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著看這聶戎青的所作所為,事情不多,無非下毒或是刀劍傷人,這手法并不見得多高明,可偏偏就能騙了這么多人。
不禁想不明白被騙的這些人,是對我太信任了,還是太不信任了?
或者說,其中還有幻靈君早已做好的手腳?
罷了,該看的都看完了,至于他聶戎青哪年月被誰救了性命我可一點都不在乎。
這樣不知死活的人著實沒有留在世上的必要了——就算我肯留他性命,他也已無處安身了。
我收了渃水寒玉簪,聶戎青如死尸一般從半空中落下。
我邁開腳步走到他跟前,這已被渃水寒玉簪刺傷了雙眼又?jǐn)嗔送竺}的聶戎青,恐怕……
我原是敬他是易容喬裝之奇才,可惜了。
我抬手點了聶戎青三處大穴,是否能護(hù)得住他的心脈,保得下他性命要看他造化。
現(xiàn)在還沒有赤翎堂和雪月庭的人到這來,就已經(jīng)能說明仇峨雪沒跟我開玩笑了。
我站起身繼續(xù)往前走,這聽雨眠的七層塔樓的門,還真是精巧,就是不知這里頭會有什么。
我剛要細(xì)看這門上的花紋,那門就自己開了。
按理說,這樣的塔樓,該是在寺廟前的才對,不管了,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到七層呢。
門剛被關(guān)上,我就聽見這樣一個聲音:“阿玉?”
我看著那張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玉,你怎么了?”
蕭遙……奇怪了,從霍扎回來這么久一直想見他,一直沒有消息,如今卻不費工夫地在哪都能見到他。
不論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但現(xiàn)在再見,已然沒有當(dāng)初回來時那樣牽腸掛肚的擔(dān)心。在看著葉棲木落湮沒在火光之中的時候,大概這一切也就隨著那火光散了吧。
“阿玉?”見我一直不說話,他又叫了我一遍。
我往后退了一步,自己也不知是怎樣的神情,只知道我從沒有對一個人如此戒備過,尤其是對他。
“你怎么會在這?”
“我來找你?!?p> 聽了蕭遙這樣的回答,我不禁覺得諷刺。我去霍扎,他安排假死,瞞過所有人,連我也不例外。
出現(xiàn),若是隔了這么久,在其他地方再遇見他,或許,不至如此??涩F(xiàn)在,我確實不知能與他說什么。
我終是沒有和蕭遙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徑直便往邊上這臺階邊上去,他就在我身后,我知道。
這,就算是進(jìn)來了?
聽雨眠拿來關(guān)人,沒有守衛(wèi)也就罷了,連機關(guān)也都沒有嗎?
快到第二層了,在這臺階上總算是見了那么些東西。
“銀蝮蛇?!笔掃b提醒道。
我還是沒回他話,或許是我不知道能回什么,又或許是我怕自己說些什么不該說的話。
“第二層的,沒必要救?!?p> 在我打算從樓梯口向前走的時候,蕭遙略帶急切地開了口。
蕭遙從來都是那樣從容不迫,著實很少讓人能這么簡單了解他的情緒,如此著急……
“有多久?”我站在原地,沒有再挪動腳步。
“兩個時辰?!?p> 我點了點頭,邁開了腳步,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蕭遙站在原地看著我,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插手這事,那么他來這做什么,來看我的選擇,還是來確認(rèn)什么?
這第二層分明是銀蝮蛇的蛇洞,它們吐信的聲音如此雜亂,讓人靜不下心來尋找人的所在。
我閉上雙眼,努力想要從這毫無規(guī)律的“嘶嘶”聲中找到人的心跳聲。
在這蛇洞中多的是腐肉的味道,再加上似有若無的血腥味,我著實不敢仔細(xì)辨別有沒有人的氣息,只能憑這聲音了。
我猛地睜開眼,倒不是因為我找到了什么,而是覺得腿上有什么東西……看樣子,這五六條銀蝮蛇正打算找可以下口的地方。
笑話,木石峰后頭什么奇怪的飛禽走獸沒有?我又是不安分的人,師姐如果沒在我這衣服上下些功夫,別說在木石峰上活了十多年,我可能十多天都活不下來。
看了看邊上深一些的地方,銀蝮蛇分明是分成了兩隊,一隊往外,一隊往更深處……
腳下秋風(fēng)掃葉,我自然抬手便拔了平沙落雁劍,使出一式松下言童。腳下緊接了華容炊煙,跟著一招飛來千尋,便一路暢通著到了這洞穴深處。
我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聞著什么就吐出來,這里頭到底是有誰在?
我還沒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但是這從背后生起的涼意,周邊溢滿了的戾氣,可不是在玩笑。
“素玉姑娘,好久不見?!?p> “程鷺滕?”
我怎么也沒想到,被困在這蛇洞里的竟然會是程鷺滕。看了看一旁……這蟠龍彩翎杵好歹也算一件寶貝,怎的被扔在那墻角?
“不止是我?!?p> 我沒管程鷺滕說的什么,既然劍還在手上,那就隨手兩招挑斷了這蛇洞里的怪藤,程鷺滕算是脫離了束縛。不過程鷺滕身上這毒……
“后面還有人……”
我依舊沒有理會程鷺滕,這會我一點都不想和他說什么。我隨手收了劍,拔了發(fā)髻上的那根簪子,運了內(nèi)力向著程鷺滕眼前一晃??纯闯铁橂F(xiàn)在這臉色,毒就算沒解,也該解了大半了。
程鷺滕一抬手,那蟠龍彩翎杵也從銀蝮蛇的“層層把控”里飛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被他握在手里。
看看程鷺滕這滿身的戾氣,和此刻在他手上的,那花里胡哨雕刻了不少玩意兒的蟠龍彩翎杵,倒真的挺搭的。
說到底,不僅是人選武器,這好的武器也是會選主人的,想來這倆也是磨合了不知多少年。
渃水寒玉的確是比萬靈丹還好用,早知道這根簪子是渃水寒玉做的,我才不會要那萬靈丹呢。
我把這簪子收在了袖子里,這接下來指不定要用多少次呢,一直簪了取、取了簪太麻煩了。
程鷺滕既然已經(jīng)沒事了,我也不想在這一層多待。程鷺滕早說了不只是他,我還在這等著被赤翎堂的人一齊出來圍殺才是有病呢。
我正打算轉(zhuǎn)身向這銀蝮蛇洞穴外頭走,還沒等我邁開步子,程鷺滕搶先兩步到了我面前來,鄭重其事地向我行了禮,甚至連身上的戾氣都斂了不少:“素玉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銘記于心。日后但有驅(qū)使,自當(dāng)萬死不辭?!?p> 我只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心里盤算了時間,有些著急了。索性邁了步子就要走,也不再管他有沒有收了禮了。
誰知道他說的能不能作數(shù),赤翎堂的人要是能為這點事……不對,現(xiàn)在可能除了這洞里頭困住的,不知還活著的幾個人之外,恐怕是再也沒有赤翎堂了。
程鷺滕也不再攔著我,大步向著這銀蝮蛇洞的深處去了。
我加快了腳步,一路以影步往來時的路走,不過腳下這東西怎么好像……在動?
低頭一看,這哪里是什么路,這是……蛇信?
這二層是蛇的嘴里?那程鷺滕往里走豈不是……
我轉(zhuǎn)了頭往身后一看,哪有什么程鷺滕,早就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拿了渃水寒玉簪使了一招遠(yuǎn)上白云,鎮(zhèn)住這巨蛇,也算是給程鷺滕提了個醒。
也不知道程鷺滕現(xiàn)在有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不管他了,這才第二層,天知道這接下來的幾層還有多少人等著。程鷺滕好歹在這蛇身子里,難道還怕被消化了不成?
“你總算出來了?!?p> 我一向?qū)r間的認(rèn)識不如蕭遙,但我能肯定前后只過了不到一刻的時間。雖然如此,也得加快腳步了。
我剛繼續(xù)往這洞外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蕭遙……
“你什么時候?qū)W的?”我一路往銀蝮蛇的洞中走的時候,除了那幾條死在我腿上的小蛇之外,這滿洞的銀蝮蛇和怪藤,絲毫不敢在我身上動些什么。
一開始我以為只是渃水寒玉簪子的原因,但后來知道那所謂的蛇洞,是一條巨型的銀蝮蛇……
如果我沒猜錯,蕭遙用的,這是……霍扎阿玥氏的靈咒?
“先救人,出去我再給你解釋?!笔掃b好像……比我還著急,這接下來要救的人里,到底有什么人讓他如此在乎呢?
不過的確是蕭遙說的這個道理,我便也不敢再多耽擱,蕭遙還是一直跟在我身后。一路走上來,路上和臺階上倒是沒有什么東西了。
第三層,看似風(fēng)平浪靜。不過……
剛到了樓梯口,我正要接著往前走,蕭遙搶了兩步,一伸手就從我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有些疑惑,但眼睛被蕭遙的……左手捂住,他的手臂往我肩頭用力,我略微向側(cè)后方挪了兩步。雖然眼睛被擋住,但我聽得很清楚,是鉞。
蕭遙既然沒打算讓我看見,更沒打算讓我插手這件事,那我便聽著這動靜避開那鉞,不拖累了蕭遙就是。
盡管好奇這會是什么人,想自己動手,但我好像還是,更相信蕭遙不會讓我受傷……
“該死!”我在心里暗罵道。為什么蕭遙不讓我自己來?無非是在他眼里,我不過是個需要人護(hù)著的小孩子而已。
突然,暗器飛來。這種感覺,絕不會出錯。就算我知道蕭遙一定用掌法內(nèi)力筑了一道屏障,但那暗器,顯然足夠在一瞬間刺穿這道屏障——因為它們足夠小,足夠快。
我抬手使出一招悲鳥號木,是屏障,也是收為己用。我看不見蕭遙的神情,但他擋我眼睛的左手分明顫了一下。
周圍沒有血腥味,那就是沒有人受傷,看樣子剛剛的鉞使了這幾個大招都被蕭遙的掌法擋了回去。我手腕一轉(zhuǎn),帶著那些暗器——盡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們飛過來時像要把這原本寧靜的空氣生生扯出一個洞來的氣勢,倒是很像蝴蝶鏢。
不管了,接著一招春繞枯林,掌上再加了些力道,將那些東西全部向著它們來時的方向甩了回去。正是這時候,蕭遙放開了我,閃身向前而去,右手上一招吹落北風(fēng),左手立馬接了夕餐落英。
血腥味。
我還沒看清楚那人的臉,他就已經(jīng)倒下了。在我要上前去看那人是誰的時候,蕭遙卻用影步回到了我身側(cè)。
蕭遙還是不想讓我知道那是誰么,但是當(dāng)今用鉞的人不多,并且……我垂眼看見嵌入了樓梯扶手的那把暗器……
這是,雙翅蝴蝶鏢?難道為云中飛將尋仇的?
可蕭遙……為什么要擋住我的眼睛?
我還來不及仔細(xì)辨認(rèn),突然那暗器連帶著倒在前面不遠(yuǎn)處的那……那具尸體,一齊都不見了。
果然,是風(fēng)月神教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