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皇宮】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云岫也笑了一下,拱起白凈的手,彎腰迤然同她做了一揖,開口氣若春風(fēng),溫然拂面:“是。是我?!?p> 不過簡單三字。
可聽到他答話,不知為何,卻突然令她心中涌起千思萬緒,仿佛掀起了一翻狂瀾,竟讓她無法再從容,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在寂塔司中怎么未曾向師尊請教遇到故人該如何表現(xiàn)?腦海在那瞬間劃過了千萬句倒底哪一句才能正用,最后到了嘴邊的話竟是……辛苦你了罷?
“嗯。辛苦你了。”
真是一語生疏。當(dāng)疏離嚴(yán)重地感隔在兩人中間,她不由想——能夠教出自己這樣的蠢徒弟來,想必師尊一定也是個朋友很少的人吧。
不過也是。在她修行的六年里,師尊從不許她踏出寂塔司半步,更不許生人靠近寂塔司,至于他自己,六年來,出入寂塔的次數(shù)更是屈指可數(shù)。甚至于,連每次請神占卜的簽文卦象都是由“窺天”這樣的的機關(guān)代勞輸送到司命使臣手里的。
師尊他廢了這么多功夫避開了大部分能與人有所交集的地方,應(yīng)該是個沒有朋友也不會感到寂寞的人吧。
不覺又想到了她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尊,她心里不免有些傷感。而在她疏冷的寒暄下,眼前的少年笑笑,似是毫不在意,只是伸手示意:“公主,請隨我來?!碧а?,順著他白凈的手掌望過去,她看見他身后逶迤綿延的白色宮階款款而去,仿佛沒有盡頭——這是她多年前從未發(fā)現(xiàn)的。不覺間便點了頭:“好?!?p> 他不再言語,轉(zhuǎn)過身安靜地走在前面替她引路,仿佛他才是這些幽深宮殿年輕的主人。而她則默默的跟上他的步伐,一路上不發(fā)聲響,只用眼睛偷偷看,像極了一個背井離鄉(xiāng)又在多年后迷途而返的故人。
她的目光小心的躍過他的肩頭,看到皇宮一路皇宮的景象——那是玉凈臺,那是朝露殿……從前中秋宴,父君還帶她來賞菊。只是如今菊花都已敗光,倒是多了幾排薔薇。而當(dāng)年皇宮里跳舞最好看的凝貴妃就住在這里,父君也最愛去她那兒了,雖然自己并不怎么喜歡那個恃寵而驕的女人……還有,那兒似乎是她小時候最愛去的琉璃廊,也不知從前她掛在廊下的風(fēng)鈴還在不在,為什么現(xiàn)在聽不到它搖動的聲音?是因為自己站得太遠了嗎?還是因為風(fēng)鈴早已不在?誒……她還要走多少路?路的盡頭又究竟在哪?父皇是不是等急了自己?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多了好多的疑問,她似乎什么也不懂了……而這個皇宮在她眼里竟然也已變得如此陌生。仿佛已不在是她那個生兒而長大的地方了。她,似乎她又變成多年前走入寂塔司的那個小小幼女,站在未知的入口,雖然有著期待與新奇,但心中也同樣揣著不安與忐忑。
她居然……有些緊張?
忽然,走在前面的少年再次發(fā)出了聲響:“公主多年不曾出關(guān)。皇宮的路,大概都要不認(rèn)識了吧?”
她愣了一下,有一瞬間還以為這個少年偷學(xué)了什么他人不知的厲害秘書,而能竊聽到自己心中的想法。然而并非,以她是靈力,怎么會沒有發(fā)現(xiàn)這點呢。
對著他善意的笑,她猶豫著,心中想著要不要否認(rèn),話到嘴邊是:“嗯?!?p> 很是肯定的承認(rèn)了,心里不免感到些悲涼滑稽。她的父親是東荒的君主,是這座城的主人,而她、卻連自己的家都不認(rèn)識了。
“公主不用難受?!眳s聽到他這樣說。
她奇怪的看著他,少年在身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一派溫和的聲音,仿佛春風(fēng)拂水:“臣下如今在宮中任著小小一職,可以時常來看公主,公主也不必害怕日后寂寞?!?p> 他還是那樣笑著,溫柔禮貌,似乎一個端莊的女子,但是眼角眉梢卻是少年的清俊。
她愣愣地看他,仿佛過了很久,終于點了點頭:“阿岫,謝謝你了?!?p> “公主不需客氣?!保D(zhuǎn)回身,繼續(xù)往前走,聲音卻是輕輕淡淡,從身前坦然而來:“我一直都記得,你我幼時,可是最好的玩伴?!?p> 聽著這話,她并不做任何的反應(yīng),但是心中卻同同盛了一汪盈盈的暖水,無比舒然。
她開始慶幸這個少年是自己出關(guān)之后所見到的第一個人。那是十五歲的她,將至及笄之年的少女,心中的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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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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