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平日天青氣朗也許還能堅持再往上爬，現(xiàn)在下著雨，階梯濕滑，就是符紙再靈，我也上不去了?！?p> “走走走，今日，御街有舞龍、護城河上有賽舟，咱們一路玩賞一路過去……”
下午，宸霄觀山腳下的貢香煙霧漸薄，現(xiàn)出與早上截然不同的清冷。
觀內(nèi)鳴鐘，彰寧請福。
一道與石階平行的靛藍色從頂高處勻速緩移下山。
午夜，萬籟俱寂，天地同寞，一騎勁馬疾奔，鐵蹄踏開城門，響聲一串自南向北直入宮苑。
天未亮，文臣武將盡被內(nèi)使登府傳喚入宮。午后方散朝。
許沅看林雅璇在門口走過來一趟走過去一趟，每一次都裝得自然隨意，眼睛卻都不例外地覷著屋內(nèi)情況。
許沅不露痕跡的將其他人一一打發(fā)出去后，林雅璇果然進門來小碎步跑到她身邊，神色雀躍卻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高興的事不成，竟讓你這么歡喜？”
“小姐知道了，指定比我還興奮……”
許沅不搭話，只淺笑嫣然的望著林雅璇，眼睛像會說話一樣，鼓勵、示意她繼續(xù)。
“老爺、公子回來了，說：昨夜鎮(zhèn)南軍急報，南地雹災(zāi)、洪災(zāi)相繼毀宅吞田，處處饑荒，人人為盜，吳越之地尤甚。南越潛在大昱南境的細作，造謠蠱惑，借勢煽動，南境短短數(shù)日內(nèi)，揭竿而起數(shù)十黨不下，且大有合而為一，舉一擁眾德廣者為王，拘地以峙朝廷之向……讓夫人查檢存糧，盡快補倉。讓常平為公子收拾衣物，明日動身，隨亓王、顥王南下平亂。小姐，機會來了～”
“看你這樣，想來是有絕佳的主意了，說說看?！闭f說看，你把鏟子給我等著我給自己挖個什么樣的坑方便你埋。
“公子率千人，為千夫長，有一旗，若旗失，無憑證，調(diào)令出了也沒人聽信，兵卒不從，耽誤了行軍，陛下必然嚴懲以儆效尤。沒了公子，這個家，不還是小姐你的嗎？”林雅璇想到皇上震怒將許家全部下獄嚴辦，不由喜上眉梢。
“貽誤軍機，難逃一死。稍后我就借口和朋友有約出去，你瞅準時機將東西順到我母親留下的那個箱篋中。令旗丟了，那邊必不敢大肆聲張，就算尋別的由頭到各屋搜查，也斷不會動我母親的舊箱籠。”許沅眼底分明浮上狠戾。
“小姐想得周到！”其實，她本來是要勸許沅把旗子毀了的，但許沅這個做法反而于她更有用處。
許沅真就幫著林雅璇，在西院閑坐說了些話，便出門會朋友去了。闔府上下全是她不在場的目擊證人。
換了行頭，莫九悠哉走進肆季語軒。
他不用抬眼，一進門就感受到二樓左欄老位置有人。不需想不需看，自是亓王無疑。
“九爺來了～”
莫妍嬌嬌笑著輕喚，眼底似有花蜜，讓莫九看了心里漫上香甜，手也不自覺的撫到小姑娘臉上寵溺的挼一把。
“讓齊煦到廂房來，我有事交給他。”
莫九說完，手掌下滑，拇指在小姑娘下唇上拂過，見莫妍嬌俏乖巧的任他“胡作非為”，他越發(fā)笑得心滿意足兩眼彎彎，繞過小姑娘自到廂房去了。
“九爺～”齊煦風(fēng)風(fēng)火火猛地推門，人還在外邊呢聲音已經(jīng)從一線的門縫扎進房間。
“火急火燎的干嘛，手輕些，咱們家這小門可經(jīng)不起你這么折騰?！?p> 莫九負手站在門內(nèi)，二樓的人只能看到他下半身。
齊煦輕輕掩上門，九爺口里教訓(xùn)，眼底卻寬縱的淺笑著候他。
“二樓的是亓王?！?p> “是他！九爺都沒抬眼看一下？”沒看，卻確定無疑。齊煦想著，心里吃了味。
“沒看。你過來……”
齊煦上前，接了九爺手中的精美香囊和掌心大小的菱角扁囊。
“九爺和你說什么？”莫妍見齊煦出來，上趕著好奇地問。
齊煦撅著嘴睇了莫妍一眼，傲嬌的甩頭進了柜臺：就不告訴你！
“各位新老顧客，蒙大家支持和照顧，肆季語軒方能站住腳跟在這盛京繁華之都有一席之地。昨日端午，九爺游逛順道上宸霄觀求了兩張符紙，在座的諸位非富即貴，小店無以饋謝，唯此‘平安’‘康泰’可贈?！?p> “聽觀里師傅說，昨日的符紙都是道乾真人加持過的，只有二十四張……”
“齊煦小哥，就兩張靈符，這么多人，你打算給誰？”
“對呀，真人加持過的靈符，就算是要出錢買，我也愿意。”
“那宸霄觀平日就陡峭難行，石階又光溜讓人總滑倒摔跤，更何況昨日還微雨不斷～這靈符，得的可不易！”
“齊煦小哥，你給我一份，以后我請客吃飯，全部定在肆季語軒……”
“你要這樣說，那我全家把飯就定在這里了……”
“就是就是……”
“要是誰錢多誰說了算的話……”
“給誰這個我說了不算，你們說的也不算，”齊煦打斷眾人，食指往上戳了戳，“我們看天意?！?p>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何為齊煦說的天意，直到他剪紙、動筆、捏團，將所有紙團用半截竹筒盛了端到眾人面前展示一圈。
“這些紙團對應(yīng)的是各位桌子的編號，抽到哪個編號，靈符即為該桌所有。公平起見，由客人抽一份，小店抽一份?！?p> 齊煦說罷，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邊挪動腳步邊將筒中紙團揺亂，然后在一個三四歲的小孩面前停步。
“各位覺得，由這位小友抓第一份如何？”
“這個好，小孩子最純真干凈，靈臺清明……”
“對，這孩子抓一份，我們認可?！?p> 那小孩只當(dāng)好玩，伸手隨意揪了顆紙團出來。
“好了，現(xiàn)在，便由我來抽這第二份。小朋友，來，搖一搖……”
那孩子攥著自己揪出來紙團，一掌一半拳將竹筒捧著學(xué)著齊煦的樣子搖了一通，齊煦就勢探出二指進筒夾出紙團，一手接過竹筒一手將紙團交給那孩子由其一道拆開。
那孩子在大人的指導(dǎo)下將齊煦拈出來的那顆先拆開，圍觀的眾人先是失望的嘆了口氣，接著便順著紙上編號去看那幸運者是誰，第一份，是一個衣著普通但漿洗得干干凈凈的白發(fā)老太太。
“小娃娃，快，看你自己抓得那份……”
那小孩拆了第一個，已經(jīng)懂了怎么玩，便拿軟糯糯的小手將自己抓的團子拆開，眾人先是泄氣的哀嘆一聲，失望過后，仍和上一張一樣照著紙上編號尋過去。
再三確認了紙上和那一桌是同一編號，眾人不由呼吸一滯。
那一桌所坐者，正是傳聞中鬼神不侵，佛、道兩宗皆不信、不拜的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