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太傅辦事果然雷厲風行,上早課的時候,寧婉就通知了大家功課晚幾日再收。
教舍里此起彼伏的炸開了鍋。
“怎么不早說,早知道我就拖著了。”
“哈哈哈哈,還好小爺有先見之明,哎,冬子你的功課先放我這兒,我過兩天再抄?!?p> “哎嗨,強哥還跟我客氣啥啊?!?p> 和其他人不一樣,寧玉是心里美滋滋的,她從荷包里捏了一顆糖扔進嘴里。
又從書袋里摸出沒看完的畫冊子,剛攤開,羅景從背后伸過來一個小薄冊子。
寧玉接過來,翻了兩頁,是戲文冊子,頭一頁繪著的便是一個十分英氣的女子。
她劍眉星目,臉頰瘦削,腰間掛著兩柄彎刀,騎著大馬,身著盔甲。
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
第一句是這樣一句詩,后面便是密密麻麻的戲文內(nèi)容。
“芋頭,你今天散學后有空嗎?過幾日學院就要開始篩選節(jié)目了,我們得趕緊著手排練,不然我擔心會來不及?!?p> 不說她都要忘記了,寧玉剛想張口說好,突然想起來和楚子墨的約定,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即便只是一絲輕微的猶豫,還是被羅景捕捉到了。
這么些年,在羅府他是那么小心翼翼,怎么會看不出來。
“芋頭……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表演節(jié)目了?”
羅景吞吞吐吐說了出來,芋頭這么好看,肯定還有其他人想和她一起的。
寧玉把話本塞進書袋,轉(zhuǎn)頭看見羅景低著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我是今天答應了,嗯,和另外一個朋友有約了,所以今天可能不行
我們明天一起排練好不好,這戲文的內(nèi)容我還沒看呢,我今天晚上好好看一看。”
“沒……沒事,”羅景臉色局促地擺著手解釋,
“你去做你的事情,剛好還有一件戲服還沒做好,散學了我再去衣裳鋪子看看?!?p> 不被人嫌棄的感覺真的很幸福啊,好像有一束光照進了黑暗的深淵。
“那就行,”寧玉眉眼彎彎,“我們兩個強強組合,一定能過關(guān)斬將?!?p> 上午的課結(jié)束之后,在學院門口,羅景跟寧玉揮手道別后,準備去牽馬,被幾個身影攔住了路。
陳冬歪了一下嘴角,伸出胳膊擋著,“喲,羅胖子,這是往哪去?。俊?p> 羅景知道他們不好惹,抿著唇小聲道:“我回家?!?p> 陳冬把嘴里叼著的草吐到地上,兇神惡煞地逼近羅景:
“不是吧,之前我才聽到你跟寧玉說要去衣裳鋪子看什么戲服的,現(xiàn)在有膽子敢哄你陳大爺?”
若是平時,羅景早就懦弱的認個錯。
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上次秦若侮辱寧將軍芋頭上去干架的一幕在他的腦海里若隱若現(xiàn)。
突然的,有一個聲音在問他,你想就這么一輩子窩囊下去嗎?
羅景臉色冷了冷,冷聲說,“我要走了,麻煩讓一讓?!?p> 陳冬已經(jīng)把袖子往上擼了擼,“強哥,這小子敢讓咱們,咱們是不是應該教教他規(guī)矩。”
甄強陳冬他們是夫子學院里出了名的院霸,家里也是稍微有點背景的。
大的不敢動,平時倒是盡撿弱的家里沒什么背景的人欺負。
“喲,娼妓之子,哪來的膽量敢跟我們作對,是你娘么?”
甄強的一句話,將羅景好不容易樹立的信心瞬間擊倒。
甄強陳冬他們消息一向靈通,早就認定了羅景沒地位,做好了欺凌他的準備。
羅景知道,很多人不喜歡他,甚至很多人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眼神里都會不自覺露出厭惡的神色。
他出身卑微,即便現(xiàn)在認祖歸宗,背著兵部侍郎庶子的身份,可他從出生身上便被烙著娼妓之子的烙印。
這樣的烙印,刻在他的臉上,刻在他的骨血里,一輩子都洗不掉的。
他是那么卑賤,連一粒塵埃都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