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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若何惜

五、生死情劫(一)

奈若何惜 奈若惜何 4053 2019-03-22 16:55:00

    那一天,銀裝素裹,天空中飄著很大很大的雪,猶如狂風(fēng)席卷,柳絮紛飛。

  聽月老爺爺描述當(dāng)時的場景,我努力去想素雪漫天的樣子,卻是空白一片。

  我雖然去過人間數(shù)次了,可是卻從未見過雪花飛舞的樣子呢!所了解到的不過都是從書中看來的。所以沒見過又怎么能構(gòu)思出來呢?

  因為人間的秋冬是天上的夜晚,這個時間爺爺是不讓我下去玩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我是上神,比好多人的階品都要高,但是我的身體卻并不是很好,爺爺說這應(yīng)該是我打娘胎里帶來的病。

  照他這個理來說,那我應(yīng)該是有很疼我的娘親才對,可是我從沒有見過我的娘親。從我有記憶起就在浮生殿,從我有記憶起陪在我身邊的就只有爺爺,我甚至連自己的歲數(shù)生辰都不知道……

  爺爺知道我沒見過,知道我喜歡雪,所以就盡可能的去描述那樣美麗的場面,或許他不僅僅只是為了我,更是為了做個鋪墊,就像書中說的那樣以美寫不美般!

  聽他那樣仔細的念叨,我不禁去想,玲瓏剔透的朵朵小花,流轉(zhuǎn),追逐,盈盈落下,白茫茫的一片,勾勒不同美麗的弧線,又在粼粼陽光的照耀下緩緩化成一灘水,那會是多么美的場面??!

  若是照著寫書的人來說,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一般都會去寫一對相愛的男女白頭到老的節(jié)奏。

  然而月老爺爺說的這個故事與白頭到老那樣美的愛情無關(guān)……

  他說,殊不知在那冰天雪地里,躺著一名身穿天青色長袍的男子,男子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不復(fù)紅潤,微紫,滿身污跡,沾染著停歇的雪花,周圍少許的白色被染成格外顯目的黑紅色,顯然傷的很重。

  月老爺爺說這人叫月少卿,是當(dāng)朝最年輕的丞相。

  我聽到這里笑道“他和爺爺是一個姓呢!”

  月老爺爺不禁淡笑嘆息,那笑里是我讀不懂的漣漪,眼角的皺紋是我不明了的苦澀滄桑;那嘆息聲里沉沉的哀傷與濃濃的無奈和遺憾夾雜著似有似無的恨意,這讓我覺得胸口像是悶了一口氣,吐不出來,十分不舒服!

  這么多年來,我也看過了不少書,也知道一個人即使他權(quán)勢滔天,也不一定可以快樂,事事如意,總有得不到的遺憾與無奈。

  聽月老爺爺說他是最年輕的丞相,我就不禁去想,他是不是也一樣呢?一樣有著自己不能實現(xiàn)的遺憾與無奈。

  月老爺爺說月少卿的求生意志很強,即使他的身體,在這冰天雪地里,慢慢被凍的僵硬,可他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念頭,始終有著若有若無的微弱氣息。

  聽到這兒,我偏過頭,抬眸望向那漂浮不定的云朵,心想會是什么東西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呢,他又為什么會受那么重的傷?

  這樣想著便出言打斷了月老爺爺,問他,可月老爺爺輕輕的搖了搖頭,摸摸我的頭,嘆了口氣,示意我聽下去。

  月少卿醒來后,第一反應(yīng)便是詫異,然后抬手搭上自己的脈,內(nèi)心十分震驚,不知是誰救了他?繼而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感覺松了一口氣后。月老爺爺說他是在慶幸,自己還沒有死。

  我想不論是人還是神仙都是怕死的,因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活下去才能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月少卿打量著四周,古樸簡潔的房間,每一樣?xùn)|西都十分精致,可唯一不明白的是那窗前的桌案上白色的瓷瓶里裝著的幾束桃花……

  這樣的寒冬又怎會存在春日里的溫暖呢?

  那桃花也不像是假的!

  后來月少卿從來照顧他的丫鬟口中得知到救他的人是藏劍山莊的少主,內(nèi)心不知是何感受,隱隱存在那么一點他自己也不曾抓住的失落。

  再后來當(dāng)他見到她時,怎么也沒想到傳說中聞名天下,在江湖高手榜上排名前三十,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劍浮生”居然是個女子!

  那一天是他傷勢好轉(zhuǎn)后的第二天。

  距離他受傷已經(jīng)半個多月了。

  其實這傷原本可以好的更快的,不過因為他的心情不好,使的病情總是反復(fù),這才拖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因為那份藏寶圖,他又怎么會如此?

  聞言,我眼前一亮,又激動又好奇……

  藏寶圖?

  那可是好東西誒!

  于是乎便忍不住打斷月老爺爺問他那藏寶圖究竟藏著多少好東西。月老爺爺見我這樣一副財迷的模樣,哭笑不得,伸手彈了我一腦殼,不禁搖了搖頭,沒了笑意。

  我從他眼里看到了迸射出的少有的強烈的恨意,不禁身體一瑟縮,對他感到陌生!

  這樣的月老爺爺是我從未見過的,讓我沒由來的感到害怕。

  月老爺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斂起了那情緒,看著我淡淡笑道“富貴動人心,可救人,亦可殺人。”

  我不懂,一臉懵的搖了搖頭。

  俄而月老爺爺笑了笑,又繼續(xù)說。

  那月少卿想著自己可以走動了,是該見見這藏劍山莊的少主了,于是便讓那照料他的侍女去通知他們的少主。

  次日,當(dāng)人領(lǐng)他來到花園時,放眼望去,滿院的桃花,隨風(fēng)紛飛紛落,空中散著朦朧的水霧,如詩如畫,好不美麗。

  月少卿面上波瀾不驚,心下卻詫異不已,原不過半月,何來這桃花漫天紛飛的景象?

  我自然也是好奇的,聽聞人間不像天上只有春季才有桃花盛開,那這冬日的桃花從何而來呢?直到后來親眼所見才知這美麗的背后飽含的心酸與期待。

  月老爺爺說石亭中中除了一名少女外并無他人,月少卿見此,心下先是奇怪,又瞬間驚訝,面上卻是平靜如水,毫無漣漪,拱手垂眸掩去眸中神色“在下并不知小姐在此,擾了小姐興致,這就告退!”

  正待他轉(zhuǎn)身欲走,不料,那女子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傳來,宛如天籟,澄凈如水的清音帶著絲絲魅惑“不是你要見我嗎,怎的我來了,你卻要走?”

  月少卿呆愣了半響,他聽過不少聲音,卻很少聽到這樣沁人心扉的聲音,在他心里,只有一人的聲音能使他這樣,他不自覺的嘴角微微上揚,卻也只是片刻。

  月少卿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她蓮步輕移,向自己走來。

  聽到這里,我猛地想起聽過的那些話本子,都說,既是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許吧!難道……

  我挑眉看著月老爺爺,眉目間難掩笑意,自詡聰明!

  然而我聽到后面,才發(fā)現(xiàn)失策了!

  當(dāng)我在內(nèi)心暗贊一番后,抬頭欲問時,看見爺爺眼里的柔和與一絲我說不清是什么情緒的時候便打消這個念頭了,聽他繼續(xù)說了下去。

  那一襲紅色的裙子著于她的身上,腰間以云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三千青絲在風(fēng)中飄蕩,發(fā)間一根刻繪著桃花的木簪,皮膚白皙若凝脂微泛紅暈,笑意盈盈,比這周圍的桃花還要美上幾分。

  她徐徐走來,不似一般女子似的行動如弱柳撫風(fēng),反而帶著幾分不容忽視的豪爽。

  “怎么,傻了?”女子已經(jīng)走到了少年的面前掩嘴輕笑道。

  月少卿回過神來,作揖,面色平靜如一汪湖水,略帶笑意“在下的確傻眼了,竟不曾想到大名鼎鼎的孟少主竟是位女子!”

  女子本名孟嫣,是江湖上排名考前的高手,都說“一劍浮生”心狠手辣,卻從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或者說見過她面目的人,都已經(jīng)失去了開口的資格。

  哪里有人會想到此人竟是名女子呢?

  孟嫣聞言,掩面呵呵笑出了聲,放下手后說“我從未說過我是男子,是他們自以為是,認為孟然是男子罷了?!崩^而又補充道“我叫孟嫣。”

  月少卿聽她說完負手而笑,道“嫣然一笑,惑江湖,迷京城,這取的倒好!”

  孟嫣嘟著嘴,調(diào)皮笑道“我非那傾國傾城之貌,又如何來此魅力呢?不過……”轉(zhuǎn)而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念道“若是公子,倒是有那可能,攪得這天下紛亂不堪!”

  他并未答話,心下想:若真的有一天會如此,亦只是為了一個人而已!

  他抬眸盯著孟嫣作揖道“這些日子以來,在下有勞孟姑娘派人照顧了!”

  “就這樣?”孟嫣斂去笑容,故作正經(jīng)的問他。聲音里帶著一絲凌然寒意還有一絲失落。

  他一直不知道那絲失落是為何,直到許久以后才明了,可是那時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他日定會備一份厚禮答謝少主此番救命之恩?!痹律偾涔笆衷俅巫饕?。

  “好啊,我等著?!泵湘檀鬼?,又望著這漫天的桃花,莞爾一笑道。

  孟嫣顧念道他身上有傷,并未同他多聊,讓他先回房休息!

  月少卿按下眸中思慮之色,淺笑作揖告退。

  劇情并未按我所想的那般發(fā)展,不禁有些氣餒,又想到若是真照了心中所想的那般發(fā)展,不免又失了興趣!

  真是兩面為難!

  想著月老爺爺說了半天,應(yīng)該也口渴了,我伸手給他倒了杯水,只見他接過水,愣了半晌,放置到了一旁,神色恍惚,說不清是在懷念還是在內(nèi)疚,總之我不明白就是了!可即使這樣,看了,也不禁心生不忍!

  月老爺爺看著天邊陷入了沉思,我也不催他,坐在一旁,捶了捶腿,方才跪的久了,再加上許久未曾受這樣的懲罰,不免顯得有點嬌氣,嘻嘻……

  錘了好一會兒,才聽月老爺爺緩緩說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都并未再見,月少卿只是聽每日伺候他的人說孟嫣有事出去了,并不在莊上。

  這些日子里,他房間的那白瓷瓶里的桃花自從那日見面后,便換成了梨花,那打掃的侍女總是在每日清晨他起床后將那瓶中枯萎的梨花拿掉,換上一株盛開的梨花,瓶中的水也會換成新的。

  我皺著眉頭,先是桃花又是梨花,哪里來的那么多花,這人如何做到的?于是托腮看著月老爺爺,撅起嘴來道“爺爺,那是如何做到的?”

  月老爺爺回過神,看著我,揉了揉我的頭笑道“以后你就會明白的!”

  我不滿的嘟囔著嘴,卻也無可奈何,月老爺爺壓根不理我,他收回了手,繼續(xù)講了下去。

  那時,月少卿總會每天抽空去院子里的回廊逛逛,畢竟在床上躺的久了,有時一待便是半天,手腳冰涼都不曾回過神。

  院子里的桃花早就謝了,哪還有什么花,也不對,還是有的,冷的不能再冷的“梨花”。

  寒風(fēng)蕭瑟,院里的枯枝椏上,鋪滿了白雪,凝結(jié)成冰,被人刻成朵朵冰花,美則美矣,可惜太過清冷,只可遠遠觀看,倘若要走近賞玩,須得有抵抗住那寒冷的體質(zhì)。

  聽爺爺說這個,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緩緩在空中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圈,落在了月老爺爺?shù)念^上,泛起點點泠光,我咬著嘴唇,忍著笑,收回了手,躲開。那些層疊的圈瞬間蕩開,只見一朵又一朵的雪花飄落,落在月老爺爺?shù)念^上,觸碰在他的臉上,融化成水。

  月老爺爺愣了愣,抬手摸上臉上冰涼的地方,恍惚的神色漸漸清明,轉(zhuǎn)為怒意,瞪著我。

  此刻的我早已離開了好遠,捂著肚子笑的不行,見他反應(yīng)過來后大笑出聲,笑過后故作從容地問道“爺爺,惜兒的這雪花,與那故事中不動的雪花,哪個更好?”

  月老爺爺吹胡子瞪眼地瞧著我,如果眼神可以傷人的話,我估計自己都已經(jīng)躺地上咯!

  見打趣的差不多了,我徐徐靠過去,臉色真誠地道“爺爺惜兒錯了,下次不再犯了!”

  難得的是月老爺爺只是怒哼了一聲,接著又聽他說了下去,仿佛剛剛那個插曲不存在一般。

  這倒著實讓我吃驚不小,按理來說,月老爺爺是從來都不會放過教育我的機會!

  好吧,他現(xiàn)在心情不好,忙著講故事,沒空打搭理我。

  我這樣認為著,卻從來不曾想過,他只是心疼我,才不計較的。

  月少卿直到傷好的差不多了,要離去的前一天,孟嫣出現(xiàn)了,來看他的傷勢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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