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坊間流行,總是出自文人大家之口。若我們能找些稍有名氣的撩客們,將這美味好好的傳頌一番,想必大家會慢慢接受?!?p> 白鶴講完,卻看見阿顏,賀清和小豆子三人正齊刷刷看著自己,覺得奇怪:“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千諸,沒想到,你居然也開竅了啊,我還以為,你只會讀書呢!”賀清覺得自從阿顏到了白鶴這里之后,白鶴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話變多了,也變得愛笑了,這會兒居然還幫著想歪點子。
“阿顏煩惱,我便想著替她分憂,”白鶴看著阿顏,寵溺一笑。
阿顏看的心砰砰的,之前還覺得白鶴太過矜持,沒想到今天又在眾人面前說這樣露骨的話,阿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低頭悄悄的笑了幾秒,又抬起頭來:“千諸說的有道理?!?p> 賀清和小豆子掩面嘆息。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尋幾位昔日同窗,給他們送去一些,好借一借他們的筆墨?!?p> 白鶴自從雙親去世后,便與外人失去了來往,今日前去,不知他們是否愿意幫忙。
“不用,我這有!”阿顏靈光一現(xiàn),腦子里突然冒出來好多詩句,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三聲,真是天助我也啊!
小豆子急忙拿了紙筆來,阿顏念著小豆子記下。
“詠蟹,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保▊渥ⅲ豪畎自姡?p> “詠蟹,其二。持螯更喜桂林陰,潑醋擂姜興欲狂。饕餮王孫應(yīng)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愿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保▊渥ⅲ哼x自紅樓夢)
“阿顏姐姐,你可真厲害,出口成章呀!”小豆子瞪大眼睛驚呼道。
“還有呢,不到廬山辜負目,不食螃蟹辜負腹??瓤?,這個,就這兩句哈?!保▊渥ⅲ盒焖频涝~)
洋洋灑灑一卷紙寫完,白鶴小心拿起,認真品閱起來,原來阿顏竟能如此出口成章,但這詩句風格如此迥異,阿顏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內(nèi)想到的呢?
阿顏被盯得有些心虛,只得老實交底:“是我老家的詩人作的啦,我只是借鑒一下,哈哈,借鑒一下!”
幾人找來卷軸,抄寫了詩詞,便拿到字畫店寄賣,又怕明日之后,河里怕是再也撈不到肥美的螃蟹了,拿了麻袋結(jié)結(jié)實實撈了幾袋,做賊般運回了家。
白鶴卷著衣袖,看著滿褲腿的泥巴和這一身狼狽,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從一介不沾塵土的書生,變成如此接地氣還甘之如飴。看著阿顏在前面手拉手笑著跳著,白鶴心中緩緩升起一朵小小的萌芽,消失多年的家的感覺,在他的心里,正在生根發(fā)芽。
翌日,海棠園里。
巧兒匆忙跑來,見小姐正和其他姐妹們喝茶聊天,俯身耳語道:“小姐,下面人來報,說白鶴公子昨日送了許多字畫去賣?!?p> “賣字畫?白公子何時需得靠賣筆墨營生了?”肖語鳳柳眉緊鎖,十分不解,“快,去買一副來看看。”
巧兒早已買了一副,遞給肖語鳳:“小姐,買好了?!?p> 肖語鳳疾步走到不遠處的涼亭,才打開那卷軸,看的甚是疑惑:“詠蟹,蟹為何物?”
“奴婢聽人說,是水溝里的水蟲,八只腳橫著走的那種。”
“什么?水蟲?那白鶴公子,為何要寫這樣的詩來,難不成,他們是要將這水蟲做成菜?”肖語鳳自幼恨不得食金啖銀,覺得這水蟲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巧兒又神秘耳語道:“想必如此,如今城中都在議論這水蟲,有人去捉了吃了,說是味道也鮮美,只是沒有原先傳聞中那樣神乎?!?p> “那堅硬無比的臟物,居然被他們撿來吃了,能好吃到哪里去?”肖語鳳不屑道,又摸著這卷軸愛不釋手:“這白鶴公子的筆墨,真是字如其人般灑脫?!?p> 巧兒見肖語鳳不為所動,又壓低聲音說道:“小姐,你說其他人都做不出那般滋味,只有那小廚娘能讓人神魂顛倒,這是為何啊?”
“為何?”
“人人都說那小廚娘是從外邦來的,但誰也沒親眼瞧見過她從哪里來,什么時候來的,而且奴婢也聽書里說過,外邦的女子從小學習狐媚之術(shù),最擅長勾攝人心,該不會。。。。。。”巧兒話說一半,卻害怕的閉了嘴,仿佛親眼看見了鬼怪一般。
肖語鳳這才明白過來,驚著站起來,抓著巧兒的手:“你是說,她會使異術(shù)?那白鶴公子豈不是。。。”
“怪不得白鶴公子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原來是被這小賤人使了法子迷惑去了。不行,我一定要告訴白鶴公子,巧兒,快!”肖語鳳來回踱了幾步,決心親自去找白鶴。
“小姐!”巧兒知道她家小姐定會魯莽行事,耐著性子勸道:“那白鶴公子仙子全然不知,小姐貿(mào)然前去,和無憑無據(jù)的,豈不是自討沒趣?咱們吶,得從長計議!”
肖語鳳瞟了巧兒一眼:“巧兒,以前沒注意到,你還有這么多心眼兒,說吧,你有什么主意?”
巧兒低語一番,惹得肖語鳳嗔笑連連,便又疾步走出園子。
到了園子外墻的拐角處,一個瘦長人影從樹后閃出,走到巧兒面前。
“都辦妥了?”
“該說的都說了,那法子也告訴她了?!鼻蓛旱皖^順從答道。
“很好,后面的事情,你也要見機行事,但是記住,她哥哥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得小心自己的身份?!?p> “是?!?p> 傍晚,賀清跌跌撞撞鼻青臉腫的一頭扎進阿顏懷里。
阿顏嚇得驚叫起來,白鶴聞聲趕來,見阿顏滿手是血,無措的舉著,宛如一只受傷的小鹿。
白鶴只當阿顏天地不怕人神不懼,不料今日嚇成這副模樣,走過去捏了捏她的手,便先扶著賀清躺下,見他只是皮外傷,放下心來。
阿顏的手被白鶴的手汗?jié)n漬的包裹著,覺得有了些許安慰。
只是這賀清,這么和氣的一個人,怎么會蠢到和人打架呢?
賀清齜牙咧嘴的捂著烏青眼睛,左邊臉腫的嚇人,左邊胳膊有道深深的口子,似是被刀劍所傷,噗嗤的往外流著血。
“千諸啊,我要死了啊,你可得救救我啊,千諸啊,”這貨見兩人都緊張他,便開始鬼哭狼嚎。
白鶴只當聽不見,麻利的開始給賀清包扎傷口,阿顏奇怪:“怎么不去醫(yī)館看大夫呢?”
“他呀,寧愿死在家里,都不會去醫(yī)館的?!?p> “阿顏,阿顏,快點給我做好吃的,我要吃,要吃你上次說的鹽,鹽豬雞?!?p> “是鹽焗雞!!”阿顏嘴上不滿,急急忙忙擦了手去廚房。
今日城里的人似乎都抓螃蟹嘗新鮮去了,來的人不多,阿顏心里雖然擔心,但所幸大家并不知道是蒸是煮,是配黃酒還是蘸米醋,更重要的是,他們或許連這硬殼兒都沒辦法對付。
阿顏這么安慰著自己,決定明日把蒸螃蟹亮相出來,自己才是最權(quán)威的吃蟹高手,又什么好怕的。
還好,廚房還有一只小公雞。這鹽焗雞,挑起來可有講究,童子雞太瘦,老母雞太柴,要用不大不小的公雞,肉多又勁道。
將雞前前后后洗干凈,用牙簽戳些洞,用蜂蜜,醬油,鹽,姜片調(diào)了汁,好好的黑它做了馬殺雞,用油紙包好扎緊,放那兒腌著。
看他留了那么多血,阿顏想著得用什么補補。便找來紅棗,紅米,赤小豆,和各種亂七八糟的粗糧,放爐子上慢慢燉著。臨了,又瞅見一罐紅糖,便結(jié)結(jié)實實的加了好幾勺。
雞此刻也腌好了,把油紙拆開,又把剩下的料汁重新淋了上去,這雞一下就變得紅彤彤,阿顏最喜歡這種濃淡適宜的醬油色。在鍋里墊滿姜片和蔥結(jié),雞整齊放在上面,蓋上蓋子慢火煨著,不一會兒,一股雞肉特有的清香便撲鼻而來。
“來啦!”阿顏將整只冒著熱氣的鹽焗雞端上來,肋條分明的雞肉微微凝縮泛著透明的汁水,表皮焦黃,這精華全在這一點酥脆上。小豆子早已經(jīng)在邊上戳著筷子等,賀清這家伙更夸張,直接先扯了只雞腿給小豆子,便抱著啃。
阿顏覺得今天的賀清有些異樣,平日里雖然嘻嘻哈哈,今日雖然鬧騰,但卻一言不發(fā),似乎鉚足了勁兒找地方發(fā)泄。
白鶴看著阿顏所有所思,端著粥碗的手一愣,骨節(jié)用力到泛白,心中情緒復(fù)雜。
“天哪!這個粥怎么這么甜??!阿顏你放了一罐糖啊!”賀清的慘叫響徹整條街。
“喝下去!”女生的聲音仿佛憋著笑。
“哦。”賀清癟癟嘴,一骨碌灌了下去。
“啊燙燙燙燙!”
“哈哈哈哈哈哈!”有一陣爆笑聲傳來,窗外的鳥兒驚到撲棱著飛走了。
夜已深,白鶴烹了茶,端到?jīng)鐾だ铮姲㈩佊衷诎l(fā)呆,找了衣裳給她披上。
“千諸,我有一個問題?!卑㈩亸乃伎贾芯忂^神來。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阿清為什么不去醫(yī)館,是吧!”白鶴靜靜的望著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