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都是緣分啊
顏未染心驚膽戰(zhàn),趕緊悄悄地摸出自己那個設(shè)置了靜音的手機,打開一看,果然,上面衛(wèi)澤希的三條消息赫然在目。
尤其是“我投資你的品牌!今晚就敲定細節(jié)!立即回復(fù)!過時不候!”這一條,讓她肝都顫了顫。
過時不候是多少時候?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
所以偷偷摸摸地,她抬手遮住手機屏幕,遮遮掩掩地編輯消息:“抱歉衛(wèi)總,我手機沒電了,可否另找時間詳談?”
她這邊消息發(fā)出,衛(wèi)澤希那邊立即收到,他一看到屏幕上的消息就頓時來了精神,連坐姿都端正了,眉飛色舞地對顏未染說:“原來是她手機沒電了——切,本來還想請她吃飯的,現(xiàn)在都八點了,只能約宵夜了?!?p> 宵夜好啊,我剛剛匆匆忙忙扒了點吃的,現(xiàn)在餓死了!
顏未染正想著,就看見了自己那涂黑的手,再想想自己現(xiàn)在臉上的妝,遺憾不已——衛(wèi)總,我這模樣,要蹭你一頓宵夜吃可難了啊!
衛(wèi)澤希的消息已經(jīng)到來,果然是約她吃宵夜面談的。
顏未染心里琢磨著,待會兒找個路口立即下車,趕緊卸妝了去陪衛(wèi)澤希吃東西去,看他這架勢,大概是要和自己商定細節(jié)了。
前方綠燈,衛(wèi)澤希拐上了高架。
“阿姨,這一時半會兒打不到車的,反正我晚上沒事,干脆送佛送到西,免得又被你老公攔下。”
指尖飛舞偷偷編輯短信的顏未染,用眼角余光瞥著身旁的衛(wèi)澤希,一時心中有些微動,心想,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牡貐s著實不錯。
再一想,她又遲疑了起來——為什么一直敷衍她的衛(wèi)澤希,忽然下了這么重大的決心?
出來吃宵夜談事什么的……這類似戲碼好像演過多次了吧?
她鎖上手機,望著窗外的黑夜——也順便看見了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現(xiàn)在蒼老的面容。
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涌上來,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問:“小伙子,儂講的這個不回消息的,是儂啥格人啊?”
“一個朋友,女的?!毙l(wèi)澤希得意地對著手機一挑下巴,“喏,剛剛給她發(fā)的消息,這就騙出來了,待會兒約她吃宵夜去。”
“騙出來是做啥意思啦?”
“哎,她腦中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自己搞出個化妝品就能轟動全世界似得,整天攛掇我和她開創(chuàng)品牌。阿姨你說說看,品牌開荒哪是這么簡單的?她傻,我才不陪她一起傻呢!”
顏未染冷靜地問:“個么儂要對她做撒西?”
“哄哄她嘍,陪她玩玩殺殺時間?,F(xiàn)在她是滿腔熱血頭腦發(fā)熱,過段日子她冷靜下來了,感謝我還來不及,阿姨你說是吧?”
是個頭,我找上你真是腦子搭牢了。顏未染氣得臉色發(fā)青,把頭扭向一邊,死死咬住下唇。
她孜孜追求的事業(yè),渴盼的前途,向所有仇人追討債務(wù)的唯一希望,就這么被人拿來當(dāng)誘餌,隨隨便便拋在面前引她上鉤——而且還當(dāng)著她的面當(dāng)作笑談!
“不過阿姨啊……其實今晚你還得感謝她。”衛(wèi)澤希完全不知道她在心里把自己已經(jīng)罵了一千遍一萬遍,還輕松笑道,“其實我本來開著輛車燈破掉的車很郁悶,只想早點回去維修的??墒俏耶?dāng)時看到了在路邊走著的你,不知為什么,覺得路燈下阿姨你的背影,和她有點像……雖然只有一點點啦,但是就好像讓我看到了她一樣,所以我才停下了車要幫你?!?p> 車內(nèi)寂靜無聲,他的話雖然很輕,但顏未染卻聽得清清楚楚。
心口那些郁憤忽然消除了大半,也不知是因為他此時溫柔的語音,還是因為他認出了她的背影。
顏未染輕輕嘆了口氣,扶住臉頰,怔怔地看向窗外,再也不說什么了。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車內(nèi)陷入寂靜。
車子在高架上飛速行駛,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事故現(xiàn)場,兩個女人在橋上等著??匆娝能囘h遠來了,年輕高大的那個猛地跳起來,沖到路中間就揮手攔車。
衛(wèi)澤希緊急剎車,前頭僅剩的一個車燈照亮了攔車女生的面容。
一看見那張臉,顏未染就下意識地捂住了臉,想去死一死。
怎么會是潘朵拉?那么另一個人當(dāng)然就是……
果然——“衛(wèi)少,今兒造型老酷炫啦,咋開著輛獨眼龍就上路了?”
潘朵拉鬧鬧嚷嚷的聲音傳來,隨即便拉開車門,挽著打扮成中年貴婦的徐阿姨就坐了上來。
顏未染真是不想和她打招呼。
而衛(wèi)澤希一看欄桿邊,頓時大叫出來:“喂,朵拉,那不是未染的向日葵車嗎?”
果然,那輛噴繪向日葵的小車靜靜地趴在護欄邊,一個交警正在查看車子的狀況,做著筆錄。
顏未染心疼得都要顫抖了。潘朵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這車子都成這樣了,得花多少錢修??!
豪邁的潘朵拉卻完全不在乎車子,只催著衛(wèi)澤希說:“衛(wèi)少咱快著點,交警處理好了,車子我也叫拖車了,徐阿姨要趕飛機呀,國際航班,十點多的!你趕緊的把她送到機場去,麻溜的!”
衛(wèi)澤希發(fā)動了車子,問:“你把車子撞成這樣,未染知道嗎?”
“沒轍,想當(dāng)初我在紐約開的猛禽,來這邊開熊貓能不笨笨咔咔嗎?把不住方向盤?。“パ綃屟?,我這下可咋跟姐說呢……”潘朵拉說著,終于發(fā)現(xiàn)了前排的顏未染,卻一時沒能從后方辨認出她是誰,“咦衛(wèi)少,車上有人你咋也不吱一聲?對不住阿姨,沒擾到你吧?”
顏未染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這缺心眼的大妹子。
衛(wèi)澤希隨口說:“哦,這阿姨也是搭我順風(fēng)車的,都去機場?!?p> “平時瞅你不像這么尊老愛幼的?!迸硕淅f著,終于借著窗外照進來的路燈,仔細看了看前面的顏未染。
然后,她的臉都扭曲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叫了一聲:“姐、姐?。俊?p> 衛(wèi)澤希詫異地從后視鏡中瞥了她一眼:“你叫誰?”
顏未染迅速地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問:“是弗是搞壞了你姐的車,心里頭勒煞吊西啊?”
“是……是啊,老對不起我姐了……”潘朵拉不明白狀態(tài),只能訥訥附和了一句,閉緊嘴巴選擇不說話。顏未染解釋說:“我們是鄰居,平時都住梧桐街。我和那個……她姐,顏未染,也很熟的。”
“哦,那可真是緣分,原來都是熟人啊?!毙l(wèi)澤希開著破車,帶著三個各懷心思的女人,沖得飛快。
而徐阿姨心亂如麻,看眼前情況不對勁,自然坐著一聲不響。
機場到了,幸好車燈沒引發(fā)什么大問題。
衛(wèi)澤希把她們帶到國際航班登機口,就去停車。顏未染拉起徐阿姨直沖洗手間,先脫了假發(fā)套,又拉開潘朵拉隨身攜帶的大包,把卸妝液倒在化妝棉上,草草幫她卸妝。
正在徐阿姨臉上擦拭時,顏未染忽然感覺手指尖一暖,有溫?zé)岬乃榈温湓谒氖种干稀?p> 顏未染的手頓了頓,抬頭看向徐阿姨,卻見她捏緊拳頭控制自己身體神經(jīng)質(zhì)般的顫抖,眼中難以抑制的淚水,簌簌滾落下來。
顏未染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握住徐阿姨那緊攥的拳,低聲說:“徐阿姨,別擔(dān)心,我們一定會安全地送你到女兒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