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姝又驚又喜,問道:“真的是他?”
穆朗道:“那天我約他去天臺見面,上樓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練過輕功。教他輕功之人,是楊氏宗族的人物?!?p> 溫姝聽說姓楊,立刻想到楊萬儀。
穆朗續(xù)道:“楊氏宗族很不一般,我和族中長者交過手,清楚他們的本事。壁畫上的群像,有一部分應(yīng)該就是基于楊氏宗族創(chuàng)作的。至于原因,我現(xiàn)在也解釋不清?!?p> 溫姝問道:“為什么我看到的壁畫是灰色的?”
穆朗道:“徠末將原畫遮蓋了?!?p> 溫姝問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穆朗道:“為了解開壁畫之謎?!?p> 溫姝越聽越奇,問道:“遮住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穆朗道:“他有他的方法。姝兒,我現(xiàn)在將情況告訴你,就是擔(dān)心將來忘記。如果我還能回來,請你將情況再告訴我,助我恢復(fù)記憶?!?p> 溫姝道:“我答應(yīng)你?!?p> 穆朗鄭重道謝,低聲道:“那天去雙頂山,有人在旁偷聽,我想他一定與楊氏宗族有關(guān),或許他就是程致遠的師父。如果程致遠真與楊氏宗族有關(guān)聯(lián),我敢肯定,他就是壁畫上站在你身邊的人?!?p> 溫姝問道:“壁畫上沒有標(biāo)注姓名嗎?”
穆朗道:“當(dāng)然沒有,我告訴你的這些,全都是我的猜想?!?p> 溫姝姑且信了,問道:“畫上還畫了什么?”
穆朗道:“稍后我會告訴你,我先告訴你一件事。在我們兄弟十二人學(xué)成之后,師父將為什么找來我們的原因說了。原來我們都是被選中的人,是命中注定要一生守護你的。到了舉行儀式那日,依照約定,我們每人都要服用圣水,滿滿一杯圣水?!?p> 溫姝道:“那不是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穆朗道:“我想抹去童年痛苦的回憶,保留認(rèn)識師父以后快樂的記憶,然而我錯估了圣水的功效,當(dāng)我喝下第一口的時候,近期發(fā)生的事突然想不起來了。”
溫姝道:“只有抹去近期的所有回憶,才能抹去更早之前的,怎么你不知道嗎?”
穆朗道:“喝之前沒人知道,幸好我喝的慢,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溫姝道:“所以你把圣水倒掉了?!?p> 穆朗道:“圣水不能浪費,我把它裝在瓶子里了,我給你的那瓶就是?!?p> 溫姝道:“我一直以為是師父托你轉(zhuǎn)交給我的。”
穆朗道:“師父知道我沒喝圣水,當(dāng)時他就站在我身后。師父相信緣分,既然我不想喝,又沒聲張,師父也就沒說什么?!?p> 溫姝道:“師父叫我不可違背本心,應(yīng)該也是這個出發(fā)點。”
穆朗道:“壁畫記錄了我們一生命運的安排,師父就是通過這幅畫找到我們的,當(dāng)然也包括你?!?p> 溫姝問道:“這樣說來,命運真的都是注定的?”
穆朗道:“師父沒說,是我自己看出來的?!闭f著卷起袖口,朝向溫姝。
溫姝怕他掉進海里,拉住他背后衣衫,看到他手臂上紋著一只頭生雙角、艷紅卷發(fā)的瑞獸頭像,問道:“這是什么?”
穆朗放下袖子,道:“這是神鳥迦樓羅的一部分圖案?!?p> 溫姝有些迷茫,問道:“你自己紋上去的?”
穆朗道:“是師父洗出來的,每個人身上的圖案都不同。其實在我們見到師父之前,圖樣已經(jīng)種下了,只是肉眼看不到,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紋上去的?!?p> 溫姝道:“真是奇了。”
穆朗道:“當(dāng)年訓(xùn)練期間,我們十二人經(jīng)常一起洗澡,彼此身上的圖樣都背得下來。那日我看到那幅畫,發(fā)現(xiàn)畫上的圖樣與我們身上的一模一樣,立刻猜到那幅畫是對命運的預(yù)言?!?p> 溫姝道:“我沒有紋身,你又怎么知道那幅畫與我有關(guān)?”
穆朗道:“因為那幅畫上有你的臉,就和你現(xiàn)在的長相完全一樣?!?p> 溫姝登感一絲寒意,問道:“那幅畫是什么時候畫的?”
穆朗道:“師父說至少有幾千年了?!?p> 溫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脫口而出:“怎會那么早?那時還沒有畫家呢,也沒有畫筆和顏料吧?!?p> 穆朗道:“我也不知道,師父怎樣說,我就怎樣信。師父不會騙咱們的,他也沒必要騙。圣水的事,我觸犯了禁律,這次回去見到師父,我會向他主動請罪?!?p> 溫姝問道:“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她有心替穆朗隱瞞,以謝他相贈程致遠合浦珠之德。
穆朗道:“我已經(jīng)告訴大家了?!?p> 溫姝驚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穆朗道:“因為程致遠,我不想見到你們分開。我必須勸說大家,盡管失敗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p> 溫姝全身一震,先是驚訝,隨后無比歡喜,完全相信了穆朗的話,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穆朗笑道:“是啊,你的眼光真準(zhǔn),居然一下就找到了?!?p> 溫姝高興片刻,隨即覺得不對勁,問道:“既然致遠是命中注定的人,大家為什么還要逼我離開他?”
穆朗道:“距離上岸時間還有兩個鐘頭不到,我將情況都告訴你,免得我喝了圣水,什么都記不得了。姝兒,你認(rèn)真記住我說的話,那幅畫上……”
船頭風(fēng)大,二人壓低聲音說話,彼此勉強能夠聽到,不必提防是否有人藏在暗處偷聽。穆朗將那幅畫的所有細節(jié)都描述一遍,他腦力甚強,溫姝對圖畫的理解力又好,大約說了一個鐘頭,溫姝已經(jīng)全部了解。
穆朗說完,道:“能告訴你的就這么多了,你回去吧?!?p> 溫姝感覺他似乎還有事想說,問道:“沒有別的了嗎?”
穆朗道:“其余的你知道了有益無害,就不說了?!?p> 溫姝道:“既然說了,就都說出來吧?!?p> 穆朗道:“你能體會等死的感覺嗎?”
溫姝奇道:“等死?”
穆朗道:“是,當(dāng)你知道自己的壽命時,余下的時間就是在等死?!?p> 溫姝問道:“你知道自己的壽命?”
穆朗道:“上次離開母神山,臨走前我送給徠末一件玩物,他非常喜歡。我趁機詢問他是否有新發(fā)現(xiàn),他說謎團已經(jīng)解開一多半了。我當(dāng)時很震驚,不斷套問。徠末沒有隱瞞,因為他知道就算我聽說了,也聽不懂。的確,我沒聽懂他說的話,不過我了解到一件事,那幅壁畫正在消褪?!?p> 溫姝問道:“你說畫上的人物正在消失,以后就看不見了?”
穆朗道:“是的。實際上這幅畫從完成之日起,每年都在以極緩慢的速度褪色。從壞的方面看,如果不盡早解讀出繪畫者想要傳達的涵義,或許我們會與成功失之交臂。從好的方面看,隱藏在畫中的多維立體圖,隨著顏色消褪,便于徠末觀察。”
溫姝問道:“這和咱們大家的壽命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穆朗道:“徠末說盡管當(dāng)前無法解讀出畫中的全部內(nèi)涵,但是根據(jù)現(xiàn)有的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能夠推想出這幅畫隱藏著某個精密算法。這個算法關(guān)系到宇宙的命運,一旦徹底解開,徠末將獲得一切與未來有關(guān)的信息。”
溫姝道:“所以能夠預(yù)知人的生死?”
穆朗道:“那是一定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溫姝嘆道:“難怪你之前總是對我愛理不理,原來你在思考壁畫上的信息,我一直以為你嫌我是累贅呢?!?p> 穆朗笑道:“你當(dāng)然是小累贅了,不過不叫人討厭就是了。”
溫姝笑著打了他一下,道:“再敢取笑我,我就推你下去啰?!?p> 穆朗笑笑,問道:“現(xiàn)在還想知道壽命嗎?”
溫姝道:“我不問別人的,你只告訴我致遠的就好?!?p> 穆朗道:“除了你和他的壽命,其他人的我都可以告訴你?!?p> 溫姝道:“那你告訴我,我倆誰先死?”
穆朗道:“程致遠。”
溫姝有點不情愿,又問:“相差多久?”
穆朗搖頭道:“還是不要問了,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
溫姝問道:“那你能活多久?”
穆朗道:“我反悔了,都不告訴你了。”
溫姝眼圈一紅,道:“你怕我難過,是嗎?”
穆朗道:“該來的遲早會來,或許我真該喝下圣水了?!眴柕溃骸笆ニ阋欢◣г谏磉叞?。”
溫姝道:“我留給致遠了?!?p> 穆朗吃了一驚,翻身躍下圍欄,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溫姝道:“我怕他想念我,身體熬不住,所以才留下的?!?p> 穆朗道:“那是純度最高的圣水,足夠消除一百年的記憶,如果程致遠在這個年紀(jì)喝了,很可能會變成癡呆?!?p> 溫姝無比震驚,隨即想到:“圣水我交給姐姐,叮囑她除非萬不得已,不能拿給致遠喝,即便喝也只能喝一點點。姐姐答應(yīng)我會當(dāng)心,所以這時候致遠應(yīng)該還沒有喝?!彪m如此想,仍不放心,問道:“穆朗哥哥,你的手機方便借給我嗎?”
穆朗道:“姝兒,我對你說了這些話,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用意嗎?”
溫姝看到他充滿慈愛的目光,登時明白過來:“他要放我回去找致遠!”
穆朗見她現(xiàn)出喜色,眼神中充滿感激之情,知道她明白了,問道:“敢跳河嗎?”
溫姝點頭道:“敢?!?p> 穆朗道:“河水很冷的,考慮一下是否值得吧?!边~出一步,向船艙方向走去。
溫姝叫住他,問道:“咱們將來還有機會見面的,是吧?”
穆朗道:“我會盡量爭取?!?p> 溫姝道:“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shù)?!?p> 穆朗背對著她點點頭,道:“有我在,這里沒人能殺程致遠?!闭f完,信步走向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