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管沅恍然大悟的反應,少年微微松了口氣。
他其實也不知道管沅為何要翻賬冊,只是想到前世定遠侯府內(nèi)宅后來的混亂,他覺得即便管沅不是這個目的,借此機會提點她一下也好。于是才有了這樣一本基于他前世調(diào)查所知寫的冊子,沒想到能與她的目的不謀而合。
既然能幫到她,那他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又怎么想到這一層面的?在田莊發(fā)生了什么?還是,楊安提醒了她?
少年有些疑惑。
翌日早晨在給二太夫人請安的時候,管洛果然從自己安插在楊氏身邊的內(nèi)線那里得了消息,開始向二太夫人告狀了。
“二太夫人,我有些不明白了,咱們府的中饋,不是大伯母在管嗎,”管洛靈活的妙目瞥向管沅,“什么時候到了三妹妹手里呀?”
“長姐說什么笑話呢,”管沅很快接話,“管中饋的自然還是我娘親,長姐聽聞了什么,聽風就是雨的?!?p> 管洛胸有成足地看著管沅,就像今日一定能讓管沅身敗名裂一般:“我聽說,前兩日三妹妹把賬冊都搬去含露居了,難道不是大伯母把中饋交給三妹妹了?大伯母忙不過來,可以和二太夫人說呀,怎么交給沒有經(jīng)驗的三妹妹了,萬一做不好怎么辦?”
楊氏剛想說什么,卻被管沅伸手止住。
說娘親忙不過來?哼,管洛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策,這是想趁機把中饋從母親手中拿走嗎?
不過管洛的算盤也打的太美了,美得她不忍直視。
“長姐,看個賬冊就是交權(quán)了?長姐也不問問,咱們府的對牌在什么地方,那才是權(quán)呢!”管沅語氣雖淡,可卻讓管洛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羞辱——
自己沒有理家的經(jīng)驗,一時話沒說圓滿,忽略了對牌的重要性。被她這么一諷刺,越發(fā)顯得無知,還落了個無端挑撥的嫌疑??伤茔鋺{什么知道對牌的重要性?
莫非,是楊氏教的管沅?
管洛不由把怨憤的目光投向楊氏:“大伯母,理家的事,侄女愚鈍不了解,還請大伯母說個明白,也好免去其他人的懷疑?!?p> 管沅此時方才看了楊氏一眼,示意母親可以拿出一早想好的說辭解釋了。
“武康伯的嫡長孫女快到生辰了,沅丫頭正愁不知送多大的禮,”楊氏說著又看向二太夫人,“嬸母,上次沅丫頭生辰,人家杜大姑娘送的禮有多厚重,您也是知道的。再說又是如今太后最寵愛的小娘子,我想著要好好斟酌一番才是?!?p> 聽了半晌的二太夫人這才點頭開口:“是要好好斟酌,所以,你交給沅丫頭斟酌去了?”先皇與太后鶼鰈情深,除卻太后之外,內(nèi)宮竟再無一人。新皇登基之后,內(nèi)宮都把持在太后手里,二太夫人再狹隘也明白不能得罪太后身邊的紅人。
“我是害怕娘親太辛苦,”管沅接話,“所以才把這活攬下了?!?p> “你倒是個有孝心的,”二太夫人抬眼看了看管沅,又問,“那斟酌出個所以然了沒有?”
管沅頷首微笑,開始一一分析與武康伯府交好的關(guān)鍵:“肯定不能遠超上次杜姐姐的禮,”杜思最恨有人壓在她頭上,至少前世杜思進宮后是這樣,“我又看了看舊例,本來與之相當是最好,可是兩家來往并不密切,如今她父親又是爹爹的上峰,看來還是在品相和難得程度上略遜色,卻在總價上高一些為好。”
這樣的處置方法,根本不是管沅翻賬翻出來的,而是根據(jù)性格喜好和兩家關(guān)系。
她可不想無端得罪杜思那樣危險的人,否則以后有得苦頭吃。
二太夫人聞言滿意地點頭:“這想法很好,就按你這個做?!?p> 到了這一步,一旁的管洛幾乎咬碎銀牙:明明是她先告狀,最后卻變成管沅得了二太夫人稱贊!
不行,絕對不行。這是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如果把管沅整下去,就沒人能和她搶齊允鈞了!
“雖然三妹妹得了個好主意,不過從大伯母那里拿賬冊卻沒有問過二太夫人,這似乎,”管洛頓了頓才頗有深意地問,“不太好吧?今日拿賬冊,似乎不是什么頂要緊的事;明日就不聲不響把對牌也給出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二太夫人聞言果然微微變色,略帶責備的目光看著楊氏:“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
語氣雖輕,楊氏卻不得不小心應對這山雨欲來:“這,是我不好,沒及時和您說一聲……”
“娘親,我記得,當時是晚上,您怕吵了二太夫人休息,讓鮑威家的第二日再來和安嬤嬤說一聲,難不成,鮑威家的沒來?”管沅立刻把矛頭指向泄露消息給管洛的人。
若不是神秘人那本冊子,她還不知道鮑威家的是管洛的人呢。
管洛神色一變:“三妹妹,你要袒護大伯母,就把責任推給鮑威家的?”
鮑威家的是她好不容易買通的,是安插在楊氏身邊的重要內(nèi)線。如果保不住,只怕她日后會很被動。但現(xiàn)在看來,管沅似乎知道了鮑威家的是她的人?否則怎么會突然牽扯到鮑威家的?
管沅清淺而笑,渾似毫不在意:“長姐那天也不在我娘親那里,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就信誓旦旦要為鮑威家的開解了?”
楊氏附和管沅:“那晚我的確囑咐了鮑威家的,是我底下的人失職,還請嬸母責罰?!?p> “我的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管洛冷聲一哼,“不過這么早斷定是鮑威家的失職,只怕也太武斷,我看還要好好查清楚?!?p> “好好查清楚?難道長姐的意思是,鮑威家的并沒有失職,她來告訴了安嬤嬤,是安嬤嬤隱瞞了失職了?”管沅不動聲色地把火藥灑在了二太夫人和管洛之間。
二太夫人身邊的安嬤嬤一聽,連忙上前表明:“老奴并沒有聽過此事,還請二太夫人明察?!?p> 一聽到管洛把火燒到自己這邊來了,二太夫人立馬不高興了:“此事就此作罷,鮑威家的當差也不利索了,給她挪個地方吧!”
楊氏立刻應是。
管洛只得瞪著管沅咬牙切齒。
然而管沅唇角的淡淡笑意還未散去——今天的壓軸還沒上呢,那才是重中之重的精彩!
“二太夫人別為那些不入流的事煩心了,”管沅走到二太夫人身后幫她揉太陽穴,“我還有事央求您呢,氣氛這么緊張,我都不敢說了!”
二太夫人被慪笑了:“我說你這丫頭怎么這樣殷勤,原來是有求于我,說吧什么事?”
“我翻賬冊的時候有些疑惑不明白,我想著您見識最多了,所以還想請教您來著?!惫茔鋽[出虛心求教的神色。
“有什么就拿上來吧?!倍蛉寺犃斯茔涞墓ЬS,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管沅向一旁的靈修使了個眼色,賬冊被拿了上來。
“去年的這筆用度,我仔細對比了一下往年的,覺得不妥,”管沅說完一本又拿起一本,“還有維護花草的這些支出,我想左不過是些樹苗,請幾個人手,為什么一年比一年用的多?”
二太夫人看了管沅說的那些地方,不由蹙起眉頭:“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些問題,不過還是一樣樣來比較好,”管沅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方才我說的那兩件事,我仔細又看了看,發(fā)現(xiàn)了這些證據(jù),只怕,不是巧合而是人禍。”
管沅說著把自己總結(jié)出來的賬目一一呈了上去。
二太夫人的臉色,由疑惑猝然變成了陰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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