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個時候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景,學(xué)堂里面有的學(xué)生束脩不夠,張先生還會主動降低束脩,也沒有因為學(xué)生家庭的好壞而進行區(qū)別對待。
“劉爺爺,我知道了,等下我就去看看能不能幫幫先生。對了,您還是將這些東西像上次那樣分給大家吧,就當(dāng)我對你們這么多年照顧的答謝之禮?!?p> 寧曉從玉佩里面取出了早已備好的財物,不多,算下來每一戶也就一百多文錢。
不是寧曉吝嗇,而是送多了反倒容易為大家找來禍?zhǔn)隆R粋€小村子,平白無故的就富裕了起來,不惹人注目才是怪事。
“這可使不得,小把戲啊,你上次給的就已經(jīng)夠了,這次又拿這么多出來,他們會變懶的。”
劉村長說的可是實話,他活了快八十歲了,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雖然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但許多道理在吃過多次虧之后也就明白了。這人吶,稍微過得順了一些,就很容易變懶,這起起落落的,心氣兒就不順了。
見劉村長連連擺手拒絕,寧曉把袋子放到了桌上,笑道:
“上次的是殺了那個賊禿幫大家追回來的財物,這次又不同,是我寧曉對大家的一片心意。再說了,今后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這也是最后一次了?!?p> “大家都是苦哈哈的過日子,一次兩次,哪有那么容易就變懶的?!?p> 說完,寧曉就起身,按住要起來送他的劉村長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板凳上,笑著說到:
“老把戲,小把戲要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多活幾年,沒準(zhǔn)我就回來了呢!到時候我一定給你續(xù)命?!?p> 劉村長搖頭,一臉唏噓道:“我活那么久干什么?我這一輩的人都去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日子也就那樣,淡淡漠漠湊合,心里總是覺得空落落的?!?p> “算了,不說了,你要走就走。既然你嫌我老了,不要我送,那我就不送了。反正路你都認(rèn)得,也不至于迷路?!?p> 寧曉點頭,腳步輕移,向著屋外走去。走到了一半回頭,卻見劉村長杵著一根竹棍步履蹣跚的走到了門邊,用手輕捻著頷下白花花的胡須,睜著已經(jīng)變得昏黃渾濁的眼睛,一臉笑意的看著寧曉的身影。
寧曉這才驚覺,原來劉爺爺已經(jīng)這般老朽了,原本挺直的腰桿不得不佝僂下來,原本穩(wěn)健的步伐已經(jīng)蹣跚,甚至原本在自己眼中算是高大的身材也已經(jīng)變得如此矮小。恰似——風(fēng)中殘燭。
青春韶華,恍如昨日。
時光早已在他身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痕跡,帶走了不該一直留在他身上的青春活力。
‘這便是時間的偉力么?無形無相,讓人無處可避。’
寧曉忽的有些慶幸自己踏入了道途,如今也算是半只腳踏入了長生的大門。若自己真的沉迷于紅塵權(quán)勢,老來的樣子也不會比如今的劉爺爺更好了。
寧曉躬身一禮,向這個曾經(jīng)照顧自己,如今已經(jīng)踏入殘年的老人表達自己對他的敬謝之意。
劉村長輕輕點頭,舉起捻著胡子的手,向?qū)帟該]了揮,示意寧曉自去。寧曉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大步向著村外走去,心中對自己所追求的東西也越發(fā)明晰,那邊是——長生。
清河村外,玄正與玄偏在清河邊等待著寧曉出來,一同上路。
“寧小子,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沒事我們就飛了?!?p> 玄偏早已不耐煩了,見到寧曉就直接開口到,又見寧曉眉宇之間多了幾分豁然開朗之氣,不由嘖嘖笑道:
“嘖嘖,玄正你看看,這小子不得了,一進一出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此@樣子,心念甚是通達啊。”
玄正點頭笑道:“不錯,想來這期間正陰又有所得。”
寧曉食指勾了勾眉毛,不好意思道:“弟子只是忽然明白的人生的追求而已,心中也有了一個目標(biāo)?!?p> “哦?那正陰你所求為何?”
“長生!”
寧曉斬釘截鐵的回到,引得玄正欣然點頭:“然也,長視久生,乃吾輩修道之人所求。不過,你可知何為長生?”
不待寧曉回答,玄正便解釋道:“長生者,不老、不死、不滅,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超脫時光,超越世界?!?p> “金仙僅為不朽,若是要真正做到前面所說,還得要修至三清祖師的境地,圣人之位,永不崩滅。”
寧曉拱手道:“弟子受教了?!?p> 寧曉又想起張先生之事,又道:
“師父師叔,劉爺爺說弟子以前學(xué)堂的張先生如今身患重疾,弟子想要去看望一下他,若是能將其治好便再好不過了?!?p> 玄正點頭同意道:“正陰探望先生本就是人之常情,左右無事,去一趟也耽擱不了行程,我們?nèi)吮阋黄鹑グ?。?p> “嘿,這可還行,能當(dāng)先生之人想必也會有幾分才學(xué)的,我也得去會會他才是?!?p> 玄偏可是在香花樓扮演了六七年的書生岑道緣的,這次要見真才子,自己哪能缺席啊?
幾人也不磨蹭,說完便由玄偏駕云,寧曉指路,向著張先生的家中飛去。
……
一處幽靜且顯得有幾分冷清的院子前面栽種了三棵柳樹,兩大一小,清風(fēng)拂過,枝葉飄蕩。院子上掛了一個牌匾,上書“張院”,寧曉的蒙師張先生便是居住在此。
寧曉看著這稱得上是門可羅雀的張院,心中有些感慨,當(dāng)年自己在此求學(xué)的時候,張院可以說是熱熱鬧鬧的。往來之間,不是寧曉這等學(xué)童,便是縣中名流。
可如今先生遭了牢獄之災(zāi),又臥病在床,學(xué)生被迫散去不說,連往日里稱兄道弟的“朋友”也都不再上門。
“砰、砰、砰”
寧曉熟稔地拉動門環(huán),敲了三下門。這是先生當(dāng)年就定下的規(guī)矩,敲門只三下,他只要在院中,自然會來開門。若沒人開門,也不用再敲了,因為一定他不在家。
寧曉注意到,門環(huán)上已經(jīng)有了一些斑斑銹跡,想來如今也沒什么人來打擾或關(guān)心先生。
過了幾息,門內(nèi)傳出一個溫柔的女聲,道:“請稍等片刻,妾身馬上就來?!?p> 話音剛落,院門已是嘎吱一聲打開了來。一個婦人裝束的溫婉女子從門縫中顯露出來,先是微不可察的一驚,然后一臉疑惑的看著寧曉,道:
“這位老道長,不知來這張院有何貴干?”
這婦人見寧曉一身道袍氣度不凡,又是鶴發(fā)童顏,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徒弟,想來稱寧曉為老道長定是不差的。
寧曉嘴巴一抽,連忙解釋道:“夫人想差了,我年方二十二歲,卻不是什么老道長。身后的是我的師父與師叔,還請夫人不要誤會?!?p> “我姓寧名曉,曾經(jīng)是這張院張先生的學(xué)生,今日歸家聽聞張先生遭逢大變,因此特地前來探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