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籽終究還是四手四腳的爬到了山頂,一片森林出現(xiàn)在眼前。她的兩只手仍然擱在地上,撅著屁股,雙膝跪地,那樣子,活像一只正在覓食的大蜥蜴。不過對籽籽來說,姿勢難不難看已經(jīng)不重要了,終于看見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才重要。遂有些興奮地站立起來,抬腳就打算朝山下奔去。原以為這沙山只是上來難下去容易,沒想到邁出去的那只腳深深地陷進(jìn)了沙里,而自己的重心卻是往前去的,籽籽一下失去了平衡,頭朝下打了幾個滾方才停下來。
這么個下法快是快了,卻也不容易……還是老辦法吧。籽籽把身子倒過來,臉朝著沙子,腳倒退著從山上往下梭,手仍然時不時地在沙上扒拉著,保持身體平衡。
這么下山是狼狽了點(diǎn)兒,但很管用。不一會兒,籽籽就感覺自己的腳終于踩在了地上。當(dāng)她轉(zhuǎn)過臉看了看自己置身的這片森林,再回頭看時,沙山已經(jīng)消失了。郝暅兒那盞紫色的燈也消失了。籽籽明白,她已經(jīng)來到了最后一段旅程,半空中掛著一盞藍(lán)色的燈——陳奇的燈。
籽籽并沒有急著趕路,而是站在原地360度觀察著這座森林。這里看上去的確是……一座森林,參天大樹下面還有小樹,有灌木,地上還有草,關(guān)鍵是它沒有路啊。籽籽搜腸刮肚地想著自己那點(diǎn)有限的、關(guān)于森林的知識,以確定自己該往哪兒走。好像聽說在山里迷路的人,順著水走,就能走出森林。要不,咱也試試?不過,這兒也沒水呀……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下坡,下坡總沒錯吧?
籽籽最終選定了一個方向,朝著森林更低處走去。
沒有路的森林真的很難走,一腳踩下去,不知道會踩到什么。雖然植物不會動也不發(fā)出聲音,但不代表它們就沒有知覺。你如果踩到它,自然也是不高興的,帶刺的葉子戳你一下子,尖利的枝干刮你一下,也只有認(rèn)了。幸好這里沒有什么可怕的動物,要有,那才糟呢……剛想到這里,籽籽就感覺邁出去的那只腳踩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她低頭一看,一些黑乎乎的不明物種已經(jīng)順著她的腳踝爬到了她的小腿上了。這東西大概和馬蜂差不多大,但沒有翅膀,定睛一看,也沒有腳,似乎是一種毛蟲,渾身都是黑毛,卻又一對米粒那么大的血紅色的眼睛。
籽籽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可她自己并沒有聽到,卻仿佛聽到了一種蟲子爬行時發(fā)出的嘶嘶聲??粗@些紅眼睛的毛蟲們已經(jīng)抵達(dá)了自己的小腿肚子,籽籽的心似乎“砰”的一聲爆炸了,炸得自己兩眼發(fā)直渾身發(fā)麻滿嘴都是苦膽味兒……愣了很長又很短的一秒鐘之后,她開始使勁兒地反復(fù)地拎起腳朝地上猛蹬。雖然抖落了一些毛蟲,那些沒掉的仍然不緊不慢地向上爬著。籽籽一邊跳著腳,一邊朝身旁的樹上看去,瞅準(zhǔn)了,跳起來猛地折下一根樹枝,朝自己的腿上拼命的拍打。又有毛蟲掉落,但腿上仍然還有。而且落在地上的又開始聚集,朝自己爬過來。雖然自己的心剛剛已經(jīng)炸裂,可腿上被毛蟲爬過那種麻酥酥夾雜著刺痛的感覺似乎已經(jīng)爬進(jìn)了籽籽破碎的心里,麻得籽籽牙根都開始疼痛……
籽籽落荒而逃,想讓那些刺到自己刮到自己的樹枝樹葉們幫幫忙,把那些毛蟲從自己腿上刮掉。跑起來之后,不用往腿上看,加上樹枝掛到自己的感覺,心里好受了些,牙也不那么痛了。于是,籽籽跑得更快了……忽然,她聽到了流水的聲音,便朝著水聲沖過去。籽籽看到一股從山上流下來的泉水,在一塊洼地里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池塘。她想也沒想,拎起那只還有毛蟲在爬的腳踩進(jìn)了水里。只見那些毛蟲沒入水中之后,便不得不離開了籽籽的腿,將自己的身體卷縮成一個又一個黑色的圓球,慢慢沉入了水底。籽籽看著小水潭,驚魂未定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看來自己這胡思亂想的毛病是該改一改了,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更可怕的東西呢。
“噗”的一聲,好像又什么東西落在了籽籽的肩膀上,她一扭頭,看見一只類似蜈蚣卻有一條四腳蛇那么大的有著無數(shù)條腿的東西正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籽籽張大了嘴發(fā)出一聲無聲的驚叫,用還捏在手里的樹枝往肩膀上一挑,把那只蜈蚣挑得飛了出去。同時,她把腳從水里拎起來,卻看見腿上爬著一條像蛇一樣的軟體動物。這回,籽籽連樹枝都顧不得用了,伸手一把將它從腿上拽下來,也不知哪來那么大力氣,順手一甩,把它甩到了一棵大樹最高的那根樹枝上,兀自在那兒一蕩一蕩的。
來不及多想,也不敢再多想。籽籽拔腿順著水流朝山下飛奔而去。什么叫玩命,現(xiàn)在籽籽算是明白了。她甚至可以聽到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被樹枝刮一下擦一下,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算個事了。雖然此刻森林里一片寧靜,雖然籽籽已經(jīng)跑得兩腿發(fā)軟,可她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因?yàn)闆]有什么東西可以像心里的恐懼那樣,追得自己根本停不下來。
她就這么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前面出現(xiàn)的一個山洞擋住了去路。籽籽不得不停下腳步,前后左右把自己站著的這個地方看了個遍,直到確實(shí)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明物體,方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山洞口,探頭朝里面看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遠(yuǎn),更不知道有沒有另外一個出口??蓡栴}是,眼前就只有這么一條路,除非原路返回……想到這里,籽籽不由打了個寒顫。一路走來,籽籽得到了很多經(jīng)驗(yàn),其中一條就是:沒有回頭路。
既然沒有回頭路,多想無益。籽籽把心一橫,朝山洞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