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不眠之夜
楚昭見媽媽閉著眼，任你磨破嘴皮子，就是一聲不吭，他向大哥使個眼色，往外走，大哥跟出來，兩個人來到樓外，夜幕降臨，外面大街傳來嘈雜的喧囂，夜來香的花香，從花叢飄過來，小亭子里，坐著陪床的家屬，小水池里響著潺潺的水聲，睡蓮浮在水面，托著盛開的花朵。
“別為難媽了，她不會說的。”他站在高高的墻壁下，他雙手抱肩。
“我也知道，我喝西北風(fēng)也就罷了，可是你嫂子—”他欲哭無淚，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恐懼。
“我不也沒有嗎？你想開點，先在三弟那兒住著，媽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們承受的壓力是一樣的，因為四弟對付的不光是大哥，而是所有楚家人。
“在大姐墳前你也看了，他的報復(fù)心有強。”他回憶著四弟在山坳里狼一樣的嚎叫。
“你也別管了，我算看明白了，楚家是不可救要了?！彼抢^，沒有勇氣再說企盼的話，在四弟面前，他徹底被打敗，嚇破了膽。
兩個人找不到一句可以溫暖對方的話，無聲地站著。
早知如此，還鬧個什么勁，低頭等著四弟舉起刀來，或許還多少得點安慰費，現(xiàn)在算什么，楚家一下出了兩個無家可歸的人，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媽，咱們還得管。”他對大哥說。
“你放心，媽永遠是媽?！彼Τ鲆痪?，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望著大哥的背影，突然笑起來，大哥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他，僵硬的臉上，抽搐了幾下，咧開嘴，也笑了。
兩個被拋棄的人，自嘲地笑，他抬起臉，整個天空在他的笑聲里旋轉(zhuǎn)。
他坐進車里，撥通三弟的手機，通了，里面?zhèn)鱽砣茏眭铬傅穆曇?，“喂，??????”
“你在哪？我去找你。”他現(xiàn)在也到了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時候，聽到三弟醉酒的聲音，他好想馬上見到他。
“喂、喂??????”他好像根本停不進去任何人的聲音。
“這是您要的烤串?！彪娫捓飩鱽斫诌呅偞蟾绲穆曇?。
“喂、喂??????”三弟瞇縫著雙眼，晃悠身子，還在應(yīng)和著。
“你在哪？三弟?！彼钡睾?。
“他在西大街旺旺燒烤?！彪娫捓飩鱽砟凶勇曇?。
他收起電話，搖下車窗，又抬頭看了看媽媽住的那一層的玻璃窗，窗前是大哥的身影，大嫂哭著跑出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唉，都怪自己，把什么事都想得簡單化，從前的得意，現(xiàn)在都變成無盡的悔恨，他警告自己，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不能大包大攬了，吃不了兜著走，是不是就說的他這一類人。
他開著車嘆著氣，去西大街找三弟。
楚銘坐在小馬扎上，小方桌子上，擺滿各種烤串，空酒瓶在他腳邊橫七豎八倒著，不遠處是老板的操作臺，小彩燈在一輛小車子上閃亮，老板動作麻利地翻烤著羊肉串，一股一股藍色的煙從烤爐里冒出來，老板娘拿著小本本，在小桌間間穿梭。
“老板，再來個砂鍋?！?p> “老板，我再加十個串?！?p> 食客叫聲此起彼伏，她連聲應(yīng)著，“爸，一個砂鍋?！彼蛑涤袄锏母赣H喊，老人動作也不慢，他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冬瓜、粉絲、丸子依次放進砂鍋里，聽到“咕咕”聲，戴上手套，雙手捧起，慢慢走向客人。
楚昭到的時候，攤位依舊熱鬧，人頭攢動，聲音如潮，大家都在愜意里享受一天繁忙后的放松，小酒喝得美滋滋，誰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一桌、一桌地找去，終于在東北角一個小桌子旁，找到攥著酒瓶子發(fā)呆的三弟。
他一步跨過去，坐在小凳子上，奪過三弟手里的酒瓶子，在桌子上一頓。
“你搶我酒瓶子干什么？”他伸手來奪。
“玉芬要是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瞧不起你?！彼麌@口氣給三弟滿上，也給自己滿上。
“她現(xiàn)在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我是不是很失敗，二哥？”他端起杯子送到嘴頭，啤酒灑了他一身。
“她是有苦衷的?！彼似鹁票桓啥M。
“她騙我，也是有苦衷的？她說我選擇她是為了楚家人的面子，也是有苦衷的？”這些問題一直在他腦子里轉(zhuǎn)，他越喝越痛苦，越喝越不能自拔。
“回家吧，酒醒了再說?！彼氚阉妥吡耍约阂粋€人靜靜地喝。
“我不回去?！彼凰Ω觳玻吨鴤€眼睛，“你要是真心疼我，就給我把她叫來，我要當(dāng)面問清楚?！?p> “你心疼她，那你說離婚的葷話干什么？”他瞪著他。
“誰離婚了？你說誰說離婚了？”他抓住二哥的衣服，臉一下子扎進他懷里，再也抬不起頭。
他摟著三弟，給毛子打電話，讓他把三弟送回店里。
毛子很快就來了，他架起楚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老板，“哥，你呢？”
“再坐會兒，你打烊后就回家，別管我?！彼似鹁票伙嫸M，拿起一支羊肉串，一口從頭擼到尾。
“哥，你真沒事？”他肩頭倚著楚銘，再一次把目光投過來。
“我能有什么事？離婚的又不是我？你快走?！彼櫰鹈肌?p> 看著毛子遠去，他這才大聲說：“老板，拿啤酒?！?p> 老板娘快步走過來，她把耳朵上別著的鉛筆拿下來，“您要幾瓶？”她一邊準(zhǔn)備記錄一邊說。
“五瓶?！彼斐鲆话驼疲谒媲盎瘟嘶?，看著滿桌子的烤串，他好想三弟能留下來，他也能把心里的苦水倒一倒。
他獨自喝著悶酒，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小攤?cè)嗽絹碓较?，最后就剩下他一桌有人了?p> 老板已經(jīng)熄火，他和妻子收拾桌凳，父親在刷著砂鍋，他們小聲地說話，說著晚上什么賣的快，明天要多備些什么貨。
“您還要喝多久？我們快收攤了?！蹦莻€穿著背心的男人，走過來，用毛巾擦著汗，一臉憨厚地看著他。
他低頭看看，今天酒品不錯，剩下三瓶，完全不是借酒消愁，他掏錢結(jié)賬。
老板把錢揣進兜里，轉(zhuǎn)身回去，繼續(xù)收拾，女人抬起敏銳的眼睛，快速掃過他的臉，她拿過來塑料兜給他打包。
“不用，你們留著吃吧?！彼酒饋黼x開。
夜色濃重，他慢慢地往回走，他沒心情喝酒，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內(nèi)憂外患的夜晚，比起借酒消愁他更愿意，守著三弟，看到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