥偷偷送到二哥房內(nèi),再令人埋伏捉奸。想來二哥縱能自證清白,可與父汗的寵妃同床已成事實(shí),父汗就算忍著怒氣寬恕了他,此后也必疏遠(yuǎn)他,我則有把握重獲父汗歡心?!?p>  陳忠君笑道:“好法子,不過陳某只一書生,沒有替你偷送福晉的本領(lǐng),莫非四貝勒想讓我做那捉奸之人?”皇太極大笑道:“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向先生借一位高手,能替我辦成此事?!?p>  陳忠君道:“我哪有這樣的高手借給你?”皇太極笑道:“當(dāng)年父汗命我招攬異能,我自忖見識短淺,又將這差事托付給您。您手下的奇人異士還少么?當(dāng)年刺殺槍王的向先生,不就是么?”

  陳忠君道:“可我離開遼東幾年,早與他們生疏了,哪還有誰會來投奔......”皇太極打斷他道:“先生不要瞞我!你不是有位屬下,前日不知在哪殺了一男一女,拎著兩具尸體在城中屋頂之間飛奔,如履平地,我門下探子見得一清二楚。這人神出鬼沒,輕身功夫非比尋常,正乃我這件大事的得力助手!”

  陳忠君道:“你怎知他是我的手下,而不是別處的高手呢?”皇太極哈哈一笑,說道:“那一男一女的尸體,就掛在軍師府東廊的屋檐底下!”

  許清濁在窗外聽得這句,忙朝那方向一望,果見兩具尸體掛在檐下,細(xì)細(xì)一辨認(rèn),大驚失色,幾乎叫出聲來。原來這二尸竟是石怪、玉妖,可憐他們剛解去了體內(nèi)之毒,就不知怎么給人殺死,實(shí)是引人嗟嘆。

  陳忠君道:“四貝勒對我不放心?我府中也有你的眼線?!被侍珮O忙道:“先生千萬別誤會!只是您離去的三年中,我派了仆人替您打點(diǎn)這府邸,您回府后,我沒來得及撤走他們,恰好給他們望見這事。我昨日已將他們?nèi)倩亓?,以后不?zhǔn)他們再踏足府上半步。若還有欺騙先生的,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屋內(nèi)沉默了一會兒,忽聽陳忠君大聲喚道:“童道!”接著腳步聲響起,顯是一人從內(nèi)屋走出,卻沒有說話。陳忠君道:“你隨四貝勒去,聽他的吩咐,不可違抗?!?p>  那人一聲沒吭,可皇太極似乎很是欣喜,道:“好,多謝陳先生借我這名手下!倘若事成,他日繼承家業(yè),必與先生共享榮華。”陳忠君道:“愿四貝勒一舉功成。來人,送客!”

  腳步聲急,外面走來幾個(gè)家仆,陪著皇太極和那高手去了。許清濁正遲疑是去傷皇太極,還是入內(nèi)去懲治這漢奸,又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似有幾人從內(nèi)屋一起走出。

  便聽一個(gè)女聲道:“二師弟,你為何說四師弟是你手下?咱們師姊弟入門時(shí),可沒這樣分過尊卑?!边@女子語氣雖是平淡,陳忠君似乎很慌張,忙道:“大師姊勿怪,小弟自有道理?!?p>  許清濁心中一奇:“這漢奸軍師還有師姊師弟?倒像是個(gè)武林中人。”只聽陳忠君道:“努爾哈赤父子猜疑心重,對別族武士不太信任,擔(dān)心靠近了,有被刺之險(xiǎn),只肯拿他們當(dāng)死士使喚。我為了取信于他,裝成一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自覺隨時(shí)可以捏死我,才敢將我?guī)г谏磉叀!?p>  那大師姊道:“啊,你若以師兄弟相稱呼了,恐怕遭那皇太極懷疑......是我錯(cuò)怪你了,二師弟,師姊給你賠不是了?!标愔揖Φ溃骸安桓?,小弟豈能受師姊一揖?”

  那大師姊道:“無妨。我也是在內(nèi)屋等得不耐,有些惱了,隨便尋個(gè)名目生一生氣?!标愔揖Φ溃骸皫熸⑦@么一說,小弟倒更加慚愧了。這皇太極實(shí)在太啰嗦了,無怪師姊嫌棄他。我大費(fèi)唇舌與他講的那些,他自己早就想通了,此次前來,不過是想借四師弟出馬,卻礙著身份,不便直接開口,引我的話兒而已。”

  忽聽有一男人道:“老二,你這話不對!他掏心窩的話都跟你講了,要借人何不直截了當(dāng)?”陳忠君道:“三師弟問得好!他也怕我洞悉了他的心機(jī),從此提防著他,不能盡力。所以他才不厭其煩,故意裝蠢,除了那些廢話,他不打自招,說在我府中埋了眼線,也是為了這緣故?!?p>  那大師姊道:“哦?他有什么心機(jī)?不就是陷害他二哥么?”陳忠君哈哈一笑,道:“大貝勒代善性格溫順,雖有城府,難下狠心,哪是皇太極的對手?不過那位大福晉阿巴亥受寵至極,子隨母寵,所生的幾個(gè)兒子,阿濟(jì)格、多爾袞、多鐸都漸漸長大。努爾哈赤愛屋及烏,只怕近年來因阿巴亥耳畔吹風(fēng),原先默定的繼位人,已經(jīng)有了變化?!?p>  又有一個(gè)女子聲音道:“原來如此,皇太極是一石二鳥,同時(shí)陷害代善和他爹的寵妃,既讓代善背上一個(gè)大污點(diǎn),再也抗衡不了自己。而那阿巴亥給玷污了,努爾哈赤受了辱,多半不再寵她,也不會把大位傳給她兒子了?!?p>  許清濁在窗外聽到這聲音,有如五雷轟頂,心起驚濤駭浪,暗叫:“毒靈子!”便聽那女子笑道:“二師哥,這個(gè)韃子小貝勒好生厲害,咱們都該向他請教計(jì)謀了,你說是不是?”

  許清濁又聽她一句,更是確認(rèn)無誤。先前那男的笑道:“韃子小崽兒再了得,還不是要老二當(dāng)軍師,出謀劃策?他父子對老二言聽計(jì)從,要說計(jì)謀了得,還得瞧老二的!”

  這人的聲音,許清濁剛才聽就覺有點(diǎn)熟悉,此刻登時(shí)明了:“是毒瘋子!今日他們毒門四使齊聚了么?”忽地渾身顫抖,就要沖進(jìn)去向毒靈子問個(gè)明白??衫潇o到底還是壓制住了沖動,反將“藏花訣”運(yùn)至極點(diǎn)。

  他一陣激動,屋里對話漏聽了一段,再聽時(shí),陳忠君說道:“......并沒有依賴我太多,我離開的兩年,努爾哈赤舉旗反明,連戰(zhàn)連勝,靠的是他自己的雄才大略。我受他信任,全因我這化名起得好?!?p>  毒靈子笑問:“怎么好了?陳忠君,聽來又土又俗。”陳忠君笑道:“陳忠君,取的是‘臣子忠于君主’之意,努爾哈赤這廝熟讀漢典,迷信風(fēng)水玄學(xué),又圖謀帝業(yè)。我假裝遇險(xiǎn)為他所救,他一聽我這名字,喜得不能自已,真當(dāng)老天降了個(gè)‘忠君之臣’助他成就大位,哪會虧待我?他稱汗之后,對我更加寵信。他幾個(gè)子侄貝勒也都巴結(jié)我,自然是想父親百年以后,我這‘臣’能忠于他們這新‘君’了,哈哈哈!可惜,可笑!”

  毒瘋子奇道:“怎么可笑了?”毒靈子撲哧一笑,道:“三師哥,你怎么又轉(zhuǎn)不過來了!二師哥的綽號是什么?‘毒君子’呀!所謂忠君,忠的是他自己!韃子兒汗父子卻自作多情,以為忠的是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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