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心尖的刺
辛云看著喻津言這副無趣的樣子,也不說話了,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他的心思向來捉摸不透,每提及宋清梔的事,他就會如此的冷淡。
旁人的口徑大都一致,都流傳說喻家的三少爺流連花叢已久,習(xí)慣于逢人作戲,對喻家三少奶奶心中無愛,說他視婚姻為玩物。
就連宋清梔也漸漸的如此認(rèn)為了,心意越發(fā)冷淡,可他卻從未正面解釋過。
車子穩(wěn)穩(wěn)得停在了紅門下,聽得汽車夫說了一句:“公子爺,到了?!?p> 喻津言這才收回已然飄遠(yuǎn)的思緒,往外面望了一望。
紅門處是喻榮柯的衛(wèi)隊,三步一崗哨,有哨兵在張望著,見著是喻家的車子駛近,回頭稟報了喻榮柯。
喻榮柯走了出來,見到先是下了車的喻津言,而后又繞道另一側(cè)將辛云帶了下來。
他伸出手臂攔在了辛云身前,朝著喻榮柯說道:“你將我送出去,保證你的人不會追我,我就將她還給你?!?p> 他的話一出,喻榮柯身后的衛(wèi)隊就紛紛舉起長槍將兩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黑洞洞的槍口皆對著喻津言。
喻榮柯回頭望了望,對士兵們揚(yáng)起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三弟,你那日不是很不屑我綁架三妹妹的作法嗎?怎么如今倒是學(xué)起我那一套來了?!?p> 喻津言輕蔑地笑了笑:“你算個什么東西,你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父親大人給你的?!?p> 他又指著站在喻榮柯身旁的那人說著:“如今大哥和章先生在外遭遇了意外,你卻要趁機(jī)聯(lián)合起外人來逼宮,二哥如此大逆不道的作法,我還真不屑于學(xué)?!?p> 喻榮柯大笑了起來,示意士兵將槍收起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邊說著:“你不也得喚他一聲舅舅,三弟如此故作清高,我就不信你真的對權(quán)勢不感興趣,你若是服從,我們就是一路人,二哥我自然少不了你吃穿用度的。”
喻津言心下知悉不能再和他拖延了,師父身中數(shù)彈,如今生死未卜,也許是在彌留之際了,也許他還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
他幾乎略帶懇求般的語氣低聲對辛云說道:“二嫂,三弟知道自己不仁不義,不苛求你的原諒??墒琴R瑯今日必須要出城,求求二嫂了。你應(yīng)該也不忍心看著二哥受了奸人的指使,作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吧。”
辛云心下動容,可卻放不下心中對傅尚的愧意。她如此算是在幫他嗎?可是又無法狠下心來任由喻榮柯逆反。實在是左右為難,她不語,更是難以抉擇,而是哽咽了起來。
喻榮柯又往前走了一步,這下更加看清楚了兩人面上的神態(tài),尤其是辛云面上的惆悵令他覺得難堪。
他按著掛在側(cè)身那支長槍,一步一步走近,惡狠地看著喻津言,說道:“那日我可以送你槍,今日我也可以讓槍送你上路你信不信?!?p> “你敢嗎?”喻津言倒是無所謂,辛云還在自己的手里,他量那老二再不濟(jì)也不會不顧辛云的生死。
眼見那槍就快要抬上面前來了,辛云心下一驚,撲了上去,擋在了喻津言的身前。
喻榮柯看著她眼含淚光,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平日里話少,如今倒是很強(qiáng)悍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畏長槍仍要誓死抵擋著,是生怕自己傷害到喻津言嗎?
他連連搖頭,自嘲似的笑得輕狂。他笑與她夫妻一場,也許她從未愛過自己,也許她還在懷恨著自己當(dāng)初硬要娶她回來,這些他都可以讓自己不去在意,但沒想到她到最后還是選擇幫助自己的庶出弟弟。
他可以原諒她在不告知自己的情況下,自作主張去打掉了他們的孩子的那種恨意和決絕,他甚至愿意不計前嫌,用盡一切溫柔來彌補(bǔ)她。
他也可以容忍她一直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唯一一次能讓她心甘情愿叫自己的字——瑞澤,卻為了求自己免死那個曾經(jīng)為他不忠的傅尚。
他還可以原諒也許她心意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但對于心高氣傲的喻榮柯來說,到了最后的關(guān)頭,始終換不來辛云的正視,無疑讓他感到挫敗至極。而辛云的心卻始終向著自己的對頭——他的三弟,這卻像是一根深深扎在了心尖上的刺,永遠(yuǎn)也無法釋懷。
他終于是轉(zhuǎn)過身去,也許是因為風(fēng)大,也許是因為沙塵迷了眼,不自覺的閉了閉眼,對身后的喻津言說道:“你走吧,不過你記住,你如果還能活著回來,我必定不會讓你好過了?!?p> 言出必行,喻榮柯果然下令讓守兵撤了關(guān)卡,通出了一條道給喻津言,不給舅舅郭凌海還想摻一句話的空隙,他就說道:“這是我跟他,一場堂堂正正的比試?!?p> 喻津言得以順利的出了城,回過頭來對辛云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謝二嫂今日之恩,賀瑯此生無以為報,望一切安好?!?p> 喻榮柯讓守兵將她帶回來,將關(guān)卡重新設(shè)上,又命人將她送回府中,轉(zhuǎn)身就往營里走去。
辛云叫住了他,他腳步停了停,卻沒有回頭,聽見她喚了一聲“瑞澤!”
喻榮柯終于回過頭來,她似乎是笑了笑,但他已經(jīng)不覺得她是在對自己笑了,而是冷冷的說道:“還有什么事嗎?”
辛云走上前去,柔聲細(xì)語:“三弟他無意與你沖突的,只是心系章先生與大哥,著急了些?!?p> “你是在替他給我賠不是嗎?他不配,你也不必如此。”喻榮柯不給她解釋的機(jī)會,而讓侍從將她帶了走。
待喻津言去到張馬樁時已經(jīng)是下午晌了,如此半天就過去了,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什么天翻地覆的變化沒有。
他先去的是軍區(qū)醫(yī)院,就見到了歐陽昶之坐在走廊外,他用手指攔在了嘴前,輕噓一聲,示意他不要出聲。
歐陽昶之領(lǐng)會到,輕聲說著:“你大哥在里面?!?p> 喻津言點(diǎn)頭,卻沒有走進(jìn)去,只是輕輕開著一條門縫往里面看著。
喻榮昇平躺在雪白的床單上,肩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手臂依舊在吊著滴瓶,也許吊了很久了吧,針頭扎進(jìn)肉的那塊地方微微腫了起來,他額頭冒著汗,另一只手卻緊緊抓著自己的右腿,打了石膏繃帶,特別的臃腫。
手術(shù)室的燈已經(jīng)滅了,里面沒有人了,看樣子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前不久主刀醫(yī)生已經(jīng)宣布:“章先生大量失血,心臟嚴(yán)重供氧不足,已是彌留之際。”
歐陽昶之一直守在門外來回的踱著步,還是沒有在章先生咽氣之前等來喻津言。
喻津言此刻仿佛被抽了魂,又仿佛被點(diǎn)了穴,整個人頹廢了很多,眼底也沒有了絲毫的神采。只是坐在墻邊的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不會哭當(dāng)然也不會笑,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了,渾身上下唯一的力都使在了手里,緊緊攥著師父送給自己的那枚翡翠扳指。
它的光不再是熒熒般通透了,而是愈發(fā)混濁了起來,被籠罩著一層灰蒙,如同外面的天空一樣,無云無雨,也無太陽,只有陰沉。
他還是沒能見到師父最后一面……還是沒能見到……低低的抽泣著,終于是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