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宿命
楚銘心情從來沒這么好過,從咖啡廳出來,一路哼著小曲,玉芬在就好了,他們?nèi)齻€人是鐵三角,有福同享啊!
他敞開大衣,快步上了臺階,進電梯。
客廳里只有媽媽坐在沙發(fā)里發(fā)愣,兒子在里屋寫作業(yè)。
“媽,他們呢?”他問。
“你二哥和玉芬去看你姐夫了,他抑郁癥又犯了。”老人縱著一臉皺紋。
“您別著急,我看看去?!彼D(zhuǎn)身下樓,他聽大姐說起過,她嫁的是二婚,姐夫前面的留下一個女兒七八歲,她嫁過去沒少生那閨女的氣,婆婆一天到晚挑她的事,說她虐待她孫女,姐夫夾在中間,兩頭不敢得罪,就落下病根,一天天不說話,媽媽讓他干什么他干,媳婦讓他干什么他也干,后來曉輝出世,上高中,他們才一起搬回來。
大姐住在一棟老樓里,樓道黑洞洞地貼滿小廣告,樓梯落滿塵土,他爬上五樓。
門并沒有關(guān)嚴,他推門進去,曉輝媳婦抱著孩子冷冷地站在臥室門口,大姐坐在床鋪上正在勸,“你想那么多干嘛,楚軍又不是說給你聽的?”
“海參我沒吃,海參我沒吃??????”姐夫抱著枕頭蜷縮在床上,閉著眼,他完全把自己封閉在痛苦里,里面有殘酷的審訊。
“他這個病犯起來,一兩個月不好好吃飯睡覺,我們沒回來之前,他就犯過一次,他媽說是我氣的,跟我斷絕關(guān)系??????”大姐無奈地下了床,坐在客廳犯愁。
“什么海參?”他聽得一頭霧水,他拉拉玉芬,玉芬甩開他的手不理他。
二哥在旁邊說:“昨天你沒在,他們兩口子去了,給咱媽買了一千多塊錢海參,非得問清楚,海參是不是咱媽一個人吃的?!彼劬戳私惴蛞谎?,“就這樣了?!?p> “他們兩口子呢?”他問。
“我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那邊說誰吃了誰承認?!彼鲋T框咂咂嘴。
“玉芬,咱媽吃過海參嗎?”他問。
“咱媽一直住著咱的房子,不是大姐跟著作伴嗎?”
“你說什么呢?”大姐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媽呀,我可跳到黃河洗不清嘍?!彼诘厣?,拍著大腿哭起來。
“你們不孝順,還處處挑姑奶奶的錯,你們還有良心嗎?”她指著玉芬的臉。
玉芬趕緊搖手說:“我還沒說完呢,咱媽也沒把它當好東西,誰去趕上一回?!?p> “那就是誰去誰有份?!倍缈纯创蠼?。
“老二你說什么呢?”大姐裝不知道。
“我沒說錯,我們當兒子的是去的少,不過也有好處,就像我,過去打牌,很少吃飯,我聲明,我沒吃過,你們姐妹常去,怎么沒一個人言聲?”
“幾顆海參至于嗎?當時一屋子人,你讓誰開口?”大姐臉掛不住了。
“心病還需心藥治,我這就給二妹、老妹打電話,讓她們過來,把事說清楚。”二哥掏出電話。
“她們不會來的,再說傳出丟的可是咱們的臉?!庇穹覔u搖頭。
楚銘看看姐夫,他是醫(yī)生,知道抑郁癥嚴重起來會導致精神失常,危及生命。
“這可怎么辦?”大姐又拍起大腿。
“我說是我吃的。”玉芬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你說?,你可想清楚,要是讓楚軍兩口子知道了,你這事可就坐實了?”二哥不同意,“還是我來,我孤家寡人一個,給他們個耳朵就行了。”
“姐夫一見你怕的不行,他是讓楚軍嚇壞了,還是我來吧。”她走進臥室,“姐夫”她輕輕地喚。
他抱著枕頭,“我沒吃海參,我沒吃海參”,仿佛黑暗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追問他,“是你偷吃了海參,是你偷吃了海參??????”
“姐夫,我是玉芬?!彼拷?。
“是我吃了海參,我每次回去婆婆都給我拌海參吃?!彼难蹨I滴落下來。
他黑漆漆地世界里突然現(xiàn)出一道光,好像聽到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他慢慢睜開眼,看到玉芬細長的眼睛已經(jīng)哭紅了。
“你在說什么?”他把死死攥著枕頭的手松開。
“我是說,是我吃了婆婆的海參,我每次回去,婆婆都給我拌海參吃?!?p> “哎呦呦”大姐快步走過去,拉住丈夫的手,“跟你說了多少遍,這事跟咱們沒關(guān)系,玉芬嘴饞,也不敢說,都是她吃的。餓了吧,我給你端飯去?!?p> 姐夫點點頭,暗黑的臉上露出幾絲同情,楚銘扶他坐起來,“姐夫,好點了嗎?我姐給你端飯去了?!?p> “你們回去吧,我沒事?!彼辉僬f話,呆呆地看著已經(jīng)發(fā)暗的墻壁。
“你姐跟我受苦了,她快熬出來了?!彼鏌o表情地說。
“你說什么呢?這日子剛剛有起色,你可別想不開?”二哥聽出他話里有話。
“我知道,不給他們添累贅,我自己的事自己辦?!彼劬χ敝钡?,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
“我這里有兩千塊錢,明兒,咱就看病去,我問過了,你這病算最輕的,好治?!背懓彦X包里所有的錢掏出來。
“你們別騙我,我知道治不好,我胸口里憋著一口氣出不來,我白做人了,給不了這娘倆一天好日子?!?p> “我一輩子窩囊,我窩囊夠了,不想活了?!彼粝铝搜蹨I。
“你說什么呢?你就是天天躺在這兒,我姐的心也是踏實的,她不也有個說話的人?”他聲音哽咽,玉芬扭過頭抹眼淚。
“你們都怎么啦?”大姐端著面進來。
“我們說會兒話,你忙你的去?!苯惴蜈s著她。
“呦呦,看你還神秘起來了,有什么話,他們聽得,我就聽不得?”她笑著說。
“姐夫,你好好的養(yǎng)病,我去給你預(yù)約專家,這回咱看透了?!彼呀憬闶掷锏耐虢舆^來,端給他,他接過碗,點點頭。
從姐夫家出來,楚銘心情特別沉重,姐夫病情又加重了,他可能已經(jīng)到了抑郁癥最嚴重時期,危及生命。
他拉著她的手,看看她,她也抬頭看他,他們的目光都好像在勉勵對方,一直走下去。
“看來我也得找工作了,沒想到姐夫病的這么重,幾根海參差點要了他的命,那兩口子連個面都不照?!倍鐕@口氣。
三個人誰都不再說話,默默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