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 夫妻

　　“既然是我家相公的學生，那道長你們便請進吧。”說著，女子讓開了院門，將寧曉一行人請了進去。

　　寧曉剛一進院子，就發(fā)現(xiàn)院里的客房房門半掩著，剛才這女子應該便是從里面出來的。一行人走進了張院的會客廳里面，那女子道：

　　“你們在此稍等片刻，妾身先去把相公扶出來，見諒。”

　　寧曉擺手道：“不礙事的，夫人您先去吧，我們隨便坐一會兒就是。”說罷，便熟練的找了個位置與師父師叔一起坐了下來。

　　這時，那女子才想起介紹自己，歉聲道：“妾身最近健忘，剛才便忘了自報姓名。妾身姓胡名沁，五年前與相公成婚，你們叫我張夫人便可。”

　　張夫人見寧曉等人點了頭，也就出了門去，準備將張先生帶出來。

　　張夫人走后，寧曉輕輕一嘆，先生此次想來也病的不輕，連走路都得讓人扶著了。記得那時候先生教他們之時，還自夸能拉開兩石強弓的。

　　“咳、咳......”

　　臥房里面?zhèn)鞒鲆魂嚦粤Φ目人月?，一個虛弱的男聲道：“阿沁，剛才的來人是誰？所為何事？”說話的是一個身穿月白中衣的男子，此時正斜斜躺在臥床上。

　　一頭黑發(fā)被隨意束起，頷下三寸胡須黑亮柔順，被保養(yǎng)得品相極佳，儀表整潔無污跡，被人悉心打理了一番。只是臉色太過蒼白，眼神也有些游離，像是重病不治之人一般。

　　但就是如此，其眉眼之間的一股書卷氣息卻是擋不住的，配上其頗為英俊的容貌，讓人不自覺就心生好感。

　　“他名為寧曉，說是你曾經(jīng)的學生，聽相公你身子不好，帶著自己的師父師叔來看你的。妾身讓他們現(xiàn)在大廳里面等著，現(xiàn)在來扶你出去。”

　　胡沁走到床前，將男子扶坐了起來，一邊服侍著男子更衣，一邊說到。

　　“寧曉？噢！我想起來了，他是清河村里的寧遠之子，在我這學堂念過幾年書，十年前就沒來了。聽他們村長說是被仙人看中，收去當了弟子，也算是個福緣深厚之人了?！?p>　　許是時間過得太過久遠，又或許是張丘已經(jīng)病入膏肓，在腦子里面搜尋了好幾息，才終于回想起寧曉的名字。

　　這還是由于寧曉當年太過聰慧，甚的張丘喜愛的緣故，那時聽說寧曉不再來學堂，張丘還為其惋惜了幾天。若是換一個人來，以張丘如今的狀態(tài)，能不能回憶起來都要兩說。

　　“對的，妾身看他一頭白發(fā)，道袍飄揚之間仙氣縹緲，還以為是哪里來的老神仙，來找我的麻煩呢，可真是嚇了一跳?！?p>　　胡沁說著還輕輕拍了拍胸脯，張丘卻將眼神移開，非禮毋視。聽到胡沁的描述，張丘也擔心道：

　　“難道他還真的有幾分法力么？若是如此，你等下還是不要再出去了吧，免得生出事端。我雖纏綿病榻已久，但走幾步路還是能行的?！?p>　　說著，張丘就要掙開胡沁的攙扶，哪知如今的他已經(jīng)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了，自然是無功而返。

　　胡沁輕笑著寬慰道：“相公你不要擔心，妾身有土地爺爺賜下的寶符，不動用法力，等閑之人也是看不出來的。再說了，若是剛才他們便瞧出了我的本相，必定要問個清楚的?！?p>　　張丘無奈，只好叮囑幾句之后，讓胡沁扶著自己出了門。

　　……

　　客廳里面，寧曉正和玄正他們說起自己童年在這張院的趣事。

　　“當年弟子在這張院也算是一個奇異之人，其他同窗在嬉戲玩鬧之時，我或是看書，或是詢問先生不解之處。因此，我還少挨了許多戒尺?！?p>　　寧曉一臉緬懷道，玄正聞言道：“許是見你太過好學，不忍挫你進取之心罷了?！毙约喝缃褚彩菫槿藥煴碇?，也能理解張先生的嚴厲與寬容。

　　哪知寧曉卻搖頭笑道：“哪是如此，只是因為弟子當時一心只想著當大官，學習也倍加刻苦，以至于沒有幾個玩伴而已。”

　　“師父你以為他們是如何挨的戒尺？還不是因為閑著沒事，跑去爬門口的柳樹。那大的兩棵柳樹也還則罷了，那棵小的柳樹那時候更小，幾個小孩爬上去都要搖搖晃晃的?！?p>　　“據(jù)先生所說，三棵柳樹，兩棵大的是先生與他原配所栽。小的一棵，則是先生原配去世時親手所栽，他不憤于那幾個學童摧殘此樹，便狠狠地罰了一遍。”

　　玄正玄偏聞言，都是心有所感。

　　玄正嘆道：“你這先生到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從此事，可看出其對妻子用情之深?！?p>　　玄偏卻道：“要我說，把那幾個小兔崽子吊樹上，餓他個半天，保證他們不敢再犯。還有，用情深又能如何？人死如燈滅，到現(xiàn)在他還不是續(xù)弦了么？”

　　“說起來，他那填房相貌身段皆是上佳，難怪能讓他破了誓言?！毙f著說著，就開始不正經(jīng)起來，開始對張夫人品頭論足。

　　玄正臉色一肅，對玄偏眼神警告，沉聲道：“師弟，慎言！”玄偏理虧，輕哼了一下便不再說話，幾人之間也是陷入了沉默。

　　過得一會兒，張丘總算是到了廳外，寧曉要上去攙扶卻被其拒絕。

　　寧曉只得持弟子禮，對張丘道：“學生寧曉，見過先生?！?p>　　“寧曉？說起來，我們師生二人也是有十年未見了，你還是那般知書達理，也無愧我當年悉心教導你一番。看來你如今過得還是不錯的，比你那些無甚出息的同窗好了不少?！?p>　　張丘經(jīng)過胡沁的描述，倒也沒認錯人，看出眼前這個要來扶自己的白發(fā)道人便是寧曉，對其稱贊到。

　　張丘說完，又對寧曉身后站了起來的玄正玄偏二人拱手道：

　　“想必二位便是內人所說的寧曉的師父與師叔了吧，在下張丘，字青山，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張丘拱手，玄正玄偏皆是眼神一凝，張丘手上竟然有些紫黑斑塊！不過二人卻沒有當場點破，各自將猜測埋在了心底。

　　“俗名已忘，貧道道號玄正?！?p>　　“貧道姓岑名道緣，道號玄偏。”

　　“見過二位道長，請坐?！倍怂鹇杂胁煌?，張丘也不甚在意，在胡沁的攙扶之下坐到了主位之上，胡沁則一臉乖巧地站在其身后。

　　幾人各自就了做，張丘便謝到：“多謝三位能來看望我這將死之人，張某自從遭了牢獄之災，又身患了重病，這張院便冷清了下來，近來張某病情加重更是無人來往。諸位來時，門外想必已是門可羅雀了罷。”

　　玄正玄偏皆是搖頭，玄正道：“張先生言重了，此次我等三人未投拜帖便造訪張院，卻是叨擾張先生了。”

　　張丘搖頭笑道：“張院并非達官貴人所居之地，還沒有那么大的規(guī)矩，幾位想來便來，張某隨時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