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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清平

第七十九章

永樂清平 卿卿河邊草 3605 2018-12-02 15:52:56

  正當李樂山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時,忽然窗棱“啪”的一響,似被人用石子等輕小之物投中。

  李樂山一驚而起,深夜中被人如此掩至近前卻未察覺,倘若對方心懷不軌,自己豈非要遭到暗算?想到這當即翻身下床,抄起長衫往身上一披,推開窗子縱身跳到院中,此時所有人都已就寢,整座華夏鏢局內(nèi)燈火皆瞑,漆黑一片。

  李樂山悄沒聲的游走一周,未發(fā)現(xiàn)異狀,忽一抬頭,看到遠處一房脊上站起個黑影,月光下一身夜行衣,黑紗遮面,李樂山當即恍然,原來來人是從遠處投石擊窗,難怪自己沒能發(fā)覺,此時就見那黑影沖他遙遙招了招手,似在招呼他過去,李樂山心想:你不招呼,我也要過去的。當即墊步擰腰躍上院墻,幾個起縱,直奔那黑影而去。

  不等他靠近,那黑影忽一轉(zhuǎn)身,沿著屋脊向遠處奔去,李樂山哪容他就此離去,當即腳下發(fā)力,在對方身后緊追不舍,兩個人一路躥房躍脊,形影相隨。李樂山見對方身法輕捷,跳躍高墻如履平地,便知絕非尋常宵小。而那人似乎也想探探李樂山的能耐,但不論他如何發(fā)力疾奔,李樂山卻始終跟在后面,保持著三四丈的距離,銜尾相隨。

  眼瞅著來到城墻腳下,就見那人嗖地一躥,如壁虎一般貼著墻面蜿蜒而上,轉(zhuǎn)眼就攀上了墻頭,李樂山有樣學(xué)樣,也緊隨而上。二人先后翻墻而出,城外不遠處有一片松林,那人一口氣跑到松林旁才停住腳步。

  李樂山只道對方必有見教,不料那人竟從腰間解下一根黑黢黢的藤鞭,左手平伸,做了個“請手”的架勢,李樂山鼻子一哼,道:“閣下想試試李某的功夫,先報上名號再打不遲!”

  那人也不答話,振臂一掄,藤鞭刷的一下直朝李樂山擊來,武林中有言道:“練長不練短,練硬不練軟。”這等軟鞭長索一類的家伙最是難練,但一經(jīng)練成則威力甚大。李樂山見他說來就來,亦不敢怠慢,趕忙閃身一讓,鞭梢擦臉掠過,然而對方鞭法上的造詣著實不凡,未等招式變老,手腕一抖,那藤鞭立刻兜轉(zhuǎn)回來,此時正值二更時分,夜?jié)馊缒?,那人又穿著夜行衣,幾與整個環(huán)境融為一體,李樂山目不視物,只能憑借耳力與肌膚的感應(yīng)來判斷對方的動作,偏偏他自己卻是一身月白緞的湖縐長衫,黑夜中尤為顯眼,那人占此優(yōu)勢,藤鞭揮舞如風,如同一條無形的怪蛇,繞著眼前那道白影飛舞盤旋,伺機而噬。十余合過去,李樂山一直在騰挪躲閃,鮮有還手之機,而那人似也對李樂山頗有顧忌,不敢貿(mào)然貪功,耐心的等待時機出現(xiàn)。

  正久斗不下時,忽然那團白影微微一滯,那人豈肯錯過這難得的機會,藤鞭奮起,一下?lián)糁心菆F白影。甫一得手,頓覺有異,擊中之物軟軟綿綿,竟毫無受力之感,仔細看去,赫然只是一領(lǐng)月白緞長衫,正詫異間,忽然身后風聲颯然。要說這人應(yīng)變也是極快,左手一翻,亮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使招“犀牛望月”,一道寒光猛地向后撩去。

  李樂山冷哼一聲,一招“鐵板橋”避過來襲,跟著雙腿鴛鴦連環(huán),先是左腳將其匕首踢飛,跟著右腳倏出,正中對方腰胯,那人“啊呦”一聲滾出丈許,語聲清脆,竟是個女子。

  這一下大出李樂山意料,上前一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站起來,開口道:“閣下好俊的功夫,難怪我哥哥會敗在你的手里。”

  李樂山聞言大奇,道:“你哥哥?”

  就見那人將頭紗一摘,露出一張俏生生的面龐,借著月光的照耀,李樂山只覺這張臉十分面熟,略一思索,登時想起來,這不正是駱北峰的妹子駱瑛嗎?數(shù)月前二人曾在武當山上見過面,想到這趕忙抱拳行禮,歉然道:“李某不知是駱姑娘到此,多有冒犯,沒傷到姑娘吧?”

  駱瑛很是尷尬,但也輸?shù)眯姆诜?,訕然道:“好吧!我哥哥尚且不是你的對手,我打不過你,就更沒啥可說的了!”

  李樂山忙道:“其實那天令兄之所以落敗,乃是李某使詐,這才僥幸勝出一招,若論真才實學(xué),勝負倒也難說呢?!?p>  駱瑛搖頭道:“你也不必替他掩飾了,我哥哥年紀輕輕就坐上掌門之位,向來自以為是,目中無人,這回栽個跟頭好,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樂山不愿在這話題上多談,語鋒一轉(zhuǎn),問道:“駱姑娘,你這一陣子跑到哪里去了?令兄尋得你十分著急。”

  駱瑛鼻子一哼,道:“讓他找去,我才不稀罕呢!”

  李樂山只道她還在為那天的事和駱北峰慪氣,莞爾寬言道:“駱姑娘,聽李某一句勸,令兄身為一派掌門,百務(wù)纏身,你應(yīng)當多替他分擔一些,不要再跟他慪氣了!”

  駱瑛搖頭道:“我不是跟他慪氣,我不想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南疆討伐焱門!”

  李樂山愕然道:“你說什么?”

  駱瑛道:“真的,我已打定了主意,跟你們一同去南疆,你們不是需要幫手嗎?”

  李樂山正色道:“駱姑娘,你的好意李某心領(lǐng)了,但你畢竟是邛崍派的人,我與令兄之所以比武,就是因為在這件事上難以達成共識,他對我等的做法很是不以為然,又豈能允許你......”

  話未說完,立被駱瑛打斷道:“行了!你不要總提我哥哥,他是他,我是我,我又不是他的奴婢,他憑什么管我的事?”

  李樂山怔了怔,心中暗想:“現(xiàn)在的姑娘怎地都這么倔強?鶯妹已經(jīng)很令人頭痛了,看來這個女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駱瑛見他不開口,遂問道:“喂!你在想什么?到底答不答應(yīng)帶我去打焱門?”

  李樂山搖首道:“我不答應(yīng)!”

  駱瑛急道:“為什么?”

  李樂山想了想,道:“我們不能因為你而得罪了邛崍派!”

  “可是你們不已經(jīng)跟我哥哥鬧翻了嗎?”

  “那不一樣的!”

  “有什么不同?”

  李樂山無奈,只得耐心的解釋道:“那天我們是公平比武,雖難免心存芥蒂,但畢竟光明正大,無可指摘,不過若是讓姑娘你加入我等的行列,那就是公然與令兄作對了,如今我們大事當前,絕不能再多樹強敵了?!?p>  這個理由十分充分,讓人無法反駁,駱瑛怔然半晌,最后狠狠一跺腳,說道:“你說得對,我跟你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犯不上為我去惹麻煩!”說罷從地上拾起匕首,又將藤鞭盤好別在腰間,而后看也不看李樂山一眼,邁步便走。

  李樂山心有不忍,上前一步道:“駱姑娘,天這么晚了,你在哪里過夜?”

  駱瑛冷冷回應(yīng)道:“多謝李大俠關(guān)心,不過閣下不覺得管得太寬了嗎?”

  李樂山討了個沒趣,知道她此番乘興而來,被自己當頭一盆冷水,心灰意冷已極,再不愿聽自己多說一句話,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踏著夜色返回了鏢局。

  當夜再無狀況發(fā)生,轉(zhuǎn)眼次日清晨,曙光微露,李樂山起身下床,簡單洗漱之后來到大廳,見很多鏢局的伙計都已起來,華天雄與夏忠良也在,此時大伙正坐在一起用著早飯。

  李樂山與眾人打了招呼,也坐了下來,他感覺昨晚那段小小的插曲實在無足輕重,不值一提,因此這一節(jié)他對誰也沒講,連華天雄也渾然不知,然而世事如云,就因為李樂山這個一念之差,日后竟徹底改變了整個武林的命脈走勢。

  用罷了早飯,十三家鏢局各路人馬已陸續(xù)到來,眼見群雄齊集,華天雄率領(lǐng)眾人來到鏢局正廳。廳中供奉有三尊神像,中間的是武圣關(guān)云長,左首位是岳武穆,右首位是少林達摩老祖。這三位分別代表著忠義勇,因為行走江湖講究的是義氣為先,所以將關(guān)公放在正中間。

  華天雄將香燭點燃;當先來到三尊神像前,肅立拈香,然后跪拜頂禮。接下來是李樂山與夏忠良。再后面是柳宗棠主仆,野人熊焦猛,譚氏弟兄以及一干來自招賢館的英雄好漢,最后是十三家鏢局大小鏢頭,依次上前進香叩頭。

  待所有人禮畢,外面已有人將一切輜重收拾妥當,裝載觀音玉佛的是一駕雙轅騾車,另外還跟著十兩轎車,裝著所有人員的行李兵刃,干糧藥品。

  此番鏢局聯(lián)盟包括華天雄在內(nèi),總共出動十四位鏢頭(雙義鏢局兩名),十四名趟子手,四十名鏢伙。華夏鏢局這邊,華天雄特意安排夏忠良駐守金陵,畢竟鏢局上上下下諸般事宜,需要一個主事人在此坐鎮(zhèn)打理。

  一切準備就緒,眾人出了大門,華天雄吩咐趟子手起鏢。十余名趟子手每人抱著一面鏢旗,總共一十三面。最后一人舉著面巨大的綢旗,杏黃色的旗身,上面繡著六個墨綠色的大字:金陵鏢局聯(lián)盟。旁邊繡有大大小小十三個金色的鏢字,每個鏢字代表著一家鏢局。旗上還飄著一條尺許寬、丈來長的綢帶,有風吹過,將綢帶拉得挺直,遠遠望去,格外引人注目。

  旗手們乘坐騎走在最前面。跟著的是那輛雙轅騾車,再往后是十輛單乘轎車,分作兩排;兩旁四十名鏢伙各持兵刃,拉開趟子,左右護行。華天雄領(lǐng)著一干鏢頭,與李樂山、柳宗棠等人各乘坐騎,緩緩跟在車隊后面。

  打頭的趟子手一聲喊鏢,嗓音洪亮,直達半里多遠。表示正式啟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直奔城門而去。這隊伍足有上百之數(shù),走在金陵城中氣象威武,蔚為壯觀,引得街上的行人紛紛注目觀瞧。竊竊私語道:

  “好家伙,這么多人的鏢隊還是頭一次見,這是護送的什么寶貝?。俊?p>  “你不知道嗎?這是華夏鏢局將雞鳴寺的一尊觀音玉佛請了出來,專為獻給云南沐王府作壽禮?!?p>  “難怪這么大陣勢呢!千里送觀音,這也算是一件極大的功德了?!?p>  “嘿,你懂什么?這華天雄最精明不過了,他借著禮佛的名義跟沐王府搭上關(guān)系,從今以后,云貴等地的生意還不是他們一家獨大了!”

  “有道理!”

  轉(zhuǎn)眼間隊伍駛出了城南門,李樂山騎在馬上,回首遙望金陵城,忽心有所感,想起武當金風道人、駱北峰等都曾力勸自己打消伐焱的念頭,此行間關(guān)萬里,吉兇未卜,這支隊伍里不知有多少人將一去不歸呢,自己這樣做真的正確嗎?想到這不禁心頭一悚,驀地打了個冷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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