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忘憂筑難無憂
徐明遠轉(zhuǎn)身看著二人眉頭微蹙道:“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會怪我不帶他來呢。”
周斌杰和白墨樓微微一愣,仔細一想,以曾清怡的性子,還真是如此,也是不禁笑了起來。
周斌杰結(jié)了賬,三人一起出了醉霄樓,不乘馬車了,直接向著鳳鳴街走去。
鳳鳴街就在醉霄樓旁邊,可以說蜀州城里最好的幾家院子都在這條街上了,而這條街只姓周。
徐明遠對北城還算熟悉,不過對鳳鳴街卻不怎么了解,畢竟在蜀州城他口袋里可沒幾個通寶,哪里有錢喝什么花酒。
不過忘憂筑之名,他還是有所耳聞的,畢竟這可是被稱作蜀州城第一銷金窟,不是蜀州城里大富大貴之人,連進門都是不敢的。
聽說進了忘憂筑的大門,不花個幾十兩銀子,那都不好意思出來,就是一擲千金的事情在這里也是時常出現(xiàn),可見忘憂筑名頭之盛。
忘憂筑敢提這般價格,自有其底氣,且不說忘憂筑里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當(dāng)家的幾個花魁更是艷名遠播,連其他州縣的公子哥都時常聞名而來。
而且忘憂筑是周斌杰他爹開的,周家身后站著的白家又有幾人敢招惹呢,所以雖然周家把持著蜀州城絕大部分的青樓生意,依舊沒人敢上門搗亂。
行走在鳳鳴街之上,往來的多是世家公子和富商,三五成群,笑笑鬧鬧地進了路旁的院子。
大宛尚武,亦是不以狎妓為恥。便是書生亦是以佩劍和狎妓為趣,若是哪個書生能以詞曲贏得青樓女子芳心,那也稱得上一樁雅談。
徐明遠覺得這事有些狗屁不通,一路見慣了人情冷暖,知道這些淪落青樓的女子自有其苦衷和心酸事。
最薄情不過書生,那些將數(shù)年積攢的銀子贈君子的可憐女子,最后又有幾人真落了個好下場,人財兩空最是多。
青樓在周斌杰的嘴里被稱作院子,因為他從小就在這些青樓間長大,所以在他看來就跟自家后院沒多大區(qū)別。
鳳鳴街的青樓自有其格調(diào),根本見不到什么青樓女子在門口招攬客人的景象,一處處青樓別致典雅,更像是一座座不一樣的院落。門口站著幾名收拾利落的年輕小廝,若是來了客人便微笑著迎進門去。
三人路過不少青樓,門口小廝自然是認得自家少爺和表少爺,紛紛恭敬見禮,一些從小和周斌杰一起長大的,還敢招呼幾聲。
周斌杰倒也不惱,有時還拿出些碎銀子賞給他們,笑著和他們說上幾句話。
“我小時候和他們玩得最多,院子里的姑娘也很疼我,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不少,不過我覺得她們反而更簡單一些。”周斌杰輕聲說道,像是在解釋自己之前的行為。
徐明遠點了點頭,有些認真地說道:“小胖,其實我覺得你要是接手這些院子的話,對于這些姑娘和小廝來說是個不錯的主子?!?p> “其實我爹比我做得更好,不然他們的日子會更難過,院子里有哪個姑娘不喜歡他的,不過因為我娘管得緊,我爹也只能博愛而不敢真愛?!敝鼙蠼苄α诵Φ?。
“看來你爹也是有趣的人,流連花海而片葉不沾身,這是何等境界了?!毙烀鬟h點了點頭道。
“我爹也說你是個趣人,還想見見你呢。”周斌杰笑著說道。
再走了一會,一座臨湖的大院子便是出現(xiàn)在眼前,高大的院門口懸著兩盞燈籠,橫匾上書忘憂筑三字。目光越過半丈高的院墻,可以看到那院子里一座座精致的閣樓,聲聲絲竹聲悅耳動聽,絲毫不見尋常青樓的那般嬉鬧。
門前站著四名穿著青衣,面容俊俏的小廝,一見徐明遠三人,連忙恭聲行禮道:“少爺,表少爺?!?p> 白墨樓微微點頭,周斌杰則是笑著問道:“我表哥可在里面了?”
稍稍年長一些的那個小廝點頭道:“表少爺已經(jīng)來了一會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秋香樓?!?p> “好,拿著一起買酒喝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敝鼙蠼苄χ鴴伭艘活w碎銀子給那答話的小廝,沖著徐明遠說道:“遠哥,那我們進去吧?!闭f著便是領(lǐng)頭向著院子里走去。
“謝少爺?!彼拿P皆是出聲謝道。
徐明遠笑了笑,和白墨樓也是跟著周斌杰進了門。
說起來這還真是徐明遠第一次進青樓,雖然在路上沒少聽那些江湖人和普通人吹噓哪家青樓的姑娘水靈,哪家的會玩,不過他們師徒倆倒是一次都沒經(jīng)過青樓的門。
三人一進門,便是有個嬌俏的姑娘提了盞燈籠迎了上來,笑盈盈地說道:“少爺,你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呢,今天還帶了表少爺和朋友來呢?!?p> 徐明遠定眼看去,這姑娘十三四歲年紀,柳葉眉,櫻桃小嘴,一條長辮梳在腦后,模樣倒是水靈可人。應(yīng)該是因為生活在青樓之中,眉眼之間已是有了幾分媚意。不過這媚意倒也不算太濃,反而讓那張小臉更顯迷人,又不覺庸俗。
徐明遠打量著她,那姑娘也在打量著徐明遠,白墨樓她沒少見著,衣著寒酸卻能夠跟周斌杰和白墨樓當(dāng)朋友的徐明遠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要是除去徐明遠身上那件半舊青衫,倒也真是個俊俏書生呢。
周斌杰伸出手指彈了一下那姑娘的額頭,笑著說道:“靈兒,愈發(fā)不知規(guī)矩了,怎么第一次見遠哥,就犯花癡了呢?”
那被周斌杰稱作靈兒的姑娘齜牙咧嘴的揉了揉額頭,沖著周斌杰吐了吐舌頭道:“誰讓少爺這朋友長得這般俊俏呢,表少爺當(dāng)然也俊,不過人不總是喜新厭舊的嗎?!?p> “你這丫頭,向來把不住嘴,你走前邊吧,去秋香樓?!敝鼙蠼苡行┛扌Σ坏玫財[了擺手道。
“要是把住嘴,那可就好些話不能說了呢?!膘`兒姑娘嘟囔著說道,倒也聽話提著燈籠想前走去。周斌杰和徐明遠三人也是跟著她向前走去。
忘憂筑真是個大院子,其間立著數(shù)十幢二層小樓,都有明亮的光從窗戶中透出。每一幢小樓都有個雅致的名號,聲聲絲竹從樓中傳出,令人迷醉。
而一幢幢小樓之間,還有一個一個高臺,臺上建有小亭,亦是點燈擺了酒席,清倌人坐在一旁或撫琴、或彈琵琶,桌上之人推杯換盞,談笑之聲時起時伏,倒也熱鬧。
高臺林立,小樓交錯,行酒令、嬌笑之聲隨處可聞。而臺下蜿蜒的小道兩旁也有不少雅致的景觀,假山若以若現(xiàn),各色珍貴草木更是隨處可見。
而且小道兩旁也是掛了不少燈籠,足以照亮道路,引路丫鬟的作用更多的還是指引不是常來忘憂筑的客人找到地方,否則這蜿蜒曲折的小道和各式各樣的小樓非把人繞暈了不可。
徐明遠饒有興致的看著周邊那些一丈高的石臺,石臺之間又以木廊相連,以便相識之人走訪敬酒。
周斌杰和白墨樓的車夫不知何時跟在了他們身后一丈的距離,皆是沉默著不發(fā)出半點聲響。
“少爺,這幾天院子里來了不少江湖人,毛手毛腳地不懂規(guī)矩,可是有不少姐妹受了苦呢。要不是怕給院子里惹麻煩,放往日那可就巴掌呼扇過去了,但這會武功的江湖人也不是姐妹們敢動手的。”走在前邊的靈兒突然出言說道,言語之間也是有些委屈。
“什么!竟有此事?”周斌杰聽此,聲音不禁一提,眉頭微皺道:“我爹知道嗎?他怎么說的?”
靈兒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老爺知道嗎,反正咱們院里的清倌人這幾日沒少被占了便宜的,就連我前日帶了個賊眉鼠眼的江湖人進來,他都想占我便宜呢,還好我機靈點躲開了。”
“這些不長眼的東西,看來是不知道我們院子的規(guī)矩呢?!敝鼙蠼苈曇魸u冷道:“明日我會與大家說道說道,院子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管他什么江湖人,該巴掌扇過去的就別客氣,出了事那也是院子扛著。我想我爹也是這樣想的。”
“我就知道少爺和老爺最好了?!膘`兒嬌笑著回頭說道,一臉地雀躍。
徐明遠也是笑著點了點頭,看來周斌杰父子倒是真的受這些院子里的人愛戴。不過商人以利為重,又有幾人能像他們父子一般呢,若是得罪江湖人,更多人選擇的恐怕是不顧那些清倌人吧。
就在這時,一聲杯盞落地的聲音從身旁的高臺之上響起,還伴著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原本動人的琴聲也是驟然而停。
徐明遠等人皆是抬頭看去,只見那高臺之上有三個青年,兩人坐著,在他們身前站著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少女,之前的尖叫聲應(yīng)該便是她發(fā)出的。
而站著那名臉上有道刀疤的青年正抓著另一名身著淺藍色紗衣,外披白色輕紗的女子的手臂,大聲喝罵道:“大爺花了幾十兩銀子,讓你脫兩件衣裳怎么了?這銀子在別地我們?nèi)值芏伎梢砸蝗怂粋€花魁了。你不脫,那爺自己脫?!?p> 那兩個坐著的青年聽此,也是哈哈笑道:“就是,不就一個破青樓,要是惹惱了我們河朔三雄,拆了這破院子?!?p> “是蘇依夢姐,少爺,你救救她吧?!膘`兒也是認出了那女子是誰,有些緊張的拉著周斌杰的衣袖說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黑子,去叫人。”周斌杰目光陰冷地看著那高臺上的人,冷聲說道。
那黑衣車夫應(yīng)了一聲,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