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蘇秦牽著馬沿直線前行,越走越欣喜,因為前路沒有一棵樹擋住自己的去路,剛好能夠讓自己筆直穿過。
這里的樹木至少上千棵,卻剛好留下一條直線通道,用腳趾頭去想,就知道這絕非偶然,而是墓地主人刻意為之,這恰好印證了蘇秦的判斷。
剛開始他還謹小慎微,后來腳步越走越快,大約半個時辰之后,眼前豁然開朗,在樹林包圍中出現(xiàn)了一片圓弧形的草地,有小溪從視線中蜿蜒而過,溪畔孤伶伶聳立著一座狹長石屋。
莫非這石屋,就是范蠡之墓?
蘇秦正這樣想的時候,卻見石屋頂上冒出了裊裊的炊煙,這一幕又看得他目瞪口呆,我去!
他小心翼翼牽馬走了過去,繞到石屋背面,發(fā)現(xiàn)一道狹窄的門。
蘇秦貓著腰探頭張望,才發(fā)現(xiàn)這石屋極為狹窄,成瘦長的長方形,里面有一張石床,緊貼石床的是一個長方形灶臺,有一人用十分滑稽的姿勢趴在石床上,給灶臺生火煮飯,因為這石屋窄得的幾乎伸不進腳。
這人背影越看越熟悉,而這同一時刻,那人敏感地轉(zhuǎn)過身來,兩人一起驚叫減出了對方的名字:
“蘇秦!”
“公孫衍!”
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秦未來最大的對手之一,被世人譽為犀首的公孫衍,此人個性令人琢磨不透,有時舉止端正,有時肆無忌憚,在蘇秦那個圈子里,一直不太受大家歡迎,自在淄水畔一別之后,他們已有數(shù)月未見,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里再次相遇。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看二人表情。
顯然都是驚多于喜。
……
“你怎么會來這里?”兩人異口同聲的問,接著又一起回答道,“在下久仰范蠡先生大名,所以特來憑吊。”
在一陣詭異的平靜之后,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都大笑起來。
灶臺里傳來一陣肉香,蘇秦喉頭滾動,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公孫兄,我來幫你加柴吧?!碧K秦放下牽馬的繩子,意味深長的說道,他話里的意思,是希望有福同享。
但很快被公孫衍義正言辭的拒絕,“蘇兄,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做,等我用好之后,蘇兄要煮什么東西?無需客氣,盡管用好了?!?p> 蘇秦摸了摸鼻子,從包裹里掏出了一塊又硬又冷的麥餅,蹲在墻外默默啃了起來,心里暗罵道:這小氣鬼。
而屋內(nèi),公孫衍開心地坐在石床上,一口酒一口肉,好不痛快,而且把蘇秦蕭索的背影,當作自己的下酒菜。
……
等這頓午飯吃完之后,兩人盤腿坐在屋外的草地上,終于攀談起來。
確定一件事就是,他倆確實都是來憑吊范蠡不是來盜墓的,而且公孫衍也和蘇秦一樣,完全無視腳下看得見的路,猜中了同一條看不見的路。
這一點倒讓雙方惺惺相惜起來,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在交談中,令蘇秦抓狂的是,這石屋的肉酒米糧等物,都是石屋里自存的,根本不是公孫衍的私人物品,也就是說這些食物見者有份。
但他同時疑惑,究竟是誰準備了如此多的現(xiàn)成食物呢?看食物的新鮮程度,至少說明這是近期有人特意準備的,那么問題來了,他意圖何在?
當蘇秦問出這個問題時,公孫衍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蘇兄。你看這石屋門口墻壁上寫的什么?
蘇晴定睛一看,只見正門石墻上寫三個大字:一人屋。
公孫衍笑著解釋,“蘇兄,你看到?jīng)]有?這屋子里的石床十分狹窄,僅供一人睡臥,也就是說這個屋子只能住一個人,故而叫它一人屋。
蘇秦還未開口,就見公孫衍笑得很得意,“先來先得,所以在沒找到范蠡墓前,這間屋子只能由在下獨住了?!?p> 蘇秦環(huán)顧四周,這里除了樹林就是草地,如果晚上睡在樹林或草地,都會讓他毛骨悚然,萬一有野獸來襲怎么辦?就算沒有野獸,夜晚的蚊子也會讓他苦不堪言。
于是他正色說道,“公孫兄此言差矣,既然你我都和這屋有緣,我看那石床雖窄,但兩人擠擠還是能睡下?!?p> 公孫衍立刻做出一個惡寒的表情,“擠擠?你看那床小得要我們兩個男子身體背貼背才能躺進去,兩個男子如此親蜜,你不覺得惡心嗎?”
蘇秦連忙搖搖頭,“不惡心,以前我和張儀就這么睡過。
“我可不是張儀那個慫蛋?!惫珜O衍板著臉惡狠狠道。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味道。
兩人話不投機。
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
半響之后,蘇秦從草地上冷冷站了起來對公孫衍說道,“公孫兄,你知道什么叫做先禮后兵嗎?”
公孫衍也慢慢從草地上站起身,拍拍手一笑,“怎么,蘇兄想要動粗?”
蘇秦故意嘆了口氣,“我們倆也算是熟人了,你居然一點情面都不講,那么我只好用手中的劍去講!”
公孫衍爽快的一拍手,“在下贊同,你等等我哈?!?p> 他小跑進石屋,出來時拎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青銅劍。
“刀劍無眼,后果自負。”他隨手一舞出一朵劍花對蘇秦說。
蘇秦從吃草的馬匹上,取出自己的斷劍安靜地指向公孫衍的臉。
公孫衍啞然失笑,蘇秦果然膽大,居然用斷劍對敵。
二話沒說,他直接挺劍沖了過去,他從小就是聞名鄉(xiāng)里的文武雙全,劍術(shù)在同齡人當中堪稱上選,而蘇秦雖然嘴皮子厲害,但據(jù)他所知,蘇秦的劍術(sh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已經(jīng)在想象蘇秦跪地求饒的可笑情景。
他手中的劍鋒剛伸到蘇秦近前,就見蘇秦后發(fā)先至,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孤度,庖丁劍法之悚劍式!
斷劍一揮,將公孫衍手中劍削成兩截,還沒有等公孫衍回過神,那斷劍已經(jīng)冰冷地頂在他咽喉之上。
一招制敵!
公孫衍的表情像見了鬼似的。
……
“公孫兄承讓了。”
蘇秦笑著將劍慢慢抽回,又再次溫馨提示,“今晚我們二人擠擠睡吧?!?p> 公孫衍臉上迅速恢復(fù)了平靜,滿不在乎的笑道,“不必,無論屋里屋外,在下都喜歡一個人睡?!?p> 邊說話,邊進屋把自己的行禮包裹拎出來,往草地上一丟。
“這人還挺倔?!碧K秦一樂,心里涌起一股親近感,因為自己也很倔。
范蠡的墓究竟在哪里?
下一步該怎么走?
他進屋將包裹放好后,默默躺在石床上,瞪大眼仰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