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貨車里,司機長摁了一下喇叭,他的左手在窗外晃了一晃,奔著夕陽的方向緩緩離去。
董安安一直甚至都沒記住那個司機的長相,她搖搖頭,拆去包著書皮的牛皮紙,在那本書里,放著一個身份證,用的是董安安的照片,卻有著另一個名字:陳岑。書里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個人名:程諾。
董安安對此堅信不疑,因為那本書,是自己所擁有的同樣版本的,人類之謎。
而且,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
當(dāng)董安安離開了一個小時之后,一群人找到了她下車的位置,一個相貌清秀的男人,約莫三十不到,顯然是這些人的頭目,他被稱為楊東。耐心搜尋之后,只找到了一張包書皮的牛皮紙,那張牛皮紙上寫著娟秀的四個字:董安安收。
楊東仔細把玩著這張紙,撫摸著每一個折痕,閉上眼,又睜開:“這本書,大概400頁,16開,跟董安安手上的那本很像,應(yīng)該是同一版的《人類之謎》,去找所有能買到這本書的地方,我要一個月內(nèi)的監(jiān)控,立刻做筆跡對比,這個字應(yīng)該不是左手寫出來的,還有,董安安走不遠,附近所有的閉路電視、車輛監(jiān)控,都不要放過,沿途的車站、機場、碼頭,交通樞紐,只要是一個小時腳程之內(nèi),都給我調(diào)出來,還有,那個司機,找到了么?”
兩個小時之后,司機在燕郊被找到,那時他已經(jīng)喝到醉醺醺了,楊東以及他帶著的人,饒是用盡了各種詢問手段,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只好悻悻離去。臨行前,楊東問:“董安安的手機可以定位了么?”
看著他慍怒的臉色,手下的人有些唯唯諾諾:“這個,恐怕還要費些周折吧?!?p> “我不要借口,給我結(jié)果,不管你們用怎么樣的手段,明天起床,我要董安安的手機定位?!?p> 而董安安,已經(jīng)踏上了遠去的旅程。她的運氣很好,有一班城際班車路過,司機想多賺一個座位的錢,就捎上了她,她漫無目的地看著這個班車的:保定。
程諾,可能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但是董安安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程諾,號稱中國的蘭登博士的程諾,三十出頭就成了業(yè)內(nèi)翹楚,在人類學(xué)、神秘學(xué)理論研究中頗有建樹。
可是,他在哪呢?
董安安倚著車窗,暮色襲來,她開始想念所有人了,死去的大衛(wèi)馮,憨厚的梅爾貝里,那是她在華盛頓廣場(紐約大學(xué)所在地)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還記得她剛到紐約的時候,在五光十色的大都市里無所適從,是梅爾貝里第一個伸出了自己寬厚的手掌,對她說:“你好,我是梅爾貝里,讓我?guī)闶煜み@個鬼地方吧?!?p> 如今,你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回美國的旅程了?
其實梅爾貝里已經(jīng)急瘋了,他拉著尤瑟夫不停地給董安安打著電話,又要到警察局去報案,不停地打著999或者112,這個斯德哥爾摩人有著超乎常人的耐心,也有著一顆溫柔的心靈,尤瑟夫安慰他:“也許她只是回家了呢,嘿,她是哪的來著,我們?nèi)フ艺宜窗??我還沒有在中國轉(zhuǎn)過呢。對,肯定是這樣的,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崩潰了,人在崩潰的時候總會回到自己的安全區(qū),她是哪里的來著?中國有很多好吃的,我上次來的時候才八歲,剛到就拉肚子,這次我要好好彌補這個遺憾,我是說,我們要好好尋找我們的同伴。”
梅爾貝里摸著腦袋,想到他第一次見董安安的畫面,董安安柔弱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叫安安董,來自中國蕪湖?!?p> 于是他堅定地給學(xué)校打電話告假,然后對著尤瑟夫說,“我們要去蕪湖?!?p> 瑞典大使館派人送來了食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對此,梅爾貝里并不關(guān)心,他滿腦子都是董安安。尤瑟夫不停地往嘴里塞著瑞典海盜肉丸以及熏鮭魚,撐到翻白眼:“哇喔,好吃誒?!?p> 董安安被司機叫醒,才發(fā)現(xiàn),車上的乘客已經(jīng)走光了,她下意識地抱了一下身前的包,那里有她所有的財務(wù)以及隨身行李,司機皺了一下眉頭:“到站了?!?p> 她機械式的起身,腳都麻了,走了幾步才恢復(fù)正常。流落他鄉(xiāng),一個名字指引著她要趕緊找到酒店,于是她堅定地走進了一家酒店:“你好,我要訂一個房間?!?p> Google 不能用,才想起來這是中國,她一拍腦袋,“笨死了?!彼噲D在網(wǎng)上找到一些程諾的新聞,其中一條清楚地寫著:華東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程諾教授,近期將在本校進行人類學(xué)專題講座。
董安安伸了一個懶腰,下一站,上海。
找到了目的地之后,董安安想到自己就這樣走了,還是要給梅爾貝里報一個平安,于是掏出了手機,可是手機卻顯示著無信號,該死,明明記得自己換了國內(nèi)的卡???
可是換上了美國的Verizon卡之后,還是不行,難不成這個時候手機也跟自己鬧矛盾?看來真的是水逆了。
都他媽怪水逆!
想到這里,她噗嗤一聲笑了。
笑了之后,才覺得自己有些餓了,畢竟一天沒吃過東西,有些扛不住,在酒店前臺的推薦之下,她走進了一家據(jù)說有百年歷史的火燒店,火燒香脆,雞蛋湯潤滑,驢肉細膩,品嘗著美食,耳朵卻只聽旁邊的人在討論著:“知道么,BJ機場那弄出來了一個麥田怪圈!”
“新聞上看了,你說這人都是閑的,鬧這么個東西出來干嘛?!?p> “可不是么,新聞上可說了,這是幾個學(xué)美術(shù)的學(xué)生,閑的蛋疼跑去搗亂,人都抓住了?!?p> 董安安朝那邊看了過去,兩個老頭在吃著小菜,喝著啤酒,這是最相宜的消暑方式了,麥田怪圈在他們口中,怎么就成了學(xué)生的惡作劇了?
難道,大衛(wèi)馮的推斷是錯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我又怎么會接到去尋找程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