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紅靈兒腳步未動,忽然開口說道。此時她內(nèi)息已調(diào)整順暢,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嬌蠻。
眼前半躬身子的弟子略顯尷尬,信天生也不禁眉頭微微皺起,周圍的賓客也都好奇的再次將目光聚焦在紅靈兒身上。李楚更是無奈的瞄了紅靈兒一眼,似是早已習慣了在她身上總會發(fā)生一些難以預(yù)料的花樣。
“不知仙子還有何事?”信天生壓下不悅,開口問道。
“入座就不必了,我看在場的人里除了總鏢頭外也沒有幾個是歡迎我的!”紅靈兒坦蕩說道,沒有一絲窘迫,事實上她根本就不屑與這些人坐在同一張桌上。
即使信天生再能忍,演技再高,聽了紅靈兒的話也感到顏面掃地,就像被人當眾摑了一個耳光,一張老臉頓時更加通紅,那可不是羞澀,而是氣血上涌。但他畢竟是老江湖,知道今日的場合特殊,袖袍一甩強壓下火氣,怒哼一聲。
李楚在旁看著這一切轉(zhuǎn)變,觀察到信天生神色的變化就知不妙,真氣再次悄悄運轉(zhuǎn),隨時準備逃之夭夭。心里也不知再怎樣埋怨紅靈兒,對她升起深深的無力感?!罢媸亲孀诎。思叶己靡庋埬闳胱?,你還要怎樣,安安靜靜吃頓飯不好嗎,我還沒參加過這么大的飯局呢!”
紅靈兒可不管李楚心中如何想法,繼續(xù)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愿在此地多留,只不過……”
她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眼睛望向廳上,鎖定在巢湖水寨那一桌眾人。
信天生一聽紅靈兒主動要離開,心頭也輕松不少,心知就算是她想要耍些花樣也不能在自己面前翻出多大浪花,可還是希望她早早離開,也給自己這壽宴少些麻煩。聽到她話說一半,猜到若要她順利離去,看來還要談些條件。
“不過怎樣?”信天生緊跟著問道。
紅靈兒似看透了對方的心思,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大半,輕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自古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我這里有一張欠條,只要將欠我的銀子還了,我立馬走人!”
紅靈兒說笑著,手指間已夾著一張欠條舉到面前,正是那日在賭坊黑面鯧江天霸寫下的五百兩欠條。實際上,她來此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向巢湖水寨要賬。
信天生在聽到紅靈兒的要求后腦海嗡的一下,想不到自己大壽的日子竟有人上門要賬,真是晦氣到家,又不好發(fā)作受人把柄壞了名聲,只能忍氣吞聲道:“不知門下哪位弟子欠了仙子的銀兩,老夫在此替他還上!”心中都已咒罵了無數(shù)遍,發(fā)誓要將那個不長眼的弟子打折條腿!
“總鏢頭誤會了,欠錢的不是鏢局門下弟子,而是……”紅靈兒揚手朝巢湖水寨眾人一指,“是他們!”
所有人包括信天生都順著紅靈兒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還未到,就聽見廳上一聲暴喝:“賤人,放你娘的狗屁!”
黑面鯧江天霸就像是一頭暴起咬人的惡犬,從椅子上竄起,破口大罵。同桌的大當家混江龍倪坤、二當家白浪書生周游及其他兄弟都面色一沉。
此刻江天霸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撐起氣勢,他萬萬沒想到紅靈兒竟在這個場合提起自己欠錢的事情,更想不到她會當面要賬。他本以為這是二人之間的私事,早前也沒有跟大哥和兄弟們提起,琢磨著就算紅靈兒膽大包天也不敢去水寨要賬,對那欠條更不放在心上,當初請柬的事情跟寨中稟報之時也只是謊稱自己弄丟了。誰想到紙永遠包不住火,今日當著眾人之面被當中揭穿丑事,令他顏面掃地更是暴跳如雷!
“大胡子你罵人的聲音還挺大呀,看來你的嘴巴傷的還是太輕了!這里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大名,你還不承認嗎?”
紅靈兒把欠條一亮,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江天霸的名字并欠五百兩銀子數(shù)日奉還。她早知這帳不好討要,所以才想好要在這壽宴上當著眾人之面催賬,看他還如何抵賴,二者就算他不還,還有永生鏢局信天生在場作證,這賭帳就算是上了個保險。
信天生離得近早就看清了那欠條之上的內(nèi)容,暗恨紅靈兒刁蠻,竟然在自己的壽宴上向別人討賬,氣的花發(fā)嘭張,卻無法發(fā)泄。在自己的場子上,那巢湖水寨也是自己邀請而來的貴客,這事兒就算與自己無關(guān),現(xiàn)在也硬拉上了關(guān)聯(lián)。
眼見信天生默然,事實鐵證如山,混江龍倪坤瞪了一眼江天霸,江天霸心虛不再敢吭聲。眾人目光再次匯聚在巢湖水寨眾兄弟這邊,有的神色戲謔似看熱鬧,有的目光鄙夷對這群水寇指指點點,就連信天生也望向這邊,要看倪坤如何處理。
倪坤面色陰沉一言不發(fā),反而那白浪書生周游的笑聲傳遍四周。
“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拿出來叨擾信總鏢頭的壽辰,你這個小姑娘真是頑皮的很!”周游一句話就將紅靈兒的計劃說成了小孩子胡鬧,將自己方的尷尬化于無形。
這白浪書生能文能武,水寨大小事物向來由他出面料理,隨著他話語一出,倪坤也離席而起朝紅靈兒走來,眾兄弟都跟隨其后。
眾人臨近,目中道道殺機毫不掩飾射向紅靈兒,恨不得用眼神將她碎尸萬段??杉t靈兒偏偏視若不見,手中的欠條還故意在眾人眼前用力晃了晃。她太了解這些江湖人士,為了臉面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為幾百兩賭帳對自己動手。
可李楚心中卻怕的不行,實在是這殺氣與內(nèi)力無關(guān),即便自己運轉(zhuǎn)真氣也無法抵抗,不自覺的向紅靈兒身后靠了靠,但表面上還昂了昂頭挺了挺胸,告訴自己事已至此千萬別慫,不行就跑。
白浪書生上前先朝信天生一拜,道:“讓總鏢頭見笑了,稍后定會派人準備一份厚禮給您賠罪!”言罷,倪坤等人也朝信天生抱拳一輯,算是給足信天生臉面。
“眾位兄弟客氣了,想必水寨兄弟也是遇上難纏之事,今日遇上,那便解決便是!”信天生處事老道,巢湖水寨眾人不失禮數(shù)給足他顏面,他也禮尚往來與人圓說圓說,但對紅靈兒卻狠狠瞪了一眼。
白浪書生又轉(zhuǎn)向紅靈兒,不再是謙遜的姿態(tài),冷冷問道:“我家兄弟欠了你多少銀兩?”
紅靈兒伸出手掌,五根蔥玉般的手指亮在眾人面前,理直氣壯說道:“五百兩!”
白浪書生看向江天霸,見他沉默無語,知道紅靈兒所說為實,陰沉著臉說道:“這里是天生鏢局,姑娘若要賬明日到我巢湖水寨,我兄弟分文不少如數(shù)奉上!我巢湖寨眾人在江湖上也都是一言九鼎,絕不會騙你一個小姑娘!”
區(qū)區(qū)五百兩銀子對于這些水寇來說根本如同牛毛,只是他們前來赴宴身上怎會帶上那么多銀子,所以才要拖延一日,想著明日就算紅靈兒去收賬,也定要叫她吃一番苦頭以還今日之辱。
“沒時間!”紅靈兒把下巴一揚,直接拒絕白浪書生的提議,她可不傻,來此目的就是要當場要賬,怎會給那些水寇緩和的余地,“今日必須還錢!”
紅靈兒擺出這一副堅決姿態(tài),弄得巢湖水寨幾兄弟晾在原地好不尷尬,兜里沒錢,就連白浪書生也一時無計化解,心中對紅靈兒得恨已然滔天滾滾。
“這個帳就讓老夫來還吧!”信天生忽然開口說道。
他在一旁目睹一切,早就猜到紅靈兒的小心思,她今天敢來壽宴要賬就是賭定這幾個巢湖水寇不敢鬧事,而這錢就算他們拿不出來也會由自己這個主人來替付。雖然幾百兩銀子九牛一毛,但權(quán)衡之下,可以借此事在眾人面前賣一個大人情給這些水寇,不但有益自身形象,江湖自此多了一段信天生慷慨相助的佳話,對天生鏢局也大有好處,要知道鏢局平日也有一些水運生意,這些水耗子沒少從中抽條,每次想起也都恨得牙根直癢。
信天生幾十年老江湖,早就活成了人精,一眨眼便看清利弊。
白浪書生也知道,若非信天生出面,這場鬧劇一時也無法化解。當下抱拳一輯:“多謝信總鏢頭仗義相助,我水寨兄弟他日定當?shù)情T道謝!”
混江龍倪坤也報以感謝的目光。
信天生哈哈一笑,索性將慷慨仁義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說道:“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今日老夫壽辰,咱們趕快打發(fā)了小人,一會好痛痛快快喝幾杯!”
他話說得漂亮,讓水寨兄弟也面色緩和,言語間對紅靈兒更是下達逐客令。這種時刻活了半輩子的信天生最為明白,不能再圓合雙方,該抓大放小的時候絕對不要猶豫。
紅靈兒也不無理取鬧,似乎只是為了要賬而來,對信天生帶刺的話語就像是沒有聽見??尚睦飬s大罵這圓滑的老狐貍,“信老賊,等一會姑娘將你家底全搬空!”
“來人,取五百兩銀子給仙子!”信天生大聲說道。
“慢著!”紅靈兒本只想拿錢走人,可信天生的話也讓她心頭有氣,臨時改了主意,“這欠條上寫的是五百兩,可還沒算利息,加上利息,需要還我一千兩!”
信天生油光的面皮也都抽動了一下,想不到今日這竹杠敲到了自己頭上。巢湖水寨眾人也都面色一陰,那江天霸更是要上前動手。
信天生沉著臉,橫臂一攔,阻在眾人之前,陰沉的說道:“姑娘可要見好就收!”
紅靈兒瞪大眼睛絲毫不懼,道:“拿到錢我立刻走人!”
這一刻全場都安靜下來,許許多多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之間,似是能看到那些透明的火花。
李楚也感到此刻氣氛劍拔弩張,無數(shù)的壓力之面紅靈兒,為她你這一把汗的同時也深深佩服她的膽魄。
短暫的沉默,信天生率先打破僵局。
“哈哈哈!好!”再次發(fā)出豪爽的大笑,一邊笑一邊說道:“不愧是江湖三大妖女之一,有膽量,老夫佩服,來人,取一千兩銀子給仙子,送客!”
說罷轉(zhuǎn)身走入廳內(nèi)。
白浪書生從紅靈兒手中搶過欠條,將胸口的怒意全部發(fā)泄在這張脆弱的小紙片上,將欠條撕得粉碎,怒瞪一眼紅靈兒,也隨倪坤等人轉(zhuǎn)身歸席。
少頃,一名弟子小跑著捧來五托盤白花花的銀子來到紅靈兒面前,向門外一讓,冷冷說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