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大怒,長槍揮舞,將那些箭矢都打落地下,公孫羽喝道:“我們乃是大宋百姓,不是奸細(xì),前方有遼軍來襲,快去稟告!”那人站在城墻之上,探出頭來,朝下說道:“你們這幾個奸細(xì),還兀自不知死活,來騙老子?!碧锲呃浜咭宦?,彎弓搭箭,箭如流星,叮的一聲,將他頭盔上的紅纓齊根射斷,飛出數(shù)丈遠(yuǎn)。
那人“哎喲”一聲,嚇得魂飛天外,趕忙縮進(jìn)頭去,放聲大喊:“有敵人,有敵人”,城墻上頓時火光閃動,人影幢幢,從左右城墻涌來了許多兵士,火把照耀之下,只見一排排的弓箭手紛紛站立在城墻之上,將箭頭對準(zhǔn)了城下,彎弓待射。
公孫羽長嘆一聲,道:“走”,幾人驟馬疾馳,便已離開城門,田七道:“他們不開城門,怎么辦?”公孫羽道:“如此深夜,他們信不過我們也是常理,如今城內(nèi)已將我們當(dāng)作奸細(xì),夜里馬蹄聲響必然驚動其余各門,不如你們兩人將馬牽好在城外等我,我獨自一人進(jìn)到城內(nèi),便容易些。”
韓成道:“我同你一起去?!惫珜O羽道:“我一個人趁著夜色攀上城墻,倒不容易讓人發(fā)覺,若是兩個人,便要難些,你不必?fù)?dān)心我,我自然進(jìn)得去出得來。”韓成見過他的武藝,便嗯了一聲。
當(dāng)下三人計議停當(dāng),韓成和田七將馬牽到暗處等候,公孫羽便借著夜色在城墻外游走,一邊在暗中察看城墻上的守軍,等轉(zhuǎn)到城墻西面時,只見上面守軍比其他地方要少些,便沿著城墻朝上攀去,他雙手抓住城墻上的縫隙,體內(nèi)氣息流轉(zhuǎn),毫不費力便攀上墻頭,偷眼朝城墻上看去,只見一隊隊的兵卒持槍來回巡邏,看了一會,便趁著個空隙,朝里一躍,將身一閃,已閃在城樓的黑暗角落之中。
他剛將身一閃,目光掃過,便見角落之中正有一名兵卒靠在墻上熟睡,想必是偷懶的,他心中一動,已一掌劈在那兵卒頸中,頓時將他劈得暈了過去,他將那人拉得離城頭遠(yuǎn)了些,又在黑暗之中將他的衣服換了,四周一望,便沿著城墻走了下來。
他身穿宋兵衣服,此時又是深夜,下得城墻來,倒無人理會,他也不知哪里是這府中主帥所在,但料想只要找到兵營,找到個大些的官,便能求援。他放眼四顧,只見在離城墻不遠(yuǎn)處依次扎著數(shù)十個營帳,周圍雖然兵士巡邏,人數(shù)卻不多,想必因為是在內(nèi)城之中,防備便沒有那么森嚴(yán)。
公孫羽待那些巡羅士兵走過,才在暗中朝那中間最大的營帳走去,那大帳之前,點著兩個巨大的牛油火把,門口站著兩名兵士,手按長刀。
公孫羽低頭朝前走去,那兩人便已發(fā)覺,喝道:“什么人?”公孫羽道:“我有事求見大人。”一人皺眉道:“你是哪一營的?深夜來見都指揮使大人有什么事?”公孫羽道:“我有緊急軍情前來稟報?”一人喝道:“胡說八道!緊急軍情自有各營指揮使來報,你究竟是什么人?”話還未說完,兩人長刀已出鞘,一左一右,便朝他劈來。
公孫羽料不到一兩名話間便被人發(fā)覺了破綻,眼前刀光閃動,他手中云魄連鞘輕輕一格,已將兩人長刀格開,跟著左右一擺,便已將這兩人打得暈了過去,用手將大帳一掀,走進(jìn)帳去。
大帳之中燈火通明,一人身穿輕甲,端坐于案后,白面微須,約有二十七八歲模樣,長刀放于案上,見他進(jìn)來,毫不動容,道:“你是什么人?”
公孫羽見這人神色從容,沉穩(wěn)有度,便知必是這一營的都指揮使,拱手道:“大人,赤石嶺上的義軍被遼兵圍困,我特來向大人求援,還請大人稟告上官,即刻出兵?!?p> 那人哦了一聲,道:“如今宋金聯(lián)合攻遼,遼軍龜縮不出,又哪里來的遼兵圍困赤石嶺?”他猛然將桌子一拍,喝道:“你是遼國的奸細(xì),以此來誘得我大宋出兵,遼兵卻在四周埋伏,是不是?”
公孫羽正色道:“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派出探子前去打探,那股遼兵不過一千人,也不見有什么后續(xù)之軍,若是派兵與義軍兩面夾擊,足可將之全殲?!?p> 那人瞧了他許久,身子朝后靠去,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城內(nèi)也絕不會派兵去救!”公孫羽一怔,道:“義軍雖不是大宋官家的兵卒,卻也是我大宋的子民,做的也是抗遼保宋的事,如今數(shù)百人命懸一線,怎能不救?”
那人道:“你既知他們不是官家的兵卒,也便知道絕不會有人去救,若是因此而折損了士卒,哪個擔(dān)當(dāng)?shù)闷??”公孫羽心中發(fā)涼,冷笑道:“你們便為了自己的前程,置這些抗遼的好漢于不顧么?”
那人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今日我也不追究你私闖大營之罪,你這便出去罷?!惫珜O羽道:“還請大人帶我去見上官,我必要求得城內(nèi)派兵?!蹦侨藫u頭道:“你不要癡心妄想!”
公孫羽緩緩道:“大人,你若是不帶我前去,那便不要怪我無禮了。我今日若是求不到援軍,那數(shù)百名兄弟便要戰(zhàn)死。你要是再不肯,我便只好用強了?!?p> 那人霍然站起身來,道:“我從軍數(shù)年,大小數(shù)十戰(zhàn),還從不曾遇到對我用強之人!你若是就此離去,我也便不追究,你若是還要執(zhí)迷不悟,也怪不得我了?!?p> 公孫羽朝前踏了幾步,那人緩緩將手按在案上長刀之上,沉聲道:“對義軍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不過你想要城內(nèi)派兵,那是想也不要想的,縱然見到上官,也要將你當(dāng)奸細(xì)拿了,枉自丟了性命?!惫珜O羽一怔,隨即搖頭道:“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見到上官,救到援軍?!?p> 他見事在緊急,多說無益,縱身朝前幾步,便去拿案后那人,那人身形不動,右手已抽出長刀,一刀便朝公孫羽斬來,風(fēng)聲霍霍,顯然武藝也頗為高強.
公孫羽云魄刀鞘順著他的刀鋒輕輕一擋,便已擊中他的手腕,他劇痛難忍,長刀脫手飛出,便在這片刻間,公孫羽刀交左手,右手將他手腕一拉,將他自案后拉得飛身而起,那人手腕如被鐵鉗,驚怒交加,另一只手猛然擊落,公孫羽手中一松,那人前跌之勢頓時一止,連忙朝后一個翻身,已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便在此時,刀光一閃,公孫羽已自空中接過他的長刀,順勢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這人心中一涼,幾乎不能相信,便聽公孫羽道:“快,帶我去見你們的統(tǒng)制!”那人定了定神,道:“你武藝如此之強,我生平從所未見,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要我去帶你見統(tǒng)制,卻是萬萬不能。”
公孫羽見自己出來已有許久,眼見天色便要亮了,若是再找不到援兵,赤石嶺上的青蘿、師父、蕓娘諸人便都大是兇險,心中焦急,道:“你此時在我手里,若是不聽我的,我便一刀將你殺了?!?p> 那人搖頭道:“我段玉成并非貪生怕死之人,你若要殺,便一刀將我殺了。只是我大宋軍紀(jì)森嚴(yán),你也休想在這里尋得一兵一卒的援軍?!?p> 公孫羽心中猛然一動,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段玉成。”公孫羽聽他說出名字,又帶著南方口音,腦中便猛然浮現(xiàn)那日夜間纖云的模樣來,沉聲問道:“你可是岳州人士?”段玉成一愣,道:“你怎么知道?哦,聽你口音,想必與我是同鄉(xiāng),但你今日想要我改變心意,卻斷斷不能?!?p> 公孫羽見他雖然刀架在脖頸之上,卻神態(tài)從容,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將之風(fēng),但腦中閃過纖云的慘狀,心中騰起一股怒火,冷聲道:“段玉成,你可還記得一個叫作柳纖云的女子?”
段玉成身子猛然一顫,顫聲道:“纖云?你認(rèn)得纖云?”公孫羽冷冷的道:“柳纖云已經(jīng)為你死了,你可還記得她?”段玉成怒喝一聲,道:“你胡說什么?纖云怎么會死?”他雙目圓睜,身子作勢前撲,目光中盡是不信和憤怒之色。
公孫羽冷冷的瞧著他,想起柳纖云為他而死,先生為他而家破人亡,他卻在這里假惺惺,手上微動,便要將他斬于刀下,卻見他眼中的不信和憤怒突然轉(zhuǎn)換為震驚、悲傷,喃喃道:“你騙我,你騙我,纖云怎么會死?纖云怎么會死?”
他竟不顧鋼刀架在脖中,雙手箕張,身子猛然朝前一撲,厲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騙我?”公孫將手中鋼刀微微一縮,轉(zhuǎn)柄擊在他腹部,頓時將他打得彎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