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東宮一片死寂。走廊上掛著的燈籠被風吹的左右搖擺,燈火也跟著搖曳。
一聲刺耳的碎物聲。宮女急急地跑到臥房門口,“太子妃殿下,可是有事要用到奴婢?”
“沒事——都別進來——”拓跋綻沖外面喊。小床上的笙竺被嚇得哭了起來,拓跋綻無奈,抱起她出去塞給了門口的宮女?!鞍阉龓У侥棠锬膬??!?p> “殿下……”
“還不快去?”拓跋綻厲聲道,嚇得宮女們急忙跑開。
她關上門,又跑回了房中。臥房內(nèi)只點了一盞燈,昏暗無比。她散開的凌亂長發(fā)隨意拿簪子綰了上去,打開衣柜的門,從一排排華服中翻找出了一件還算便利的騎裝。她拿起轉(zhuǎn)身時,忽然又想到了方才在書房看到的那張密令。祁禎睿的字她絕不會認錯。
「子時至,滅景平」
這幾個字看得她渾身一顫,簡直毛骨悚然。她不明白祁禎睿為何非要手足相殺。
換上衣服后,她披上一件寬大的披風,戴上帽子遮住了臉,悄悄打開門避開守衛(wèi)溜了出去。
此時的街道空無一人,邵韻宅與祁禎樾在馬上僵持著。誰也不愿先說清楚。
“媽的……有完沒完老娘真是累了,就在這兒大眼瞪小眼以為是啥快樂大本營的嘉賓游戲呢。你他媽愛說不說,不說我自己也能查清楚——”她說這甩開祁禎樾的手,祁禎樾改為捏住她的下巴質(zhì)問:“你說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邵韻宅打掉他的手,“你他媽的給我弄清楚情況,這會兒是你求我給你講清楚……不跟你廢話了。這是我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的。仁和宮后院地牢里的那具已經(jīng)干掉的尸體,就是母妃吧?”她回憶起當時看到那具尸體時的恐懼,她當時就想到了蕓妃,可沒有證據(jù)她也不敢輕易妄言。但看祁禎樾如此偏激的反應,恰好在此當頭佐證了她的猜測?!巴鯛?,我讓珂姐去先去的章子書院查海大人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海大人竟然在我們那次南下后就死了;而后珂姐無意間知道了一個龍纏寶劍的圖騰。那個圖騰是他們寒血幫的圖騰,我想起好像在仁和宮見過,誤打誤撞觸動了機關,發(fā)現(xiàn)了地牢。而后珂姐把那個離將軍帶回來,我才想起來,你給我的落云劍上,是有這個圖騰。而鑄造落云劍的就是這位離將軍?!?p> 祁禎樾渾身泛著寒意。“然后?”邵韻宅大著膽子接著道:“然后我看到了不少母妃生前的畫像。其中一張,我清楚地看到母妃身上竟然有那個龍纏寶劍的紋身。而離將軍身上也恰好有這個紋身。他們跟珂姐和平隱之前所在的寒血幫有什么關系我不知道,或許寒血幫是他們創(chuàng)立的?我只知道,母妃死在地牢中八成和太后也有聯(lián)系,畢竟是她下令將仁和宮變成了禁地,怕的就是有人像我一樣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蕓妃。如今想想,你南下的目的并不純?;盖瀹敃r派人要殺你,我哥突然出現(xiàn)在章子書院,你拋下我自己去了青樓,這些看似突兀卻可能都有聯(lián)系。”何況這里面還牽扯著慶陽和祁禎灝。
“你為何突然要去查這些事?”祁禎樾死死盯著她問。
邵韻宅才不會說和祁禎灝關系還有從慶陽那里起的疑心,“我不能再做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了,任人宰割的滋味,一次就夠了?!逼畹濋械穆曇粢彩钳}人的寒意,“你知道這么多,就不怕我殺了你?”他的眼神,不像是試探更不是說笑。
“哈哈哈哈哈——”邵韻宅敷衍地大笑幾聲,“你還真是沒詞了,你若想殺了我這會兒就趕快動手?!彼z毫不怕。祁禎樾的手緩緩地握住她的脖子,出奇地,他的手掌竟是一片溫熱。
邵韻宅淡淡地看著他,一副胸有成竹之態(tài)。
手掌慢慢地收緊,感覺到她的呼吸微微困難。
“不怕?”他問?!爱吘刮以谀阊劾锟墒呛菪谋∏榈娜??!?p> 邵韻宅根本不掙扎:“是啊……你是個心狠薄情的人,但我就是斷定你不會殺我,才不跟你說那么多廢話?!彼杏X到手松開了。
“為何這么說?”祁禎樾問。轉(zhuǎn)過身不去看他,邵韻宅小聲道:“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說好的護我周全,你肯定會做到……”刻意的回避了心里的話?!拔抑滥悴粫ξ??!彼盅a了一句。
身后沒有了聲音。她感覺到祁禎樾微微發(fā)涼的唇貼到了自己后頸,在她的后頸似有似無的輕吻。邵韻宅不適地動了動,“你的嘴唇,怎么總是沒什么溫度……”
“故而我喜歡你的唇……”祁禎樾的唇貼著她的皮膚,聲音低沉,讓心頭癢癢的。
馬蹄掀起一陣煙塵,兩人往景平王府回。
剛回到王府,剛下馬,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回頭,一匹宮中的御用白馬停在了兩人面前,騎馬的人去下帽子,邵韻宅瞇起眼略吃驚,“我他媽眼花了?拓跋綻?”
祁禎樾不動聲色地把邵韻宅拉到身后,微微抬臂擋在她身前?!疤渝钕?,這么晚了,可有事?”邵韻宅在他后面白了一眼,問的凈是什么廢話。
拓跋綻著急地道:“你們快走吧……太子要殺了你們,你們快跑吧……”
“你說太子?”祁禎樾皺眉。
拓跋綻點點頭,從馬上下來,“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他桌子上的密信,今夜子時要血洗你們景平王府,你們快走吧……”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說謊,可邵韻宅還是仰頭道:“我憑什么相信你???你不是也討厭我么?媽的你陰了老娘難么多次,我他媽來沒來得及跟你算賬,我憑什么信你???”
拓跋綻著急上前,祁禎樾抬手擋著邵韻宅,帶著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不喜歡你,都是因我嫉妒你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可你是無辜的,七王爺,你們的家人孩子都是無辜的。他不能為了權利地位就作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拓跋綻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澳銈兛熳甙桑竽銈兞?,子時快到了……”
祁禎樾抬起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你別著急……你為何不想想,若是密信為何會只放在桌子上,還正好讓你看見?而且,你出宮這么久了竟然沒人發(fā)覺?”他這么一說,拓跋綻怔住,她太過震驚以至于沒怎么思考就跑來了,太多地方?jīng)]細想。
邵韻宅聽祈禎樾這么說,抓住他的手臂問道:“照你這么說,他不會是故意讓太子妃看到,斷定太子妃會跑來通風報信啥的,這樣就能知道你在哪里,更容易殺了你?”
拓跋綻徹底愣住,“我,我怎么就沒想到……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更陷你們于不義——”
“哎——小心——”
正說著一道暗箭飛出,祁禎樾一把拉過拓跋綻護住她的頭,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飛箭。
“小祖宗——小祖宗——”他著急轉(zhuǎn)頭發(fā)覺邵韻宅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邵韻宅傻愣地指了指他的手。他的小臂被箭射穿了。
“啊啊啊——”拓跋就尖叫,邵韻宅上去捂住她的嘴,“媽的你可別給我當豬隊友啊——先進去——”三人連忙往進了王府,在進去的瞬間又有幾只飛箭射到了大門上。
在一瞬間,幾十個黑衣行者從王府的四面八方侵入了進去。
皇宮的泉寅宮,祈禎睿跪在堂下,看著皇上在擺弄棋盤。
“父王,不知又叫兒臣前來是何事?”他垂著頭問。
皇上低頭擺弄棋盤,問道:“你之前出宮去哪里了?”
祁禎睿道:“兒臣只不過出去吃了一杯花酒,不足父王掛齒。”他隨口扯謊,皇上的手上一滯,“哦,看來這宮里養(yǎng)的家花到底不如外面的野花香啊。”
“父王……”
“噓——”皇上瞇起眼睛,“戲還未上演呢,桓清再等等?!?p> 祁禎睿不解,“父王的意思是?”
正說著,門外一聲“婉貴妃駕到——”的通報讓他一怔。
許非寒快步進來,她雙眼通紅,急急地跪下欲語淚先流,“皇上,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的縫生沒了——”她凄厲地哭道:“皇上必要嚴懲薇貴人,她今日不知安的什么心來給臣妾送燕窩,故意在臥房中踢倒了一花盆,結(jié)果……縫生那孩子一向體弱,被嚇得沒上來氣,竟然——被嚇死了……”她哭得肝腸寸斷,心都被揉碎了,這個孩子是她真心喜歡的,并一直好好待的,竟然就這么沒了。
這話連祁禎睿都震驚得瞪圓了雙眼,皇上竟還在淡定地擺弄棋盤。
“這么幫你做主?這又不是朕的孩子?!被噬险Z出,許非寒和祁禎睿都驚了。
祁禎睿只能強行笑道:“父王真會說笑,這怎么會不是父王的孩子呢?不是父王的孩子還能是誰的——”
“桓清。你手底下的暗衛(wèi)全派出去了?”皇上答非所問。
祁禎睿愣了一下,而后點頭?!盎馗竿酰竿跖山o兒臣的五十五名暗衛(wèi)全被兒臣派往了景平王府?!?p> 許非寒轉(zhuǎn)頭驚愕地瞪著他。
皇上把棋子擺好,接著問:“那你說,今晚能否順利取下你七哥的首級?”
一聲悶響,許非寒嚇得跪趴在地上發(fā)抖。
祁禎睿咽了口津液,道:“應該——無礙?!?p> 皇上看著棋盤,摸著泛白的胡子,“嗯……朕不知為何總是破不了這棋局……”
“皇上——”許非寒凄厲高喊:“你殺了臣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