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陰雨連綿，下了快三天了，時大時小也不見停。孫明堂兩天在知鵲閣終于有了自己單獨(dú)的一間臥室。，這間房還是小丫頭李慎竹整理出來的，在這之前他只能睡上兩晚地鋪。
孫明堂每逢陰雨天時覺得很是享受，至少是在不用為有口吃的而勞碌奔波的時候。因?yàn)檫@些天不見停的雨，知鵲閣所在的這條街罕見的少有喧鬧，對閣里的姑娘更是難得閑暇愜意，少了些許千篇一律的舉止，多了幾分隨心所欲的自得，就像孫明堂對面窗外遠(yuǎn)處洗去塵埃顏色清亮的楊柳。
一面吃著小丫頭親手做的茶點(diǎn)，一面靜心回想起自遇見秦高陽后的諸多事情。孫明堂欲將其記錄成書再加以改變，變成一步可以從自己口中講述的本子，這往后就又多了手討飯的手藝。
人有窮有富，有美有丑，孫明堂如此悠閑又怎么少得了有人勞碌奔波，勞心勞力。不說遠(yuǎn)，單說何啟和朱富桂此刻就不好過。自從兩人一前一后各自遠(yuǎn)遁，數(shù)月來從沒安穩(wěn)過。
梁州青蟒山，朱富桂當(dāng)初落草的地方，現(xiàn)在朱富桂又回到了這里，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來。第一次是因?yàn)檫B年戰(zhàn)亂又恰逢荒年，為一口吃的。第二次是荒年之后無家可歸，便再一次回到了青蟒山，沒什么別的原因，只因?yàn)樗约涸谏街袔啄?，搭起的那個勉強(qiáng)可以擋風(fēng)遮雨的草棚。可天不遂人愿，待他回去青蟒山早已成了匪窩。情勢所逼年少的他不得已上了同一炷香，喝了同一碗酒，起了誓投了匪，做了個跑腿踩點(diǎn)的嘍啰，今次便是第三回。
綠蔭遮掩下，朱富桂遙想當(dāng)年，算算青蟒山跟自己還真是有緣。這山因?yàn)樯街卸嗌?，便被人冠以青蟒山。兵?zāi)荒年自己遭難就是靠山中的蛇渡過，待到自己離去時山中蛇影幾乎不見，不管大小皆被不殺殆盡，空留青蟒其名。
無家可歸時又遭了青蟒山中匪徒，雖然這群也無惡不作，可自己終歸是靠著這些手段活下來了。再次離去時，便是自己做了匪首發(fā)了一筆橫財，散了錢財手底下的人任他們?nèi)チ?。至于那些不肯離去的，自己便帶著他們下了青蟒山離梁州遠(yuǎn)遠(yuǎn)的，改名換姓，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今時再來，望著身后的小院朱富桂得意的笑了。世事多變，早時自己準(zhǔn)備混淆官府的虛實(shí)手段沒想到卻在今天還讓自己用著了。
小院雖然看著有些破敗，可這也是對比朱富桂花費(fèi)巨大的福壽莊來說的。尋常人還是修不起這樣的院落的。
“燕爺，派出去的人已經(jīng)回來了，您要不要現(xiàn)在就見見？”朱富桂剛回神就看見手底下有人來通報。
“還是按在福壽莊那樣稱呼的好。那人么，讓他過來，”朱富桂想了想特意叮囑讓他注意。
“這不是回家了么，再說爺您本就姓燕，在外邊那是有外人，現(xiàn)在沒了那些白眼狼都是咱自己人，沒事兒?！眮砣舜蠹s二十來歲，一點(diǎn)不在乎。
“你誰家的種？”朱富桂被人叫了真名很是不高興。
“姚二家的?！边@人一拍胸脯，報了跟腳。
“哦，姚二家的種，不錯。你快些帶人來見我?！敝旄还饓焊鶅壕蜎]想起來，這姚二又是從那旮沓里冒出來的，反正說好話不要錢，何況又是自己落難的檔口，隨他去罷，要是在往常面前這個毛頭小子得給上三鞭子才老實(shí)。
“哎，燕爺稍等?！边@小子轉(zhuǎn)身屁顛屁顛的叫人去了，沒一會兒工功夫人便已帶到。揮手趕走那個礙眼的小子，才讓探子將事情細(xì)細(xì)與自己道來。
“爺，小的照您離開時的吩咐，一直在大宅邊上看著。直到官府離開小的才回來了稟報。爺，咱大宅里邊什么都沒了，都沒了啊?！碧阶用嫔嗫?，像是死了爹娘一陣哭天喊地。
“沒了，我讓你看著的庫房呢？”朱富桂趕忙問他。
”您吩咐小的只要官府不拆了咱的宅子就只管看著就行?？赡切﹤€狗屁當(dāng)官的是沒拆了屋，可大宅里但凡值點(diǎn)錢的東西都沒了，庫房里一萬兩銀子更是連根毛都沒有啊。小的可是眼睜睜看著人往外搬吶?！爸旄还鹨娞阶由舷伦炱ひ慌鼍陀型２幌聛淼内厔?，趕緊出言打斷他。
“銀子沒了就沒了，我讓你緊盯著銀子的去向，你可都看清楚了?！?p> “清楚，看得太清楚了，那可是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天底下除了漂亮娘兒的大胸脯就屬它最晃人眼?！边@探子一說起這事兒陡來勁，說的朱富桂都有些聽不下去。
“說重點(diǎn)?！?p> “那叫一個軟一個香……??？哦哦，……”探子說的起勁兒一時沒剎住嘴，等反應(yīng)過來才自覺不對。
“爺，庫房里的銀子除了去的大官，他手底下帶的人都順手摸了些去，一萬兩銀子報給那個姓朱的京官時只剩了六千多一點(diǎn)，整整少了四成?！碧阶佑行└锌坪踅裉觳砰_了眼界。
“還有呢，繼續(xù)。”朱富桂催促著。
“沒了?！碧阶佑行┮苫?。
“沒了，那剩的六千兩哪去了？”朱富桂如果不是見這人還有用，恨不能抽他。
“那六千兩啊，聽說是寫了狀子給當(dāng)今天子了。爺您說，這人是不是傻，明知道手底下人沒干凈的還讓去，再說這六千兩明擺著就是手底下那些人留給他的，可他一分沒拿。您說他姓朱，依我看他就是個豬。”探子前世或許是個討人厭的話癆，下了一回地獄，就連閻王爺都沒能讓他把這毛病改過來。
“滾！”朱富桂瞬間暴起，一腳踹了面前有些眉飛色舞的探子一個滾地葫蘆，甩手氣呼呼的一個人呆著去了。
半夜，朱富桂在臥房里思索些事情。庫房里一萬兩的銀子是他故意放著沒帶走，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個朱德庸是不是像他的名字那樣德行平庸甚至不堪，也好讓自己去推他一把?？扇缃窨磥硎菦]必要去費(fèi)心思了，現(xiàn)在思來想去沒個辦法，也就不做奢望能回福壽莊了。
而屋外也不知何時放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