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空屋計

　　雖然這里最大的特點就是靜，但是靜也是有區(qū)別的，無人是一種境界，有人是另一種境界。

　　無人的靜又分為三層，它可以是愜意的，如屋外大雨傾盆、狂風(fēng)呼嘯，屋內(nèi)一書一人一杯茶;它可以是無聊的，如呆坐一鐘頭，思考人生的意義，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它可以是恐懼的，如有魑魅魍魎環(huán)繞，一絲風(fēng)動都以為鬼怪作祟。

　　有人的靜與無人的靜相比，區(qū)別只在于程度。愜意時更愉悅，如你作畫時，我讀書，快樂與人共享;無聊時更孤獨，如他們心有靈犀，趣味相投，卻只有我獨自一人沉默以對;恐懼時更無助，如躲在暗處，屏住呼吸的弱者試圖躲避外界的搜捕。

　　顯然，梁心現(xiàn)在的情況只可能是最后一種，她無助地抱著黃姣，手中握著從椅子上拆下的椅子腿尖端沖著門的方向。

　　她既期待著外面的敲門聲響起，又害怕門外敲門的來者不善。

　　在漫長而短暫的等待中，敲門聲響起，似乎比平時要急促些。

　　梁心正遲疑著要不要回應(yīng)，門外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響起，“梁心，姣姣，你們還好吧?！?p>　　黃姣立刻撲到門前，喊道:“姨姨，你終于回來了！”

　　緊接著，緊閉了數(shù)日的小門終于打開了。臨羨鴛從昏暗的光線中走了進(jìn)來，迅速將小門關(guān)上后，把門邊的黃姣抱在懷中，輕輕地摸著黃姣的小腦袋，仿佛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梁心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椅子腿，即為此景而感動，心中又有一絲難言的嫉妒。

　　臨羨鴛用手幫黃姣整理了額前的碎發(fā)后，在胸前比了比黃姣的身高，說道：“姣姣好像長高了，長大了?！?p>　　黃姣抱著臨羨鴛的腰，仿佛一下子又找回了心神，重新變成一個天真的孩子，委屈地說道:“姨姨，你走了好久，我當(dāng)然長高了?！?p>　　“瞎說，才幾天而已！”，臨羨鴛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向梁心，并給了她一個疲憊的笑容。

　　借著室內(nèi)的光線梁心大吃一驚，只是幾日，臨羨鴛看上去已老去數(shù)歲，凹陷的兩頰，深黑的眼底，慘白開裂的嘴唇，不禁讓人好奇外面到底發(fā)生了。

　　未待梁心發(fā)問，臨羨鴛就說道:“我讓邱吉去找我爹了，咱們先在小屋里躲一會兒，等邱吉回來就一起走。那些人現(xiàn)在還不會打到這里來，咱們耐心等待就好?！?p>　　說完后，臨羨鴛將屋中的星燈擰滅，拉起梁心的手，一同坐到床邊，“只要等著就好，咱們會沒事的?！?p>　　在黑暗中，梁心能感受到臨羨鴛手心微潤，微微顫抖和急促的呼吸聲。

　　“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臨大夫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

　　梁心突然想起邱吉曾經(jīng)所說的話，猛然發(fā)覺縱使臨羨鴛再強(qiáng)大，也只是在醫(yī)術(shù)方面的強(qiáng)大。若說面臨危險的經(jīng)驗，也許還比不上梁心她自己，而臨羨鴛現(xiàn)在只是在裝做強(qiáng)大的模樣，努力地保護(hù)著她們。

　　寂靜中，梁心當(dāng)機(jī)立斷，深吸一口氣后閉上眼將她自己的星燈再度擰開。

　　突然出現(xiàn)的光芒，使黃姣被嚇了一跳，“呀”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再度睜眼的梁心在臨羨鴛的臉上看見了未干的淚水，她伸手幫臨羨鴛擦干了面上的淚水。

　　臨羨鴛看著梁心，皺著眉頭似是有些不滿，又似乎是有些羞愧。

　　不待臨羨鴛開口，梁心便開口說道：“臨姨，咱們不能這樣待著，難保在邱吉回來之前，不會有人過來。而且邱吉是否還會回來也難說，我說的對吧？”

　　臨羨鴛將頭轉(zhuǎn)向一邊點點頭，而黃姣則是疑惑的看看臨羨鴛，又看看梁心。

　　梁心將放在地上的凳子腿又拿在手中說道：“之前就有人曾經(jīng)試圖破門而入，難保他們不會趁亂再度來襲?！?p>　　臨羨鴛猛地抬頭說道：“有人來過？”

　　黃姣依偎在臨羨鴛的身邊，說道:“嗯，姨姨，你走之后他們就來了，好可怕！”

　　“都怪我，我要是再小心些就好了！”，臨羨鴛臉上的愧色更深。

　　“所以咱們的位置早就暴露了，不能等著他們過來，上次他們還有所忌憚，這次恐怕會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梁心一邊說著，一邊掩住星燈的光芒，將小門打開向外面查看。

　　臨羨鴛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從衣柜中拿出一個白布包，并從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晦澀地說道：“這里有三顆藥丸，咱們一人一顆，若是真的不幸，至少能夠少些痛苦，聽說這藥的味道很甜?！?p>　　黃姣懵懵懂懂就要將藥丸吞下，被臨羨鴛急忙攔下，“還不到時候，等……到時候，聽我命令吧?！?p>　　梁心接過藥丸，“咱們還不用如此悲觀，其實咱們可以賭一把，把屋子里的東西變沒了?！?p>　　“變沒了，你以為是戲法嗎？藏起來也是沒用的，這么小的屋子翻兩下就能找到?！?，臨羨鴛苦笑著說道。

　　“所以咱們要賭一把了！”，梁心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旁的桌子掀翻。

　　雖然梁心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是桌子在砸到地面上時，依舊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連帶著桌上的茶壺和茶杯碎了一地，水花四濺，如一幅寫意潑墨畫。

　　“你瘋了？”，臨羨鴛瞪大雙眼，站起身按住梁心的雙手，低聲吼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梁心堅定地看著臨羨鴛的雙眼，微動雙手，在空中畫符，使得屋內(nèi)的一切都搖動起來。

　　臨羨鴛也明白了梁心的意思，松開梁心的雙手，后退兩步，眼中似有微光閃過，“若是已經(jīng)被搜過了，那么就沒有再搜的必要了?！?p>　　于是臨黃二人也加入了破壞的行列，很快，在三人的努力下，屋內(nèi)有如狂風(fēng)卷過。

　　“好了，差不多了，咱們藏到衣柜里吧。”，臨羨鴛說道。

　　梁心看了看，搖搖頭，將衣柜推倒，衣服都扔出來，向臨羨鴛問道：“有一文錢嗎？”

　　臨羨鴛點點頭，從身旁的藥箱中翻出一個錢包遞給梁心，說道：“只有這些了，都給你。”

　　梁心取走一文錢，說道：“你們先藏進(jìn)去，我隨后就來?！?p>　　待二人藏好后，梁心將一文錢擺在躺倒的桌旁，踢翻糞桶，打開屋里的門閂，也小心地躲進(jìn)衣柜中。

　　在寂靜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可能的危險。

　　三人躲在衣柜中，沉默相對，衣柜只留了一條縫，在黑暗中尿騷味兒透過那縫隙在眾人的鼻尖徘徊。

　　終于，梁心受不住這黑暗，小聲說道:“實在是有點兒失策了，這樣咱們得等多久啊，要不……”

　　話未說完，梁心就被臨羨鴛捂住嘴巴，“噓，別說話，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