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樂拉開書房的門,向外面的尤凌招呼了聲,“尤大哥,麻煩讓你的人去看看,劉管家在哪。”
尤凌應(yīng)了聲,很快就去辦了。
半盞茶的時間,尤凌便回來了,向宋景樂說道:“剛守在靈堂那邊的兄弟說,劉原說身子不適,回吳去歇息了。”
回屋歇息?
宋景樂抬頭看了眼天空,這青天白日的,他作為一府的管家,不忙著招呼歇息什么?
說到這個,宋景樂昨夜發(fā)現(xiàn)了個有趣的事。正常來說一般人家,若是老爺去世了,管家勢必傷心,會在靈堂守靈,可昨夜他們經(jīng)過靈堂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劉原。
三人由尤凌帶著,到了劉原的臥房前。
尤凌剛要上前敲門,卻被宋景樂攔了下來,就見他抬腳,那屋門應(yīng)聲而破。
“呃!”
“怎么會這樣?”
幾人看了眼屋內(nèi),愣在了當(dāng)場。
宋景樂現(xiàn)在心里一萬個委屈,走了一趟合州,接二連三的遇到死人,這剛有了個懷疑對象,準備來套套話,結(jié)果這人卻再也不能出聲了。
宋景樂揉了揉眼睛,撇著嘴戳了戳沈蒼梧——哥,你掐我一下。
沈蒼梧毫不猶豫出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宋景樂“哇”地一下叫出聲來,委屈地看著沈蒼梧——你還真掐,掐就算了,還這么用力!
沈蒼梧捂嘴——那是自然的。
這兩人挑眉逗趣,那廂柳催雪和尤凌已踏進了屋中。
劉原此刻吊在橫梁上,舌頭外露,臉色發(fā)紫。
宋景樂和沈蒼梧唉聲嘆氣,雙雙踏進了房內(nèi)。這也幸好有官府眾人在場,否則他們兩人又要說不清了。
見兩人走了進來,柳催雪指了指倒地的凳子,“應(yīng)該是自殺身亡?!?p> 宋景樂和沈蒼梧卻有不同的看法,如果是自殺,早不自殺晚不自殺的,在他們要來問的時候自殺,這巧合地讓人難以置信。
宋景樂走過去,扶起了地上的凳子,他往后退了退,盯著凳子和劉原的腳,思索狀。
沈蒼梧手中凰羽劍出鞘,劍光一閃,劉原的尸體便落了下來。
尤凌身形倒是快,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將尸體穩(wěn)穩(wěn)地接住,放在了地上。
他略懂一些驗尸之術(shù),此刻已仔細檢查起尸體來。
尸體嘴唇青黑,唇開露齒,面色紫赤色,唇角有吐出的涎沫,胸口的衣衫上也有。且兩手虛握,大拇指、兩腳尖直垂下;腿上略有還有血蔭,如同火灸的斑痕,肚下至小腹有血色凝聚的青黑色。手觸碰尸身還有些溫度,可見他是回房就死了。
尤凌起身,向宋景樂說道:“依我看,劉管家確實死于自縊。”
不等宋景樂等人有結(jié)論,尤凌已在房內(nèi)打量起來。劉原如果是自縊,那么有可能是畏罪自殺,也許殺害劉景秀的人就是他也不一定。
想到這,尤凌便在屋內(nèi)翻了起來,他要找出證據(jù)來支持自己的猜測。
當(dāng)翻到床下時,尤凌拉出來個東西。
那是一把寬刃劍。
尤凌將寬刃劍拿了出來,仔細端詳,這把劍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和劉景秀身上的傷口不謀而合。
宋景樂見尤凌拿著把寬刃劍不住點頭,出聲道:“別被騙了,劉原根本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首先,如果劉原是兇手,他此刻應(yīng)該想方設(shè)法逃命,因為我們還沒有線索;再者,他沒有理由殺劉景秀。”
尤凌這人和王昶一樣,做事靠譜,但兩人不同的是,王昶隨和,易于聽取他人意見,可尤凌卻十分的固執(zhí)。
沈蒼梧和柳催雪顯然是比較相信宋景樂的看法,劉景秀從小在劉家,他確實沒有殺人動機,如果說有,那或許只能是受人指使或者被收買。但如果是這兩種,他更沒有理由自殺,只能是被人滅口。
宋景樂指了指原本放在劉原腳下的凳子,“一般上吊自殺的人,是利用懸空的姿勢,從而使自己失去從繩套中逃脫的機會。造成懸空的姿勢無非就是給腳下墊東西,在頸部進入繩套之后,將腳下墊的東西踢倒,從而達到目的???,劉原腳下這個倒了的凳子和劉原雙腳的距離足足差了五寸?!?p> 他略微停頓,語氣里毫無波瀾,“試問,如何在踩不到凳子,夠不著繩套的情況下,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你認定劉原自殺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脖頸上繩索的痕跡是自縊才有的弧形痕跡,可如果對方是用兩只手拉著繩子,并沒有在頸后相交呢?”
尤凌錯愕,仔細一想,發(fā)現(xiàn)宋景樂說的這種可能也不是不存在。再一回想剛才宋景樂扶起凳子時的情形,他略有些尷尬。
宋景樂說完這些話,和沈蒼梧一起仔仔細細搜查房內(nèi)。
劉原的屋內(nèi)除了那把寬刃劍以外,其他的東西沒有翻動的痕跡,而且他們進入房中時,房門是從里面栓上的,那么兇手能夠脫身的也只有唯一的一扇窗戶。
窗戶緊閉,邊緣木質(zhì)的窗欞歷經(jīng)風(fēng)雨已有了些歲月的痕跡。
尤凌也走了過來,瞧了眼窗戶,疑惑道:“不對啊,劉原如果是死于他殺,窗戶和門窗卻緊閉,那兇手從哪兒出去的?”
宋景樂指了指窗欞左側(cè)靠近插銷的地方,“你看看這里?!?p> 尤凌湊近了一瞧,那兒有一道很細的刮痕,幾乎看不到。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偽造的密室殺人案?!彼尉皹废铝私Y(jié)論。
幾人查房內(nèi)的時候,劉原的尸體發(fā)生了輕微的變化。他的臉上顯露出一種很詭異的顏色,慘白中帶著青色。
柳催雪皺眉,“這似乎是中了毒。”
宋景樂歪頭,向沈蒼梧道:“哥,帶銀針了嗎?”
沈蒼梧在腰間一翻,取出一根閃著精芒的銀針來,放到了宋景樂手中。
“哇,你放在腰間不怕會把自己扎到嗎?”宋景樂一邊嚷嚷,一邊拿著銀針朝劉原的尸身刺了下去。
沈蒼梧望天,要不是因為宋景樂,自己也不會隨身帶著那么多東西,還要記住哪兒的菜好吃,他這個哥哥不容易啊。
柳催雪和尤凌二人靜靜地瞧著兩人,心中萬分的感慨。也不知這宋家是如何教孩子的,為什么兩個人的性子差這么多呢。
很快,宋景樂拔出了銀針,針尖在光照下呈現(xiàn)出淡淡的綠色,一聞之下有一絲嗆鼻的氣味。
宋景樂將銀針擦拭干凈,還給了沈蒼梧,向眾人解釋道:“劉原是先中了毒,這種毒生長于荒漠之中,能夠在極端的時間內(nèi)致人昏迷,量多會產(chǎn)生幻覺,體內(nèi)臟器萎縮,死狀就跟脫水了一樣?!?p> 柳催雪和沈蒼梧異口同聲道:“綠螢草?!?p> 宋景樂點了點頭,開始仔細檢查劉原的尸體。劉原的脖頸上繩索痕跡呈圓弧形,但有深淺不同的幾條痕跡,似乎是因為掙扎所致。
他覺得有些奇怪,手落在劉原肩膀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劉原所著的衣衫是深色的,肩膀上卻落有塵土,但其他地方干干凈凈。
宋景樂心中疑惑,解開了劉原上身的衣衫。
“腳???”
劉原的尸體上尸斑已逐漸形成,隱藏在皮膚下的痕跡淺淺露出。他的肩膀上有淤血的跡象,看形狀到有點像腳掌。
四個人圍著劉景秀的尸體看了半晌,宋景樂突然驚呼道:“我知道了,兇手和殺死劉景秀的不是同一個人。”
沈蒼梧道:“你意思這劉府內(nèi)有兩個兇手?”
柳催雪接道:“殺害劉景秀的是個高個子,而劉原肩膀上的印子如果真是腳踩出來的,那應(yīng)該是個身形嬌小的人,又或者女人?!?p> 尤凌聽著三人說話,有些茫然,插嘴道:“這是如何分辨的?”
宋景樂應(yīng)聲道:“花圃中的腳印寬而長,這個痕跡應(yīng)該是腳掌心的部位,但行兇者明顯很瘦小?!?p> 宋景樂讓沈蒼梧幫忙翻過劉原的尸體,指著他脖頸兩側(cè)的痕跡說道:“兇手是用雙腳踩住劉原的肩膀,來加大自己的力量,劉原因為掙扎,脖子兩側(cè)才會留下與繩索摩擦的血痕?!?p> “如果是個強壯的人,是不需要這樣的助力的,更不會留下這些痕跡?!?p> 宋景樂說完站起身來,猶豫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劉原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才會被滅口?!?p> 沈蒼梧道:“或許劉原就是那個向兇手通風(fēng)報信的人。”
柳催雪也道:“確實如此,兇手要知道劉景秀的生活習(xí)慣,要么自己觀察,要么別人告訴他,兇手不排除是劉府中人,但是由外面來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劉原應(yīng)該是那個報信人?!?p> 宋景樂點頭,“確實,而且這個人對劉原也有一定的了解。剛才我們在窗欞上發(fā)現(xiàn)了極細的刮痕,我之所以說這是偽造的密室殺人,其實跟這個有關(guān)系?!?p> 沈蒼梧道:“兇手應(yīng)該是殺死劉原用,用極細的線綁住了窗戶插銷,出去后利用內(nèi)力提線插上了插銷,而后扯了線,我能想到就是天蠶絲一類的東西?!?p> 宋景樂挑眉——好像有話沒說完。
沈蒼梧微微一笑——待會給你說。
宋景樂做了個明白的表情。
尤凌聽著三人解釋,心里逐漸明朗起來,接話道:“如此說來,兇手一定很熟悉劉府的情況?!?p> “沒錯,而且兇手應(yīng)該離開不久?!?p> 瑣碎的線索,如同拼圖一般,散落在幾人腦海里,讓人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