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鏢頭見敵人厲害,大呼:“不好,有扎手的點子!快,大伙兒亮青子,一同迎戰(zhàn)!”谷豐庭心中亦急,無奈和風(fēng)倦月斗得難解難分,脫身不了。十幾名鏢頭帶領(lǐng)鏢師,馳馬奔向隊尾,與來敵纏斗在一起。
不到片刻,來襲者已被殺了幾個。他們來勢洶洶,武功并不算很高,而神岳鏢局隨行的鏢頭,均為武功出眾之輩,身手遠勝敵人。只是煙霧滾滾,含有劇毒,丁鏢頭等人閉氣不敢呼吸,視線也均模糊。
敵人們卻是服過了解藥,還習(xí)慣霧中作戰(zhàn),刀劍亂斫,暗器頻打,漸漸扳回局面。雙方互有死傷,怒吼陣陣,金鐵碰撞,荒野里休憩的鳥獸驚得逃竄。
風(fēng)倦月見另有人劫鏢,怕神丹被取走了,奮力一拳,逼退谷豐庭數(shù)步,返身往隊伍中段奔去。只見道邊一個黑衣大漢,正劈胸揪住一名趟子手,騰空抓起,喝問:“你們保的丹藥在哪個箱子?”
那趟子手初還倔強不答,忽地一絲絲綠氣,由胸口上行,有如裂紋,漸而布滿臉頰,伸手在面上亂抓亂撓,痛呼道:“饒了我罷!我說,我說,在倒數(shù)第五輛車上,黃色的匣子里!”
黑衣大漢冷笑一聲,甩開趟子手,奔到那馬車旁邊,掀開擋布,叫道:“尊主,在這兒了!”他雙手一把,抱住那大匣子。待要轉(zhuǎn)身離去,猛然背心中了一擊,眼冒金星,撲在地上,嘴里吃了一灘泥土。
卻是風(fēng)倦月恰好趕至,聽知藥匣下落,又驚又喜,一招“月照北斗”,瞬間擊倒此人。俯身去搶那匣子,風(fēng)聲尖嘯,一物卷向自己。風(fēng)倦月一驚,回撤兩步,舉手格擋,衣袖崩碎,小臂上落下一道紅痕。
她忍著劇痛,將那物事挽在掌中,用力一拉,便聽一聲驚呼,偷襲者立足不穩(wěn),身子照往她飛來。她左手捏拳,運足了內(nèi)力,瞄準(zhǔn)那人方向,一拳狠狠擊出。就要擊中,突然一怔,拳頭停在那人鼻尖,脫口道:“是你!”
這人一身黑衣,面容嬌俏,頂上盤旋一只黑隼,不是毒靈子還能是誰?毒靈子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嚇得面無人色,陡聽對方聲音,也叫道:“是你!”風(fēng)倦月仍蒙著面,但她聽出了其聲音。
風(fēng)倦月一瞧右手,手心抓著根軟鞭,哼了一聲,松開手掌。毒靈子抽回兵器,驚羞片刻,怒道:“叫你守在客棧里,還到處亂跑,他的性命你不顧了么?”
風(fēng)倦月道:“你光留一張紙條,我怎能就信了你?”回頭一望,隊尾兩撥人馬廝殺正兇,問道:“你的人?我還以為你去哪取藥了,不料也來劫這趟鏢?!倍眷`子臉色漲紅,道:“我、我......”
其實,毒靈子當(dāng)日留字離去,第一個念頭的確是回師門取藥??墒枪玛栕颖撑妖堥T派,一向?qū)μ柗Q“九宮真人”的師兄不服,嚴(yán)令不準(zhǔn)門徒私藏恒陽子煉制的丹藥,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須銷毀。
所以她的師門中,并無一枚“松鶴萬壽丹”,只有孤陽子所煉的替代品。這些替代品,也是難得一見的靈藥,藥效卻遠不如真品。加上師門離冀州頗遠,一來一回時間緊湊,萬一取來無用,豈不壞了大事?
毒靈子明白這一點,不敢冒險,于是便改了念,就近搜尋“松鶴萬壽丹”。她對武林各門各派,望族世家的隱秘頗有了解??沙浅燥柫藫沃?,有誰會聲張自家藏有神丹,豈不是盼人來搶?這一點,她也無能探知。
她倉促之間,召集了在冀州附近的毒門弟子,四處打探,仍然毫無斬獲。眼看三日期限快到,快要絕望,忽有屬下來報,稟明了谷豐庭押鏢過冀州的消息。她憂喜參半,當(dāng)下率眾尾隨鏢隊,意圖奪鏢。
她所喜的,是料定鏢里會有“松鶴萬壽丹”;所憂的,是谷豐庭及麾下鏢頭不乏高手,她的身邊,除卻一個師兄毒瘋子的大徒弟,多為庸手,怎么能贏得了對方?
但她已走投無路,把能叫來的人馬,能備好的毒藥暗器,全都帶上了,急匆匆地追上鏢隊,伺機行事。風(fēng)倦月一現(xiàn)身,拖住了武功最高的谷豐庭,她心知時機到來,忙喚部下猛攻鏢隊。
二女碰在一起,所謀之物相同,當(dāng)下也不爭搶。毒靈子道:“你拿著藥匣,我的人掩護你走?!憋L(fēng)倦月點點頭,俯身去抓藥匣,突然一抹銀芒疾刺,差點將她手掌貫穿。
風(fēng)倦月和毒靈子大感不妙,各退一步。轉(zhuǎn)眼望去,谷豐庭騎在白馬背上,握著一桿鐵槍,馳到了近前,槍尖銀光閃耀,紅纓似血飛灑,凌空下?lián)簦瑒萑缟颀垟[尾,左晃右移,分別攻向二女。
毒靈子軟鞭揮掃而去,槍鞭一撞,鞭上傳來撕裂聲。毒靈子大駭,長鞭一抖,收回胸前。風(fēng)倦月閃開槍刺,一拳攻向馬腹。谷豐庭稍拉馬韁,白馬轉(zhuǎn)過來,蹄子踹中她拳背。風(fēng)倦月忍不住痛呼,縮手退走,一臉驚疑。
通常武林高手對戰(zhàn),騎馬不便,尚不如步行??晒蓉S庭的這匹馬,是世間聞名的神駒,喚作“雪不照”。此馬通體雪白無瑕,一日千里,更兼天生神力,功夫練得不到家的武人,能被它一蹄活活踢死。
因此,谷豐庭人馬合擊,武功陡增一倍。更別說他以槍術(shù)著稱,拳法雖僅和風(fēng)倦月戰(zhàn)平,但長槍在握,配合愛駒進攻,數(shù)招一過,二女并肩作戰(zhàn),竟也完全處在下風(fēng)。
三人膠著不下,隊尾的戰(zhàn)局卻已論出高低,毒門幾乎全軍覆沒,毒瘋子的大徒弟也被數(shù)人合圍,失手遭擒,捆成了一個大粽子。毒靈子焦急不已,暗想:“今夜絕不能栽了!”急中生智,一吹口哨,黑隼照著馬首啄去。
白馬雖有靈性,遠不如這天下奇珍的黑隼,本能懼怕,步伐大亂。谷豐庭上下顛簸,吃了一驚,想要出掌斃了黑隼,可風(fēng)倦月、毒靈子夾攻,他槍法使得正急,一時抽不出手來。
眾鏢頭瞧出了不對勁,相顧叫道:“她們二人一鳥,以三敵一,卑鄙無恥,咱們快去幫總鏢頭一把!”毒靈子心道:“如還有敵人上前,就麻煩了!”左袖一揚,喝道:“看毒針!”
谷豐庭騎馬不穩(wěn),視線大亂,哪分辨得住真假?寧可信其有,忙低頭躲避。毒靈子大喜,右手長鞭一卷,使“靈蛇纏絲功”,繞上了槍身,命令道:“隼兒,快啄!”
黑隼身子沉落,啄中馬鼻,長唳一聲,往上飛去,盤旋不止。谷豐庭發(fā)覺長槍給對方拽奪,躲暗器之時,還得凝聚力氣,把住自己兵刃,哪有工夫管別的?不料壓根沒什么毒針射來,眼睜睜盯著愛駒被啄一口。
風(fēng)倦月苦戰(zhàn)未勝,突見白馬力衰,顧不得留手,飛起一腳,踹上馬腹。白馬體內(nèi)中毒,怏怏不振,禁不住重?fù)?,橫著將要倒下。谷豐庭隨馬而跌,眼看摔落,高舉長槍,往地面一插,長槍入土尺許,竟將人馬墜勢止住。
毒靈子叫道:“看毒針!”谷豐庭怒氣上涌,大叫:“妖女,安敢欺我?”不再躲閃,加力于掌,要憑一己之力,把白馬和自己重新扶正。豈知手背一痛,內(nèi)力全泄,鐵槍脫手,人馬同倒,他被白馬壓在身下。
毒靈子冷笑一聲,跨過馬腹,軟鞭纏上谷豐庭脖頸,喝道:“都給本姑娘退到一丈以外!”眾鏢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知谷豐庭遭受了奇恥大辱,可為其性命著想,哪個敢有異議?唯有照辦。
谷豐庭半身被壓,顫抖著抬起右手,手背上赫然插著三根的毒針。這針通體漆黑,與夜色一致,是以令他提防不足。毒素來自黑隼,轉(zhuǎn)能侵蝕內(nèi)力。他已使不出半點力氣,望著奄奄一息的愛駒,老淚縱橫。
風(fēng)倦月瞧他模樣凄慘,哪有之前半分威風(fēng)?非常同情此人,卻并不勸阻毒靈子,暗想:“藏羚兒命懸一線,丹藥沒到手前,絕不能令這老鏢頭逃脫?!辈槐囟眷`子使眼色,走到那藥匣旁邊,抱了起來。
毒靈子清楚今日想要全身而退,非得挾持人質(zhì),多帶行李反而不美,瞧那藥匣子個頭兒大,估計這一批所有的靈丹都盛裝在一起,心想其余的藥也無用,道:“把匣子斬開,只取‘松鶴萬壽丹’?!?p> 風(fēng)倦月登時會意,拔出秋霜劍,斬斷銅鎖,掀蓋一看,見許多精致的小盒錯落匣中,其中一只盒子上刻著個“壽”字。她打開盒子,八枚白底松紋的丹丸,呈八卦方位嵌在盒底。
風(fēng)倦月不敢確認(rèn),將小盒朝向毒靈子,得她點頭,心中甚喜,合上盒子收入懷里。谷豐庭見她們眉來眼去,嘆道:“姑娘,早知你有同伙埋伏,下手還這般陰毒,谷某不該大發(fā)善心,容你安然說話?!?p> 風(fēng)倦月猶豫一會兒,道:“不錯,我們是同伙,但事前沒有串通?!惫蓉S庭搖頭不語,頹喪難掩。毒靈子十分得意,知道谷豐庭的名頭,等同于神岳鏢局的招牌,擒住了此老,他麾下的鏢頭定不敢妄為。
毒靈子既有余裕,掃顧鏢隊其他貨物,望到幾車上的鐵箱繞滿繩鏈,每廂都掛著幾只大鎖,封得極其嚴(yán)密,心中一動,問道:“里面裝著什么?”沒人回答她。
毒靈子右手一扯,谷豐庭脖頸的軟鞭更繞緊了些,大聲咳嗽起來。一個鏢頭又急又怒,喝道:“我們不知道!福、福......托鏢的人不讓我們窺看!”毒靈子冷笑道:“我問你主子,沒問你!”
低眼一看,谷豐庭咬緊嘴唇,閉目發(fā)抖。她微微一怔,心想:“士可殺不可辱,別做過頭了。此人若想不開自殺,我倆今夜也得賠上性命?!鄙运杀拮?,笑道:“行啦,不說就不說!”
她回望隊尾,發(fā)現(xiàn)帶來的人,就剩三師兄的大徒弟還活著,暗嘆:“愛哭鬼,我為了你,今日折了門下許多人手?!睕_一個鏢頭努努嘴,道:“去把他放了,我也會放了你們總鏢頭。”
那鏢頭無可奈何,解了黑衣大漢的綁縛。黑衣大漢已得毒瘋子真?zhèn)?,武功不俗,一向桀驁不馴,剛脫了困,就揚起手掌,要把眼前的鏢頭拍死。毒靈子喝道:“苗梟,住手!”
苗梟忙道:“是,尊主!”縮手由那鏢頭走回了。丁鏢頭變色道:“閣下是‘千足蜈蚣’苗梟?你喊她一個小姑娘尊主,她就是你們毒門最年輕的尊使,傳聞中的毒靈子了?”
毒靈子笑道:“姓丁的,算你有點見識,毒門作風(fēng)如何,想必你曾有耳聞。今夜我奪你幾枚丹藥,其余的不取,也沒將鏢隊趕盡殺絕,已是破格的寬宏大量,別不懂得領(lǐng)情?!倍$S頭知她所言不虛,驚懼滿面。
毒靈子道:“苗梟,牽三匹馬來?!钡让鐥n取了馬,先叫他和風(fēng)倦月騎上去。她拽出了谷豐庭,口稱:“總鏢頭,得罪了!”抓住其背心,橫放馬鞍,自己才跨上馬背,道:“走!”
眾鏢師忙道:“快放了我們總鏢頭!”身邊有馬的,紛紛騎上追去。毒靈子笑道:“等我們走出十里,自然放人?!睅讉€鏢頭怒道:“十里太遠,休得欺詐!”竟是窮追不舍。
毒靈子喚風(fēng)、苗二人先行,奔馳一陣,毫無征兆,忽將谷豐庭推下馬鞍。幾個鏢頭咬著她不放,全沖過了頭,等醒悟過來,害怕總鏢頭摔傷,急忙勒馬回去查看。只一人性子暴躁,大吼著馳馬仍追。
毒靈子回手一灑,數(shù)根毒針打去,那鏢頭慘呼一聲,摔下馬背。后面的人還在替谷豐庭推宮過血,聞訊大驚,又分出兩人過來救他,卻再無一個人敢追趕毒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