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學(xué)年開始的時候,季平安治病耽誤了學(xué)習(xí)開始上四年級,馮滿超由于成績太差父母讓他留了一級,也繼續(xù)讀四年級,這兩個孩子又被分在了同一個班級,并且依舊是同桌。
重新走進教室的季平安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活潑,他總是沉默著,仿佛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少年臉上的憂郁之色日漸濃重,若要讓他笑一笑也變成了極難的事,發(fā)生這樣的變故也不致使人太過意外,畢竟誰都難以接受如此殘酷的現(xiàn)實,本來一個健步如飛少年現(xiàn)在竟然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半步,上廁所要人背,上下樓要人背,那些對于健康人來說極為尋常的事現(xiàn)在對于季平安來說已經(jīng)成為了遙不可及的事情,換做是誰也無法心情舒暢。馮滿超每日陪著季平安,每日開導(dǎo)他,然而季平安怎么也無法走出雙腿殘疾的陰影,他變得脆弱而敏感,像極了一只翅膀受傷的鴿子。
馮滿超主動承擔(dān)起照顧季平安的重任。他會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時趕到學(xué)校,然后到學(xué)校的教師宿舍樓將季平安背到二樓的教室,課間休息的時候季平安如果要上廁所,他會將季平安背到一樓的廁所,上完廁所后他再將季平安背回教室。中午放學(xué)后馮滿超將季平安背回季平安的家,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家吃飯,吃完飯之后又來到季平安家將季平安背回教室,下午放學(xué)之后馮滿超也是先將季平安背回家,他陪季平安做完作業(yè)之后再回到自己家。面對馮滿超的照顧,季平安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季平安說:“馮滿超,真是難為你了,要不是我拖累你,你不會這么辛苦的”,馮滿超笑著回答:“季平安,我們是好朋友,是兄弟,我為你做這些我樂意,你還記得我在醫(yī)院對你說過的話么,我說即使你的腿以后一直都好不了了,那么就讓我背著你走,你就拿我當(dāng)你的腿好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過的話我是不會食言的”,聽完馮滿超的話,季平安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自從季平安的雙腿無法行走之后,他那些昔日的所謂朋友都漸漸的對他疏遠了,只有馮滿超一人還不離不棄的跟著他,每日照顧他的生活,季平安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孤獨像影子一樣始終跟隨著他,他很多次想象過死亡,有些同學(xué)甚至嘲笑季平安,他們稱季平安為廢人,季平安聽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使勁忍著才沒有讓眼淚落下。馮滿超將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雖然不停的勸慰季平安,但他知道季平安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還沒有被治愈。
在秋天的的一個夜晚季平安竟然失蹤了,這讓他的父母幾近發(fā)瘋。
那天一直下著雨,放學(xué)后季平安從教室將季平安背回他的家之后馮滿超就回家了,在背季平安回家的路途中季平安突然問馮滿超:“馮滿超,你說像我這樣的廢人有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必要么,我這樣活著不僅給自己帶來痛苦,我還令我的父母痛苦,也給你帶來痛苦,我有時候真的很迷茫,我想也許只有死去才是我唯一應(yīng)該做的事吧,這樣大家就都解脫了,你說是么。在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不到生活的樂趣,我感到窒息,感到孤獨,感到絕望,生活的大手卡住我的喉嚨讓我無法透過氣來,讓我為難的是我不知道如何救贖我自己”,季平安說這些的時候很痛苦,馮滿超連忙安慰季平安說:“都瞎說什么呢,活著雖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們都要努力的活下去,你不是還有夢想么,不是還要去看這個廣闊的世界么,我會一直陪著著你走下去的,不管其他人怎樣的背信棄義,不管其他人怎樣的嘲諷你,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聽完馮滿超的話之后季平安接著說:“好懷念以前的日子啊,那時的我們是多么的快樂啊,我們一同學(xué)習(xí),一起在操場上打鬧,一起在田野里暢快的奔跑,一起下河捉魚,可是那些美好都同縹緲的煙霧一般消散了,我再也找不著它們的蹤跡了,那些美好就仿佛不存在過一般”,聽完季平安的話馮滿超接著說:“平安,不要氣餒,每個人都有追逐夢想的權(quán)利,我始終相信前面有更好的日子在等著我們”,季平安沒有接馮滿超的話,沉默了許久之后說:“馮滿超,你說萬一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會想我么”,馮滿超聽著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季平安還是沒有邁過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敷衍的回答:“當(dāng)然會想呀,不過我們每天不是都在一起么,你就不要再說這些無聊的話了,我送你趕緊回家吧”,馮滿超說完繼續(xù)背著季平安往家里走,他走的很慢,邊走他的眼淚邊流了出來,只是他不想讓季平安看見,在馮滿超背上的季平安也留下了眼淚,他悄悄的用手擦了沒有讓馮滿超看見。
背著季平安回到家之后馮滿超就回到自己的家了,因為下午上學(xué)的時候馮滿超的父親對馮滿超說放學(xué)后就不要在季平安家陪著季平安做作業(yè)了,他有些事情需要馮滿超幫忙?;氐郊液篑T滿超很快做完了作業(yè),馮滿超便隨著父親到縣城進貨去了,一路上馮滿超心里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總是擔(dān)心季平安會做什么傻事。
季平安的母親是在晚上十點多發(fā)現(xiàn)季平安不見的。
那天季平安早早的做完了作業(yè),吃完飯之后他對母親說身體有些不舒服便先睡去了,后來季平安的母親才睡去。十一點多的時候季平安的母親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疼起床找止疼藥吃的時候發(fā)現(xiàn)季平安晚上竟然沒有吃藥,他為季平安準備的那些藥一粒不動的還擺在桌子上,季平安的母親將藥拿起走到季平安的臥室門口敲門想叫醒季平安起床把藥吃了。季平安的母親敲了許久的門都沒有聽到季平安的應(yīng)答,她又大聲叫季平安的名字,然而季平安的房間還是沒有半點動靜,季平安的母親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用力撞開季平安的房間一看房間里竟然沒有季平安的身影。季平安的父親也慌忙起床來到季平安的房間,他掀開季平安的被子發(fā)現(xiàn)被子下面并沒有季平安,被子下邊靜靜的躺著一只大大的玩具熊,想來這只玩具熊是季平安用來代替自己的,看來他是想用這種辦法來延長父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時間。
“平安這孩子下午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他有些不對勁,回來之后幾乎就不怎么說話,我跟他說話他也懶得回答,完全是一種敷衍的態(tài)度,我知道這孩子自從那次車禍之后就有了很重的心理負擔(dān),就連整個人都變得憂郁了很多,都怪我對他關(guān)心不夠”,季平安的母親自責(zé)的說。
“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的時候,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先找到孩子吧,他的那些變化我也看在眼里,我也跟他深談過幾次,可這孩子的狀態(tài)一直不佳,我覺得他的心結(jié)始終沒有打開,有時感覺他好像對生活失去了信心,覺得人生毫無意義了”,季平安的父親有些煩躁的對妻子說。
“那就不要猶豫了,也不要說那些無法解決眼下實際問題的話了,咱們還是趕緊出門找平安這孩子吧”,季平安的母親說著打開窗戶向屋外看去,屋外的天空還下著雨,房間外的世界一片黑暗,帶著涼意的風(fēng)不斷的從窗戶吹進屋內(nèi)。季平安的母親離開窗戶走到儲物柜里面取出了兩把雨傘,兩支手電筒,然后將其中一把雨傘、一只手電筒遞給了丈夫,接著他們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世界是無邊的黑暗,季平安的父母打著手電筒也只能看到有限的地方,他們懷著忐忑的心情呼喊著季平安的名字,他們雖然不想吵醒那些熟睡的同事,可他們毫無辦法,很快很多被吵醒的老師也加入了尋找季平安的隊伍,他們找遍了學(xué)校的每個角落都沒有看到季平安,于是就有人提議是報警,季平安的父親很快就撥通了報警電話報了警.在警察還沒有到來之前他們又將學(xué)校的每一個地方重新找了一遍,但是依然未見季平安的身影。
警察到來的時候眾人依舊沒有找到季平安,派出所來的是兩個人,一個臉上有傷疤,人看著很健壯,一個眉清目秀,白白凈凈。兩人趕到的時候明顯的不高興,很顯然是報警電話驚擾了他們的美夢,他們也是不得已才趕來的。
刀疤警察開口問季平安的母親:“孩子最近有什么特殊狀表現(xiàn)么,怎么會發(fā)生這種突然失蹤的詭異事情呢?”
“孩子之前出了車禍致使雙腿無法走路了,他一直心情不好”,季平安的父親代替妻子簡短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那孩子心里肯定會非常難過,很可能孩子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而選擇了突然離家”,刀疤警察大聲說,接著他又說:“那你們?yōu)槿烁改傅木秃懿环Q職么,既然知道孩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那你們就更應(yīng)該好好的做孩子的思想工作吧,更應(yīng)該隨時注意孩子的一舉一動,怎么會導(dǎo)致孩子找不著的情況發(fā)生呢”,他的口氣很像是審訊犯罪嫌疑人,這讓季平安的父親心里很不舒服。
“都是我們做父母的疏忽了,以后我們會注意的。警察同志,我們現(xiàn)在可以開始找孩子了吧”,季平安母親注意到丈夫情緒的激動,他知道丈夫的脾氣平日里就不太好,害怕丈夫在這個時候?qū)煺f出什么難堪的話來,就趕緊替丈夫做了回答。
“孩子身體健康的時候愛在什么地方玩耍呢”,那位面目清秀的警察開口問。
“這個、、、、、、也就在這學(xué)校周圍吧,我沒怎么注意”,季平安的父親有些尷尬的回答。
“那孩子有很要好的朋友么,也許他們會知道你家孩子經(jīng)常會去哪里,你們畢竟工作那么忙,說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面目白凈的警察善解人意的說。
“我家孩子平日里跟一個叫馮滿超的孩子玩的很好,自從孩子受傷之后,馮滿超就經(jīng)常在醫(yī)院里陪我家孩子,現(xiàn)在也主要是馮滿超將我家孩子背著進教室、上廁所,放學(xué)時還背回家,這孩子很難得”,季平安的父親說。
“我的建議是咱們得盡快找到這個叫馮滿超的孩子,孩子之間更能夠敞開心扉說話,馮滿超也許是找到你家孩子的關(guān)鍵”,面目白凈的警察利落的說.“李哥,我看咱現(xiàn)在不如這樣,你先帶著大家伙在學(xué)校周圍再找找,看能否找到孩子,我現(xiàn)在和孩子的父親立即找到馮滿超,好讓他協(xié)助我們,我們立即分頭行動,你看怎樣”,他又對著刀疤警察說。
“也只有先這樣了,我們就分頭行動吧”,刀疤警察回答。
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雨聲馮滿超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的腦海中始終回想著下午季平安對他說的那句話:“馮滿超,你說萬一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會想我么”,這句話令他不安,他知道車禍對于季平安的創(chuàng)傷極大,其實馮滿超的內(nèi)心也時刻承受著巨大的煎熬,他看著季平安變成那樣他心里很是難過,只是面對季平安的時候他還得強顏歡笑,他得鼓勵他,幫助他,他不能再增加季平安的煩惱,他從季平安平日里的只言片語也能察覺到季平安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然而他無法捅開這層窗戶紙,他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努力著讓季平安開心。在雨夜里,馮滿超想著這些,心里的不安在繼續(xù)增加。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馮滿超的父親正在熟睡中,白日的忙碌工作令他總是疲乏。先是馮滿超的母親聽見了敲門聲,她推了推丈夫說:“好像有誰在敲咱家的門”,馮滿超的父親迷迷糊糊的說這深更半夜的會有誰敲咱家的門呢,你怕是聽錯了吧,這時有更響亮的敲門聲傳來,馮滿超的父親在那時也聽到了。馮滿超的父親急忙起身穿上衣服開了門,當(dāng)他看到警察及季平安的父親的時候他吃了一驚,這使得他的睡意一點都沒有了,雖然他不認識季平安的父親,但警察的突然到訪還是令他的心情不好,他完全不明白他們的來意。他想自己一直在守法經(jīng)營,雖然偶爾有缺斤短兩的行為但也不至于招來警察吧,他又想難道馮滿超做了什么壞事,自己因為常年忙于做生意對兒子一直疏于管教,他雖然心懷戒備但還是讓警察和季平安的父親進了屋。
“請問兩位有什么事么”,馮滿超的父親謹慎的問道。
“你好,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我們是來找馮滿超的”,季平安的父親焦急的回答。
“這孩子、、、、、、現(xiàn)在正在睡覺呢,請問你們找他有什么事么,這孩子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如果他做錯了什么事,我全力承擔(dān)就好了,這都怪我平日里瞎忙沒有時間好好教育孩子”,馮滿超的父親聽見來人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要找馮滿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不要緊張,馮滿超這孩子并沒有做錯什么事,我們趕來是特意想讓馮滿超幫忙的”,面目清秀的警察指著自己身旁季平安的父親介紹說:“我旁邊這位是季老師,他是馮滿超的好朋友季平安的父親”,他接著說:“季平安在晚上失蹤了,所以我們來找馮滿超想讓他協(xié)助我們找到季平安,因此你不用緊張?!?p> “原來是這樣”,馮滿超的父親直到這時候才松了口氣,“我現(xiàn)在就上樓叫醒孩子,馮滿超也一直說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季平安了,他還說季老師一家都對他很友好。你們經(jīng)常挽留他在家里吃飯,對此我很是過意不去,原本想抽時間登門拜訪對你們當(dāng)面致謝,可無奈總是沒有抽出時間來,因此心里很是過意不去,直到今天才見到季老師,很是抱歉”,馮滿超的父親邊說邊向二樓走。
馮滿超的父親來到二樓的時候,馮滿超已經(jīng)穿好衣服準備從二樓下一樓,父親問:“難道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是你們的說話聲吵醒我了,其實我一直也沒怎么睡著,我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一樣”,馮滿超回答。
“是季平安的父親和一個警察來咱家了,他們說季平安不見了,因此想來問問你看能否協(xié)助他們找到季平安”,馮滿超父親的話還沒說完,馮滿超就已經(jīng)飛快的向一樓跑去,他邊跑邊說:“爸爸,我知道了?!?p> 來到一樓的時候,季平安的父親將兒子失蹤的情況簡單的對馮滿超說了一遍,馮滿超也對警察和季平安的父親說了季平安下午對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他們愈發(fā)覺得事情嚴重,看來季平安的失蹤是早有計劃的。
馮滿超隨著季平安的父親及警察趕到學(xué)校后同季平安的母親、刀疤警察匯合。通過詢問得知刀疤警察這邊毫無所獲,他們對學(xué)校周邊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最終他們還是沒有找到季平安.考慮到季平安行動不便,面目清秀的警察堅持季平安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只是他們暫時還沒有找到罷了,刀疤警察則說季平安很有可能乘坐出租車之類的交通工具到了更遠的地方,否則他們不可能找到,但二人都只是猜測而已,都沒有確定證據(jù).眾人把目光都轉(zhuǎn)向了馮滿超,幾乎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了馮滿超身上。
馮滿超說:“我和平安去的最多的個地方是離學(xué)校大約六公里的一個叫荷亭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木制的亭子,亭子旁邊是占地好幾畝的荷塘,尤其是夏天荷花盛開的時候那里簡直美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荷塘邊還有兩個大大的風(fēng)車,很多次放學(xué)之后我都會用自行車帶著平安到那里坐坐,尤其是平安雙腿無法行走之后我們更是經(jīng)常在放學(xué)后去那里。季平安說在那里他的心才能安靜下來,他心里的痛苦也會減輕,那里相當(dāng)于平安療傷的場所”,馮滿超說完之后好多人都說他們也知道荷亭的存在,那時雨下的越發(fā)大了,好多人的衣服都被雨淋的濕透了。
陳緒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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