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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生死簿

28.你不配

張家生死簿 清焰與風(fēng)燈 4366 2018-07-20 18:13:21

  回憶夢境,后山山頂。一切都跟著石頭倒流了,子桑越也回到了十六歲。

  也許,他要再次經(jīng)歷一遍過去。

  耳邊又響起了瞿如鳥的叫聲,凄厲尖銳,刺耳難聽。

  “過去不可改變,若有意為之,幻境滅,你好自為之?!?p>  子桑越點了點頭,瞿如便飛走了。他一個人坐在樹下,等著即將出現(xiàn)的風(fēng)華。

  今天是個晴天,萬里無云,遠(yuǎn)處的山看得一清二楚,巍峨挺立,深青嫵媚,連綿遠(yuǎn)闊。

  “子?!憋L(fēng)華從花后走了出來,手里一如既往地抱著琴。

  “哎?你今天好早,我以為我已經(jīng)很早了?!?p>  子桑越笑了笑,沒有說話。

  “之前說要送給你的劍穗我做好了,給,你看看?!憋L(fēng)華說著,給了子桑越一個紅色的流蘇穗子。結(jié)很小巧,但有幾個多出來的粗線頭,料子有點糙,不過很干凈。

  子桑越把劍穗拿在手里,熟悉的觸感瞬間勾起了眼淚,好像多年的時光爭先恐后地想涌出眼眶一樣。

  “怎么樣,喜歡嗎?”風(fēng)華一臉期待。

  “喜歡?!?p>  “哈哈那就掛上唄,你一直拿在手里,我還以為你嫌棄它呢。”

  “你做的我怎么會嫌棄。”子桑越習(xí)慣性地去拿身側(cè)的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劍已經(jīng)交給子桑溪了,現(xiàn)在在自己身邊的只是一把不知來歷的鐵劍。不過他不在意,把穗子綁到劍柄上,又細(xì)細(xì)撫摸了下那個結(jié)。

  “怎么了你,今天這么反常?!憋L(fēng)華低頭捏了捏子桑越的臉:“不高興嗎?”

  子桑越忙把情緒壓回心里,拍開風(fēng)華的手:“沒有。今天要口試,文章背過了嗎?”

  風(fēng)華一愣:“???什么口試?”

  子桑越抬手一敲:“又沒好好聽長老授課,今天要查禮記的背誦?!?p>  風(fēng)華捂臉:“……我沒背過?!?p>  “你每天都在彈琴,哪里有時間背誦?!?p>  “所以子桑你幫幫我吧?”

  “不行,投機取巧對別人不公平。”

  “就一次,就這一次,回來我保證好好背文章?!?p>  子桑越看了一眼風(fēng)華:“口試我要怎么幫你?!?p>  “……”

  “你倒不如趁現(xiàn)在再看幾眼書?!弊由T狡鹕恚瑥氖诌吥眠^一本《禮記》扔給了風(fēng)華,“走吧,去正陽殿。”

  風(fēng)華汪乎哀哉:“等一下唄。”

  “晚了還要加抄。”

  “哎……背不過怎么罰?”

  “儒經(jīng)一遍?!?p>  “十八本書抄一遍?太狠了吧!”

  其實只要把沒背過的部分抄十遍就夠了,子桑越只是在逗風(fēng)華。

  “走吧。”

  “哎——走吧?!憋L(fēng)華說著,拉住了子桑越的手。

  “拉我做什么。”

  “我要看書就不能看路了,你不得拉著點我啊?”

  “狡辯?!弊由T絼e過頭嘴硬,卻還是任風(fēng)華拉著他走。

  今天很熱,風(fēng)華的手也很熱。

  “好熱啊?!?p>  “熱就不要拉著我?!?p>  “我就喜歡拉著你?!?p>  “……”

  “走路看書頭好暈啊?!憋L(fēng)華合上了書,干脆自暴自棄了:“背不過了,抄書就抄書吧。”

  說完,風(fēng)華就想松開手,卻又被子桑越拽住了。

  “干嘛?”

  “你不是喜歡拉著我?”

  “好你個子桑越,學(xué)壞了啊?!?p>  “你的確壞?!?p>  當(dāng)然最后子桑越還是松開了風(fēng)華的手。

  過去不能改變,而六年前,子桑越并沒有允許風(fēng)華拉住他的手。

  兩人并肩到了正陽殿,殿前已經(jīng)聚了很多弟子,書都被收了,子桑溪則在殿前把門,弟子兩個一組地進。

  風(fēng)華還是笑嘻嘻的跟別人打招呼,子桑越照例一言不發(fā)走在他身邊,接受著弟子對親傳的禮節(jié)。只是今天有些不同,禮節(jié)過后,多了許多訝異的眼光,余光還能瞥見許多人在偷偷戳旁邊的人,然后一齊對著子桑越投來不同尋常的目光。

  風(fēng)華在低著頭臨時抱佛腳,還沒有察覺。

  眼前有一棵桂花樹,正簌簌地往下飄桂花。許多弟子都躲開了那里,唯獨子桑越,帶著風(fēng)華走了過去。

  預(yù)料之中,幾片桂花落到了子桑越頭上。

  預(yù)料之中,風(fēng)華發(fā)現(xiàn)了。

  “子桑?!?p>  子桑越微微低下了頭。風(fēng)華一愣,而后輕輕拿開了子桑越頭上的花瓣。

  “謝謝?!?p>  風(fēng)華拍了拍子桑越的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干嘛?”

  “直覺?!?p>  “哈哈~了解我?!?p>  周遭目光更集中了。子桑越記得,六年前的自己,這時如芒在背。

  可他現(xiàn)在不在意了。

  “趁現(xiàn)在再看一眼《大學(xué)》章吧。”

  “???”

  “修身齊家那里?!?p>  “哦哦?!憋L(fēng)華也沒多想,直接翻到了前面,照著書開始念叨:“古之于明德于天下……”

  子桑越站在他身邊,聽著他的聲音,目光卻投向了殿門口的子桑溪。子桑溪還是一樣的不茍言笑,和今天相比絲毫不差。

  過了一會兒,隊就排到了他們兩個。

  “越兒來了?!弊由O牧伺淖由T剑由T絼t行了個禮。

  “師兄?!?p>  “師兄!”風(fēng)華把書雙手奉上,笑嘻嘻地給子桑溪打了個招呼。

  “嬉皮笑臉成何體統(tǒng),還有,束帶系好了?!弊由O闪艘谎埏L(fēng)華,指了指他系在了中間的那個結(jié)。

  “是!”

  “進去吧。”

  子桑越走了進去,風(fēng)華趕忙跟上。

  殿內(nèi),夏明德一臉恨不得讓弟子語速再快點的表情,子桑霖面前則空無一人,悠哉悠哉地沏茶。見了子桑越,又是一臉笑瞇瞇。

  “越兒來了啊?!?p>  “見過長老?!?p>  “免禮免禮,你來了正好我省心,四年前背過的書沒忘吧?”

  “沒有?!?p>  “云垂呢?學(xué)會了嗎?”

  云垂,子桑越劍法的絕殺,十六歲的他還沒能參悟。

  “會了。”

  二十二歲的他確會了,也沒錯。

  “那就不考你了,你我放心。”子桑霖叩了叩茶桌,“來嘗嘗我泡的茶,我考考風(fēng)華小子?!?p>  “是?!?p>  子桑越拿過茶杯,一樣悠哉悠哉地喝。風(fēng)華心里卻戰(zhàn)火紛飛,就像千軍萬馬準(zhǔn)備過一根獨木橋。

  “風(fēng)華——”

  “弟子在!”

  “南山怎么樣啊?”

  怎么問我這個?難道也是和我嘮嗑,然后就不考我了?風(fēng)華心想。

  “好,特別好。”

  “那劍術(shù)可有增進?”

  “……嗯,有?!?p>  子桑霖笑瞇瞇地摸了摸胡子,“怎么這么猶猶豫豫,平時是不是偷懶了?”

  “沒有!弟子不敢偷懶!”

  子桑越邊聽邊在心里笑:每天光彈琴不背書還不是偷懶?

  “想家嗎?”

  風(fēng)華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承認(rèn)了。

  “偶爾……會想我掌柜的?!?p>  “知道了?!弊由A夭璞环?,又往茶杯里續(xù)水。

  “越兒,茶如何?”

  “泡的時間有些短,有些澀?!?p>  “這得怪夏明德這臭老頭子的茶葉質(zhì)量低下,我的茶藝可沒有問題。”

  “若是長老技藝再高些,粗茶也可成上品。”

  子桑霖點了點頭:“有道理有道理,不錯?!?p>  風(fēng)華心里的獨木橋上好像快沒人了:是不是不考我了!

  “來,言歸正傳,我來考考你?!?p>  風(fēng)華心猛的一沉。

  “人一能之?”

  “人一能之,己十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p>  還好對這篇有印象。

  “敖不可長?”

  “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呃……”風(fēng)華向子桑越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子桑越把茶杯從嘴邊拿開,做著口型:

  “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p>  “愛愛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子桑霖瞇起眼睛,看了看若無其事的子桑越和一臉慌張的風(fēng)華,心里有數(shù)了。

  應(yīng)該來個長篇的。

  “古之于明德于天下者?”

  風(fēng)華簡直想對著子桑越撒花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呼,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

  “好,你過了?!弊由A匦α诵Γ骸斑@么熟練,后邊肯定背過了吧?!?p>  “嗯!”

  “這樣,抄《曲禮》二十遍?!?p>  風(fēng)華低下了頭:“原來您知道我沒背過啊。”

  “我雖然人老,眼睛還是好使的,剛才越兒提示你我可是看在眼里的,曲禮不多,抄吧?!?p>  “弟子遵命。”

  “還有你,”子桑霖給了子桑越一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包庇,膽子大了?!?p>  “弟子不敢?!?p>  “你也一樣,二十遍。”

  “遵命?!?p>  “走吧走吧,倆臭小子?!?p>  風(fēng)華笑嘻嘻拉著子桑越出了殿門。

  “子桑你怎么知道長老要考《大學(xué)》?”

  “直覺?!?p>  “瞎扯?!?p>  “那你覺得,我是為什么知道的呢?”

  風(fēng)華想了想,“嗯,不知道?!?p>  “所以,只是個巧合?!?p>  “勉強信你一次,走,去后山?!?p>  子桑越走在外側(cè),風(fēng)華有說有笑,時不時逗逗子桑越。遠(yuǎn)看,兩人親密得有點過分。

  作為朋友,也有些過分。

  許多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兩人身上,慢半拍的風(fēng)華也終于察覺到了有些詭異的氣氛。他轉(zhuǎn)頭看向人群,卻沒人敢和他對視,紛紛扭轉(zhuǎn)目光。

  “子桑,他們是在看咱倆嗎?”

  “也許是吧?!?p>  “我今天很奇怪嗎?”風(fēng)華先低頭看了看自己,隨后就想到了原因。

  夏鳶說過的,劍穗。

  果不其然,后出來的弟子也忍不住多看他們幾眼。風(fēng)華被看的不舒服了,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自己“自作孽”。

  人群中。

  “三師兄這劍穗是誰送的???”

  “不知道,是不是夏師姐?”

  “不會吧,夏師姐要跟三師兄有情況早有了,他倆平時都不怎么見面?!?p>  “就是,我也覺得是,要是夏師姐跟了三師兄,我怎么辦哇——”

  爾籬突然冒了出來。

  “哎你們說,會不會是風(fēng)華送的?”

  此話一出口,人群瞬間安靜。

  “哎我瞎猜的啊,你們當(dāng)沒聽到,背書背書。”

  “爾籬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就是,之前在飯?zhí)镁驼f只給三師兄做好吃的,偏心太明顯了吧。”

  “而且都不用和咱們一起練劍,可以倆人待在后山玩?!?p>  “倆人?那豈不是更有可能?”

  “而且三師兄都讓風(fēng)華拍他的頭,哇,想想就很恐怖,”一個人說著就要去拍爾籬的頭,被拍開了:“你看,爾籬都不愿意。”

  “因為你手臟?!睜柣h白了他一眼,“好啦好啦我就隨口一說,別那么當(dāng)真啊。”

  然而人言從來都是這樣,一旦有了開端,就會平添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話端。

  “也許風(fēng)華就是為了三師兄上的南山,估計三師兄跟長老打過招呼的吧,要么風(fēng)華一個資質(zhì)平平的人怎么進的來山門啊?!?p>  隊尾,一個臉色已經(jīng)不太好看的弟子更加陰沉了。

  “好了好了別說了,”爾籬戳了戳那個還在說話的弟子,指了指隊尾的那個人,小聲道:“不管是真是假讓歐陽哥聽到都不好,歐陽哥那么努力才上的南山,說這些這不是存心刺激他嘛?!?p>  弟子們這才不說話了。

  “爾籬,要不是你先起頭,誰會往那種方面想?”隊尾的那位歐陽顯然忍著憤怒,開了口:“還有。我既然努力就不怕別人說,總比某些走后門上來的好?!?p>  風(fēng)華二人恰巧路過,子桑越也剛好聽到這句話。

  果然,這一幕還是來了。

  “什么走后門,說誰呢他們?!憋L(fēng)華好奇道。

  “當(dāng)然是說你,斷袖?!睔W陽瞪了一眼風(fēng)華,嗤笑道。

  “你說誰斷袖呢?”風(fēng)華摸不著頭腦。

  “還能誰,你和我們的師兄啊?!?p>  風(fēng)華已經(jīng)有了怒意。

  “你說話給我注意點?!?p>  “嘁,”歐陽扔了書,轉(zhuǎn)而嘲諷子桑越:“師兄運氣真好啊,碰上這么個寵著你的人,也難怪要走后門讓他進來吧,偏私。”

  “詆毀自己師兄很有意思?”

  “嘁,師兄?一個偏私的斷袖,簡直是南山的恥辱?!?p>  子桑越不為所動,風(fēng)華卻直接給了歐陽一拳。

  “你有種就再給我說一遍,誰是南山的恥辱?”

  歐陽也不甘示弱,擦了擦嘴角的血,轉(zhuǎn)而和風(fēng)華扭打在一起。一旁的人甚至都忘了拉架,呆住了。

  “給我住手!”最后還是子桑溪注意到了這邊,走了過來給拉住了。

  “無視門規(guī)正陽殿斗毆,瘋了是吧!”

  歐陽吐了口血,風(fēng)華爬起來理了理衣服。歐陽下手很重,而風(fēng)華顯然留了情面。

  “越兒你就這么看著?!”

  子桑越?jīng)]說話,倒是風(fēng)華,完全不在意子桑溪。

  “我告訴你,罵子桑越,你還不配?!彼钢坏茏臃銎饋淼臍W陽,狠狠留下一句,轉(zhuǎn)身走了。子桑溪要留住他,卻被子桑越擋住了。

  “此事因我而起,師兄先處理口試的事吧,過些時候我會帶風(fēng)華去找長老的?!?p>  子桑溪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為難,但最后還是同意了。

  “當(dāng)著這么多人護短,真是做得出來啊。”

  子桑越看都沒有看歐陽一眼,追上了風(fēng)華。爾籬給歐陽擦了擦傷口,心里卻莫名的幸災(zāi)樂禍。

  “師兄完全沒把歐陽哥你放在眼里啊。”

  “我也不用他把我放在眼里。”歐陽拍了拍爾籬:“多謝,去背書吧,不然該挨罰了。”

  子桑霖在大殿里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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