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妻子的聲音
半小時后，在一家中式的餐館里，我和喬安娜、尼克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坐下來，只不過我對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略有些局促，因為出門前，喬安娜特意給我化了妝，現(xiàn)在，我頂著一頭染色的假發(fā)，臉上化著厚厚的妝，就連習慣的西服也被換成了一身休閑的運動服，這讓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為不自在的感覺里。
“嘿，教授，放松一點，你現(xiàn)在比之前的樣子起碼年青了十歲，這不是很好嗎？”尼克沖我眨了眨眼睛。
我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剛接觸的時候挺一本正經(jīng)的，但是相處久了，那種骨子里的玩世不恭就透了出來。
喬安娜在一旁也忍著笑意：“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現(xiàn)在你這個樣子，就不用擔心被警察認出來了。”
實際上喬安娜也稍為裝扮了一下，跟原來的金發(fā)大美女判若兩人。
我還是有些不習慣，扭動一下肩膀道：“用得著這樣嗎？上次我們在咖啡店里都沒有……等等。”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對，看向喬安娜忍不住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些警察盯上我了，而且你也懂化妝易容，那為什么上次在咖啡店里，你沒提前給我化個妝，搞到后來被警察追得那么狼狽？”
喬安娜看著我的表情有點尷尬。
“哈哈~”尼克在一旁忍著笑，一口道破玄機道：“以我對喬安娜的了解，她當時一定沒把菲律賓警方放在眼里，因為她就是這么自大的人，連被國際刑警追捕都沒當回事?！?p> “閉嘴，尼克，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吧?！眴贪材扔行佬叱膳牡?。
但是尼克顯然不愿意放過這個嘲笑她的好機會：“何況，我能猜到，她當時還有點小心思，想故意將你暴露在危險下，讓警方給你壓力，讓你更死心塌地的幫她找線索……”
呯！
喬安娜桌下用力踢了尼克一腳，這讓他終于閉嘴了，眉頭微微皺起，那是一個強忍著疼痛又想笑出來的古怪表情。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蔽覜_喬安娜擺擺手，讓她別這么大反應。
尼克一說，我也能明白過來，那時的喬安娜和我還存著“利用”的關系，遠沒到現(xiàn)在這樣，成為“伴伙”這份信任感，再說已經(jīng)過去的事，也沒必要糾結。
就在這時，我們點的食物被服務生一一送上來。
馬尼拉這邊的飲食中西合壁，既有西式快餐，也有清真食品和中式各類美食。尼克選的這家，是以中式美食聞名。
尼克點的是一份紅燒肉，一份宮保雞丁，一大份蔬菜沙拉，還有手抓餅。
他抽了抽鼻子，吸了口食物的香氣，贊道：“中國人是很聰明的，特別是中國的美食，絕對是最棒的……”他的話音未落，看了一眼我面前的食物，忍不住奇怪道：“教授，你居然點的不是粵菜？”
“你對中國菜式還挺精通的?！蔽倚χ噶酥该媲暗娘灥溃骸拔尹c的是屬于山東特色的一種煎餅。雖然我是香港人，不過我祖上是山東德州的，在飲食上更偏北方人一些?！?p> “OK，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教授，你先前在日記上的發(fā)現(xiàn)……”
尼克提到了重點，喬安娜也朝我看過來，我點點頭，將先前從日記里解讀出來手內(nèi)容跟他們講了一遍。
“船隊，還有奇怪的路線……”尼克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舔了舔唇道：“如果說這位大明皇帝是要逃到蘇祿國的棉蘭老島，那么從山東這條線走，教授，你有沒有想過？這里面其實是有問題的。”
“嗯？”我不禁有些訝異的看著尼克：“有什么問題？”
“喬安娜有沒有和你提過？我其實是個中國通?！蹦峥四樕下冻鲎孕哦器锏奈⑿Γ骸拔覍χ袊牧私?，也許超過許多普通的中國人，比如說地理……”
說著，他用手指沾上一點茶水，在桌子上畫出一副“雄雞”地圖。
“比如說應天，也就是現(xiàn)在的南京，大概在雞胸這一塊，而山東登州，則是靠近雞脖子，和燕王的領地北平，也就是現(xiàn)在的BJ更接近，如果按常理推，這位落難的大明皇帝不應該往燕王的老巢方向跑，越靠近北平，燕王的勢力就越強，不是嗎？”
“那不一定，也許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我辯解道。
“NONONO，教授，你看看地圖。”尼克在“雄雞”下方點了幾點，棉蘭老島，現(xiàn)在的菲律賓群島，位置在雞腹下方，往雞脖子方向跑，那是……中國話是怎么說，對了，應該是舍近求遠吧？”
“或許……往南方的道路比較難走，或許……”
尼克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接著道：“在雞腹那里，明州，臺州，福州，處處都可以出海，按路線未必比到山東登州遠多少，而且距離蘇祿國更近。”
我不禁啞口無言，臺州福州那些都跑到福建了，可行性不高，但是明州，就是現(xiàn)在的寧波，確實是比從山東登州出海更好的選擇。
百思不得其解，我只好搖頭道：“蘇祿王日記上的記載應該不會錯的，我手里的資料還是太少了?！?p> “我們可以大膽假設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可能，畢竟，這位落難皇帝的路線，可是關系到寶藏安全轉(zhuǎn)移到蘇祿國的路線啊?！蹦峥搜劬锪灵W閃的，似乎是“寶藏”兩個字，又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力量。
“大膽假設也要小心求證，沒有足夠的資料，我現(xiàn)在不能斷定。”我無奈的道：“或許等我再多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從手里的日記殘篇里找出更多的信息，另外，我還需要尼克和喬安娜你們克我找找關于蘇祿國這邊的資料?！?p> “什么資料？”尼克問。
喬安娜在一旁接道：“我之前和教授討論過，蘇祿國這邊應該有關于那個守護寶藏組織的線索，不過那些資料一般人接觸不到?！?p> “OK，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尼克大包大攬道：“只要是菲律賓這邊的資料，沒有我搞不到的。”
我點點頭：“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剩下的日記殘篇，如果能找到就再好不過了，如果全部日記到手，我就有把握……”
我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音響起，我們?nèi)艘积R停了下來，面面相覷，然后，我突然意識到，是我的手機在響。
我拿出來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凍結。
這個陌生的號碼，我化成灰都不會忘，這是綁匪的號碼。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自鎮(zhèn)定，向喬安娜和尼克做了個“綁匪”的口型，然后把手機湊到耳邊接通。
在幾秒鐘的時間里，對方都沒有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嘶啞的，仿佛從地獄里游蕩出的幽靈般，在我耳邊回響。
我終于忍不住了，先開口道：“我的妻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教授……”那個沙啞的聲音仿佛透著隱隱的嘲笑，我仿佛看到一個兇殘狡詐的敵人，藏在黑暗里沖我微笑著亮出獠牙。
“我讓你辦的事情，應該向我匯報一下進展?！?p> “見鬼，才過去不到二十四小時，你以為我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查到什么？”
“我可以等……”那個如幽靈般沙啞低沉的聲音忽然笑了，笑音就和夜裊一樣嘶啞怪異：“但是，我提醒你一句，每過去一秒，你夫人的情況就會更糟……”
“你想干什么？你想對美蘭做什么？”我終于失去了理智“呯”的一下子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這個失態(tài)的動作將桌上的杯碗都打翻了，引來周圍食客的一陣矚目。
“教授，冷靜點！”
喬安娜壓低聲音，伸出手握緊我的手掌。
我的手正在不可抑制地顫抖。
我強迫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冷靜些，但仍忍不住透出一絲顫音：“讓我聽聽美蘭的聲音，讓我確定她現(xiàn)在安好，否則我無法再合作……”
“教授，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或者說是不見棺材不掉淚?！?p> “你……”我心里又急又怒，有些口不擇言的追問：“你是華人嗎？”這一刻我想的是，對方一定對我的母語十分了解，不然不可能隨口能說出這些成語。
但是我的話剛沖出口就后悔了，生怕激怒到對方。
電話那頭，傳來長久的靜默。
只有那幽靈般的喘息聲，時斷時續(xù)。
就當我的忍耐力快要到極限時，那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短促的尖叫——
“啊~”
是美蘭，這是美蘭的聲音！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沖上頭頂，幾乎要忍不住沖上去揪住這個看不見的幽靈，和他拚命，然而，我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
有那么一瞬間，我的頭腦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響。
然后，我聽到對方譏笑的聲音：“現(xiàn)在，你滿意了？對了，為了幫你快點找出答案，我給你一點提示，關于‘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