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一襲素裙,未施粉黛,卻比之先前別有一番韻味,就如同窗前的那束梨花一般,素潔淡雅。
“記得答應(yīng)給我的謝禮?!彼粊肀阈χ_口道。
謝禮?
她想要什么樣的謝禮?
月少卿又能給的起怎樣的謝禮?
我盯著那見了底的水杯猜想著,可是我猜不出來!
月少卿聽她說完愣了愣,被那笑容恍惚了心神,片刻后才朝著她點了點頭。
她斂起了笑容“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月少卿望著她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絲不舍。
他不停的告訴自己她只不過救了他一命,對的,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月老爺爺將“僅此而已”這四個字重復(fù)了兩遍,第二遍念的比第一遍要輕許多,一般來說一個人會這樣重復(fù)著說某個詞是因為他想強調(diào)某種東西或某件事或是說服自己!
可我不知道他想強調(diào)的是什么!
第二天,孟嫣親自送了月少卿離開藏劍山莊。
那一天,她還是那一襲素裙,只見她俏皮一笑“記得答應(yīng)我的謝禮哦!”
“一定記得”他愣了愣說完便走了。
月少卿說道做到,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給孟嫣送去了禮物。
聽到禮物時,我就開始兩眼發(fā)光了,從剛剛到現(xiàn)在就很好奇那份謝禮,既希望是孟嫣想要的,又有些希望是我所想的!
月老爺爺一見我的樣子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笑道“就知道吃,也不想想吃的東西有多少能放那么久?”
“那是什么?”我眨著眼不解道。
“不過是一些世間難尋的藥材而已!”
聽到這個,我頓時就泄氣了,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好玩的或者好吃的,就沒興趣了。
我想那孟嫣應(yīng)該也是一樣的,對那些藥材沒有一點興趣,要是他把自己送給她,她還可能正視,莞爾一笑,不過這藥材嘛,她肯定不會!
再說了,送這些藥材,再珍貴的藥材有他的命重要嗎?
肯定沒有。
何況誰說孟嫣是要那些藥材了,萬一她同我一樣是想要美食呢?
咳咳……為了不惹爺爺,我還是乖乖地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不打斷他為好!
那一天,月少卿正在書房,忘了那時是在弄什么,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府上的管事來報,說是一位自稱是公子救命恩人的姑娘來訪。
不用想都知道
聽到這個,月少卿鬼使神差的放下手中的筆,快步向門外走去。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墒鞘裁村e了爺爺卻沒有明說……
當(dāng)他來到大門口,就見她和那日分別時一樣的裝扮,而他也意識到,那個背影在自己的心里竟是那樣的熟悉“你怎么來了?”
孟嫣聞聲轉(zhuǎn)過來,上前走了幾步,負手而立,身體微向前傾,含笑道“你的傷是不是好了?”
繼而低頭,雙手交錯摩擦,似是委屈,又似無奈“我在京城無親無故的,沒有地方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月少卿聞后無語扶額,堂堂藏劍山莊少主會沒有地方去?
只是他并沒有拆穿“可以”,轉(zhuǎn)而對旁邊的管事吩咐道“安排西廂房給這位姑娘住?!?p>就這樣,孟嫣就在月府住了下來。雖然兩人同住一個府邸,卻少有機會能夠見面。
月少卿也不去管她整天進進出出的忙些什么,總歸江湖的事與他無關(guān)。
一切如常。
時間流逝如指尖沙!
月少卿迎來了一件大事,迎娶李將軍的女兒李婉清。
聽到這里,我微微抬眸看著月老爺爺,可惜什么也沒看出來!
月少卿為什么會娶李婉清呢,按理來說,不應(yīng)該是他和孟嫣一起的么?
看著月老爺爺眼眸里突然浮現(xiàn)的悔意,我心里一顫,繼續(xù)聽他說下去。
孟嫣聽到了這個消息,什么都沒說,在他要結(jié)婚時的前一天,來到了他的書房,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這段時間里,她有偷偷摸摸的來過,有正大光明的進過,每一次都是含笑而來,含笑而走。
月少卿對此剛開始是感到很無奈的,后來也漸漸習(xí)慣了。
但是這一次,她來時,嘴角依舊噙著笑容,卻沒有了原先的開懷,反而帶著若有若無的憂傷,時喜時悲。
當(dāng)時的月少卿以為她這樣不是因為他,只是因為事情辦的不如意才會如此而已。
要是他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會那樣,他就不會那般瀟灑無所謂的任她離開。
“早知道”這三個字,月老爺爺重復(fù)了三遍,聲音若蚊,還帶著一絲悵然,我抬眸,便對上了他那微潤的眼角。
月老爺爺總說這雜亂無章的紅線團團攪住,亂如麻,總說這姻緣閣的姻緣牘道盡人世的悲歡離合,說的那般淡然,淡然到我以為他對這些習(xí)以為常,淡然道我以為神仙真的就是沒有同情心的,然而這一次,他變得那般不淡定,那般傷心,讓我也不由心悶。
我扯了扯月老爺爺?shù)囊滦?,想要說些什么,心里不停想著,組織著語言,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所有想要安慰的話都化成了隨手拿過桌上的一杯水遞給了他。待他喝下去后,我掃了一眼桌子,才發(fā)現(xiàn)那是最先前倒的那杯,不由心虛的吐了吐舌。
孟嫣見到月少卿,嫣然笑道,只是那雙眸略蒙水霧“事情辦完了,我可能要離開了,這些日子真是叨擾了?!?p>月少卿看著她,點了點頭“無妨,這又何以抵得上孟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話說你好福氣誒,聽聞那李婉清不僅長的好看,而且還是個才女,真的是恭喜你呢,只是……”孟嫣頓了頓才笑道“只是到時我可能不能來參加了呢!”
月少卿看著她離開,眸色暗了下來,他不知道他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可他必須這樣做。
轉(zhuǎn)眼就到了這一天的婚禮!
只是在那天晚上,誰也沒有料到會有刺客,李婉清為了救他身重劇毒,危在旦夕。
月少卿抱著她,看著那黑色的血染在那火紅的嫁衣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復(fù)紅潤,本該活波亂跳的少女此刻奄奄一息內(nèi)心滿是愧疚之情,眼眸里也滿是愧疚,有后悔,有無奈,有憐惜,有愧疚……卻唯獨沒有心疼。
他抬起頭盯著眼前的黑衣人。
那名黑衣刺客盯著狼狽的二人,手中的劍沾著血液,泛著泠泠微紅的光,流淌的血似是那倒影在劍上的殘燭滴下來的蠟淚,他淡然說道“嘖嘖嘖……月少卿,你可曾想過有這么一天,昔日機關(guān)算盡所得來的財富會無福消受?要怪就只怪你自己得罪了不少不該得罪的人!”
黑衣刺客說完,挑眉冷笑,拿起手中的劍,欲取他的人頭,卻不料劍還未來得及揮出,他的人頭已先落地。
快得他只看見見一道白光橫飛過黑衣刺客的頭顱,頃刻間,鮮血噴涌,亦是在那頭咕嚕滾到一旁的時間。再細看時,孟嫣飛快的收了利劍,拿出一方絲巾擦著劍上的血,望著地上的二人神色淡然道“怎的你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月少卿一言不發(fā),眼里迸發(fā)出嗜血的光。他懷里的李婉清突地咳出一攤血。
孟嫣收了劍冷眼望著,眸中閃過一絲冷笑。
月少卿抱起李婉清放到床上,大叫道“傳御醫(yī)”
不多時,便有人請來了御醫(yī),屋內(nèi)一片狼藉。
月少卿吩咐完御醫(yī)后就去了書房,找到了那深藏的東西。
聽到這里,我真的被嚇了一跳,我不知道誰會那么殘忍,月老爺爺似乎也并不愿意提起。
然后他燒毀了那東西,來到婚房,御醫(yī)說李婉清的傷很重,很重,傷及心臟不算,而且還中了毒,除非能尋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醫(yī)谷的人,才有可能痊愈。
月少卿聽完嗯了一聲,便離開了。
“爺爺,他是去找孟嫣了嗎?”聽到了這里,我大概猜到了什么,抬頭望向爺爺問道。
月老爺爺嗯了一聲,聲音略啞深沉,似乎是在后悔,可惜我看不清。
我估計爺爺所說的那個月少卿就是他自己吧!要知道從沒有什么事能讓他這般展露自己的情緒。
只是……
這樣的情,究竟是什么呢?
我沒想到,這個問題居然會讓我窮盡一生去領(lǐng)悟!弄得個遍體鱗傷。
后來,月少卿又來到了藏劍山莊。
“你來找我是為了什么?”孟嫣來到大門口,依舊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淺笑嫣然的模樣,只是有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我可以答應(yīng)為你做一件事,我只希望你能救我的妻子?!彼恼f道,聲音忽大忽小。
“呵”孟嫣輕笑出聲,指尖纏上垂于肩前的那一縷秀發(fā)把玩著,抬眸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為什么要救她?”
月少卿表情淡淡的,依舊沒有什么變化“邪醫(yī)谷的規(guī)矩不就是如此么?”
孟嫣看著他半響,沒了笑容,提高了音調(diào)“好,我替你救她,不過你得娶我,你可答應(yīng)?”
“我既已娶了她,便不會再娶她人?!彼ь^望向孟嫣的眼睛,沒有一絲猶豫。繼而又是說不出的輕柔,那輕柔的聲音里是毫無商量余地的斬釘截鐵“除了這個,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地位權(quán)勢,我都能盡己所能的滿足你!”
孟嫣看著他,突然抬起雙手,笑了起來“金銀珠寶,權(quán)勢地位,得到這些東西,不是輕而易舉么?你覺的你除了這容貌以外,又有什么籌碼是足以打動我讓我救她的呢?”
月少卿抬眸盯著她,心里突兀地一揪,轉(zhuǎn)身離去。
我捏著衣袖點了點眼角,擦去那還未留下的淚滴,抿了抿嘴唇,心想,孟嫣如此愛他,她肯定是會去的。
果然如我想的一樣,月老爺爺說她去了,帶著他當(dāng)初給她的那一株千年血靈芝。
孟嫣將他趕出了房間,獨留了李婉清和自己在房里。
幾個時辰后,她便出來了,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
月少卿不知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見她出來看著她頓了頓,隱去了那一絲心疼,拋開那種想要關(guān)心她,擁她入懷的沖動,往里走去。
我甚是無語,這都是什么事???又問“爺爺,那后來呢?”
“后來……”月老爺爺?shù)皖^望著我,眼神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