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惱怒之極,二十年來不知吃了多少種藥物,這被封死的十幾處大穴依然毫無松弛,真氣在體內(nèi)沖突來去,卻總無法發(fā)之于外,今日冒死摘來一朵罕有的雪花,不料仍是不見毫功。謝絕連將氣息沖擊足少陰膽經(jīng)的風(fēng)池穴、手少陽三焦經(jīng)的陽池穴、手劂陰心包經(jīng)的天泉穴,以及各大經(jīng)脈中被封死的穴道,依然與往日一般毫無動靜。不禁垂頭喪氣,收功作罷。
房門忽然被推開,謝恩走進來道:“爹,這顆天心丸,不知于你恢復(fù)功力是否有用?”原來謝恩隔窗見到父親的臉色,已知收效甚微,想起自己尚存一顆天心丸,于是與溫紅狐一說,便拿了出來,走進房門。
謝絕又驚又喜,道:“快拿來!”
謝恩打開藥匣,遞了過去,一股異香立時彌漫滿室。謝絕雙目放光,取過天心丸吞下,頃刻之間,面上便泛起紅潮。謝恩退出房,將門帶上。
溫紅狐道:“恩哥哥,怎樣?”
謝恩道:“但愿這顆天心丸能助爹爹解開死穴?!?p> 兩人坐在桌邊,談?wù)務(wù)f說,心懷忐忑,不知結(jié)局如何。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忽聽得呼呼聲響,接著傳來砰蓬之聲,謝溫二人吃了一驚,齊齊站起身來。還未奔至門前,驀地里喀喇一聲,房門當中破了一個大洞,木屑紛飛,整個房門都差點塌倒下來,接著豁喇喇一陣大響,那架沉重的藥櫥居然被他打翻在地。
謝溫二人對望一眼,目中盡是震駭之色,謝絕這一拳雖打穿了木門,但拳頭顯然并未沾上門板,二人立于門外五尺之處,猶感撲面拳風(fēng)凌厲之極,雄渾老辣之處,赫然也不遜于溫逐客。二人沖進門內(nèi),只見滿室生風(fēng),狼籍遍地,木塊破凳已被牽引得滿地亂滾,謝絕掌勢縱橫,容光煥發(fā),飛舞來去。
謝恩喜呼道:“爹爹,你武功已恢復(fù)了?”
謝絕并不回答,依然拳打足踢,風(fēng)聲虎虎,身手矯健之極。謝溫二人見他掌力沉雄,掌法嚴密飄逸,不禁又驚又佩。謝絕二十年來積郁難宣,此時方才得以發(fā)泄,一套平生最得意的隨波掌法打完之后,長嘯一聲,謝溫二人只覺雙眼一花,他身子竟已如幽靈般到了門外。謝溫二人就站在門邊,但于他是如何掠出門外的,竟是懵懂不知,只感有一陣清風(fēng)拂面而過,根本沒見他曲膝作勢,身法之快,當真是有如鬼魅,直讓人匪夷所思。二人吃驚之下,趕緊縱出門去。
只見謝絕又練起了另一套逍遙游拳法,之后又練了一套降龍伏虎拳與三才十八掌,一邊打一邊振吭長笑,神情愉快無限。一套三才十八掌打完,長嘯一聲,凝神收功,氣回丹田,只覺渾身精力充盈,舒暢無比。
謝溫二人禁不住大聲喝采。謝絕道:“恩兒,謝謝你的天心丸。”
謝恩道:“爹爹,這天心丸其實不是我的,是紅狐貍送給你老人家的?!边呎f邊悄悄向溫紅狐眨眨眼睛。溫紅狐臉一紅,垂下頭去。
謝絕向溫紅狐望了一眼,只哼了一聲,竟不象先前那般仇視,道:“恩兒,你跟我來?!鞭D(zhuǎn)身向左側(cè)行去。他健步如飛,轉(zhuǎn)眼間去了十余丈。
謝溫二人趕緊跟上,哪知謝絕突然回過頭來,指著溫紅狐,道:“你,給我回去?!?p> 謝恩驚道:“爹爹,你要干什么?”
謝絕道:“這二十年來你爹爹無所事事,悟得了不少武學(xué)原理,如今要教于你,豈能讓她瞧見?咱爺兒倆到那邊去?!鄙碥|一晃,已在數(shù)丈之外。謝恩見爹爹不再對紅狐貍疾言厲色,已是極為難得,哪敢再惹惱父親,低囑了溫紅狐幾句,隨后跟去。溫紅狐怏怏不快,可也無可奈何,只得獨自走向小屋。
謝絕率先到了一個山坳之中,謝恩隨后跟來,將到坳口時,突見一條黑影在左側(cè)一閃而過,謝恩驚喝道:“什么人?”但那人一現(xiàn)即逝,不見蹤影。謝恩心存疑惑,見父親遙立坳口,向自己招手,當下急奔過去,道:“爹,適才我見到一條陌生的人影,不知附近還有沒有隱居著旁人?”
謝絕面色微微一變,道:“別理他們。來,咱爺兒倆過幾招。小心了?!辈坏戎x恩發(fā)話,倏的一掌,已擊向他面門。
謝恩見來勢凌厲,不及細思,忙晃頭側(cè)身避開,右手虛晃,左手直伸,向他肩上要穴拿去,正是一招精妙上乘的擒拿手法。謝絕倏的回臂下?lián)?,啪的一聲,謝恩手背上已著了一下,火辣辣的燒疼。謝恩吃了一驚,甩了甩手,卻只是疼痛,并未受傷。心下驚駭,退了一步,迅速變招,左手化爪為掌,向謝絕腹部拍出。招才出一半,忽然風(fēng)聲颯然,腋下天泉穴、胸部膻中穴、小腹氣海穴已盡在對方掌力籠罩之下。
謝絕叫道:“出右掌,‘江濤拍岸’?!痹捯粑唇^,雙掌已雙雙印在謝恩胸口與小腹之上。謝恩吃了一驚,左臂揮出,擊往對方頭頸,才揮出一半,整條手臂忽然酸軟難當,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謝絕怒道:“為什么不出右手?若我是敵人,這雙掌掌力一吐,你此時焉有命在?心不在焉的,怎么學(xué)得成上乘武功?”
謝恩道:“是?!庇沂治杖瓝]出,砸往對肩井,拳離肩井穴尺余時,驀然張開化掌,向下一沉,斜劈對方左脅要害。這一招變化精微,深得拳法秘訣。謝絕喝道:“好!”沉肩轉(zhuǎn)腰,左掌揮出,迎往對方右掌,右手倏出,點向謝恩咽喉下三寸“合氣穴”。
這一招挾帶內(nèi)勁,聲勢猛厲,化解正道,乃是先避其銳,覷其機隙,再進而攻之,但武學(xué)之道來不得半點差池,謝恩這右掌若能蓄足內(nèi)勁,自能變化隨心,收縮自如,但此時內(nèi)力全無,雖然招數(shù)精奇,但變化之快又怎及得上謝絕?這一掌來不及半途縮回,已與謝絕右掌對上,只聽得啪、蓬聲響,謝恩身子飛起,重重地撞在山壁上,真氣反彈,又向前撲出,俯栽而下。謝恩身處劣勢,腦子仍極清醒,迅速調(diào)息運氣,半空一個筋斗,穩(wěn)穩(wěn)落地。
謝絕皺了皺眉,道:“恩兒,你右手怎么了?受了傷嗎?”
謝恩不敢相瞞,于是將一切情由簡略敘述了一遍。謝恩越聽越氣,待得謝恩說完,右手揮出,喀喇一聲,打折了一棵碗口粗的藥樹,道:“哼,又是冷重天。此仇不報,誓不為人?!鳖D了一頓,道:“恩兒,你右臂已廢,今后可要好好習(xí)練左手,右手能使劍,左手照樣能使,只是你日后要多加苦練,待練得左手如右手一般純熟,你的武功照樣可以大成。因左手使劍,反能收出奇制勝之效,這也正是我逍遙派武功的宗旨之所在?!?p> 謝恩道:“是?!睂に迹骸暗脑挷诲e,我一味消沉淡漠,怎么就沒想到左手照樣可以使劍?”
謝絕道:“我自二十年前被冷重天那狗娘養(yǎng)的封死氣穴之后,二十來年一直未曾放棄努力,今日天可憐見,竟得你們送來世間奇藥助我恢復(fù)功力。但若無這奇藥相助,再過二十年、三十年,我仍然會堅持不懈地努力下去,直到氣穴被解為止。恩兒,你懂我的意思不懂?”
謝恩跪拜道:“爹爹教訓(xùn)得是,恩兒明白。恩兒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片苦心?!?p> 謝絕微笑道:“你明白就好。起來罷,現(xiàn)在我傳你隨波掌法。這隨波掌法是本門第二代掌門所創(chuàng),其中含蘊無窮無盡的奧妙,變化之精微向為本門掌法之冠。本門最精深的武功共有八項,我們師門四師兄妹每人擇其所好,學(xué)了兩項。我學(xué)的就是這窮一生精力心血也學(xué)不完學(xué)不全的隨波掌法與一門大周天吐納補神法。”
謝恩道:“那本門其他六項最精深的武功又是哪六項呢?”
謝絕道:“無妄功、袖手劍法、日月掌法、滿天星劍法、縹緲劍法與摘星功。這六門功夫各以逍遙游無所不往、無所不能為核心主旨。無妄功乃先輩掌門采擷佛門武學(xué)精旨,糅合自己一生的心得,窮盡一生的心血所創(chuàng),可與少林寺的易筋經(jīng)媲美,而修煉之法卻要較易筋經(jīng)簡易方便得多。滿天星劍法與隨波掌法相提并舉,一劍一掌,俱為本門變化最為精微、最為無盡的兩門武功。日月掌掌法簡易,掌力卻是奇詭萬狀,忽陰忽陽,防不勝防。袖手劍法乃本門劍法中出劍最快的一種,縹緲劍法意旨則注重空蒙、虛無,長劍似乎無所不在,而給人的感覺卻越虛無則越得劍法之精髓。摘星功是本門至高無上的輕功,練至最高境界,憑一口氣上提,雙足互蹬,能猱升八九丈之高度。而我所習(xí)的另一門神功大周天吐納補神法則與這七門武功又自不同。這門功夫氣息只行于內(nèi),不運于外,但遍行周身十二正經(jīng)、奇經(jīng)八脈,無論你受了多么嚴重的內(nèi)外傷,只要神智尚清,運起此功,七日七夜之后,便能復(fù)原。這八項最高深的武功,各有偏重,但練至最高境界之時,其實卻是互有共通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