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貝殼少女
江灘邊上每到暑假，總是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旅客。
蘭雀幫很多游客畫過肖像，有成群結(jié)隊的，也有形單影只的，蘭雀喜歡他們臉上的笑容。以前沒有客人光顧的時候，她會畫沙灘上的貝殼解悶。但自從她聽從蒼郁的建議，脫掉又寬又丑的校服，換了身三十塊錢的裙子后，生意爆火就很少畫貝殼了。
她曾經(jīng)聽見顧客小聲稱贊：
“了不得啊，人長得漂亮，還會畫畫——”
原來好感是可以賣錢的。
——
午后總是最愜意的，蘭雀可以去蘭空兼職的甜飲店一起吃午飯。甜飲店里有幾個二十出頭的男生，每次蘭雀過來他們都會起哄。剛開始的時候蘭雀還有些不好意思，后來熟絡(luò)了也就習(xí)慣了，畢竟兩人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給，你的---”
蘭空將盒飯和飲料推到她面前，飯菜和昨天的一樣，只有飲料和昨天的不太一樣。
本來是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不知怎么地忽然多了個長頭發(fā)的女生，長得還不賴。
女生叫雅雅，跟蘭空同級。
她個頭高挑、皮膚白皙，打扮又時尚，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蘭雀看著她心底不自覺地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自卑感，感覺雅雅就像生活在肥沃土壤里的向日葵，而她卻只是潮濕角落里艱難爬行的蝸牛。
吃到一半她實在咽不下去了，盯著被戳得面目全非的米飯發(fā)呆。
“吃啊，發(fā)什么呆---”
估計是注意到她心不在焉了，蘭空習(xí)慣性地提醒她。
“我---我吃飽了---我先開工了---”
她放下碗筷，都沒敢看雅雅，轉(zhuǎn)身快步往沙灘上走。
奈何事實就擺在眼前，蘭空身邊的優(yōu)秀女孩只會越來越多，離她也只會越來越遠(yuǎn)。
馮琰給蘭雀發(fā)簡訊，邀請她一起去看演唱會。
他喜歡音樂，喜歡追星，也喜歡表演。去年迎新晚會，他還梳了個大背頭，一個人唱跳表演《被熏黑的肺》，狠狠風(fēng)光了一把。
五點(diǎn)以后光線暗淡，基本不會有人再找她畫畫了。她又不想自己先走，便脫了鞋子去踩浪花，傻傻地想著如果她是童話里的美人魚該有多好，眼前這片冰冷的江河便是她的家。
她只要站在這里，便找到了歸宿。
——
“蘭雀---”
熟悉的聲音，是他在叫她。
她回頭，本來是歡喜的，但看見他身邊跟著雅雅，整個人又仿佛跌入冰冷的谷底。
這時手機(jī)響了，是馮琰。
若是平時，她肯定不會當(dāng)著蘭空的面接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電話，可現(xiàn)在她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
“喂---蘭雀---嗚嗚嗚---”
什么情況，電話那頭的馮琰竟然哭了！
“怎么了？”
她心想：
馮琰腦子有病吧，吃好穿好有錢花，有什么好哭的！
“李瀟瀟---掛了---在舞臺上掛了---你知道為什么嘛——啊——我以后再也不抽煙了---”
馮琰最喜歡的饒舌歌手李瀟瀟，半年前被曝癌癥晚期，之后《被熏黑的肺》便獨(dú)占音樂風(fēng)云榜數(shù)周。對于這種無法逆轉(zhuǎn)的悲劇，蘭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簡單關(guān)心了一句‘想開些’就掛了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穿上涼鞋朝蘭空走去。
“結(jié)束了嗎？”她問。
蘭空還沒開口，雅雅便搶先說：
“還沒呢?，F(xiàn)在沒多少人，快打烊了。我沒來過這邊，所以乘這個機(jī)會，讓蘭空陪我逛逛---果然還是晚上比較涼快---”
蘭雀只好站在一旁等，時不時偷瞄兩眼。
見兩人愈談愈歡，心里就跟小刀戳似地，但她還是強(qiáng)忍著疼痛原地等著，直到雅雅開始變臉。
憤怒的聲音傳入蘭雀耳朵里：
“你不喜歡我，為什么要陪我逛海灘！渣男！”
之后雅雅就生氣地走開了，留下略顯郁悶的蘭空獨(dú)自尷尬。蘭雀不禁暗自偷樂，假裝什么也沒聽見，主動跑過去問蘭空：
“可以回去了嗎？”
“嗯?！?p> 兩人一起轉(zhuǎn)公交回去，蘭空時不時拿出手機(jī)查看，也不知道是在期待誰的簡訊。
蘭雀靠著窗戶裝睡，直到瞥見亮起的屏幕上出現(xiàn)三個字：
沈昔華！
蘭空趕緊打了幾個字回去，之后又開始頻繁地掏出手機(jī)查看，最后干脆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是我，蘭空——”
“我還以為有人惡作劇呢，還真的是你啊——這樣——我這邊太吵了，信號也不太好——要是你不急的話，回宿舍我再回你電話好了，大概十點(diǎn)左右的樣子——”
“好——”
他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絲毫沒注意到蘭雀眼底的落寞。
蘭雀假裝剛睡醒：
“跟誰打電話呢？”
“一個老朋友，從雅雅那里要的聯(lián)系方式——”
他順帶披露了更多細(xì)節(jié)。
原來他陪雅雅逛海灘，是為了套沈昔華的聯(lián)系方式，因為高一上學(xué)期他還沒有攢夠錢買手機(jī)。
蘭雀倒過去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盡量不去多想。
——
回去后，她窩在床上查看漫畫點(diǎn)擊量。兩個月前，她嘗試著向《小熊漫畫》編輯投稿，現(xiàn)在差不多每晚都會熬夜趕新稿。
手機(jī)又震了，又是馮琰。
“蘭雀，做我女朋友吧---”
“我拒絕?！?p> 蘭雀還真佩服他這越戰(zhàn)越勇的脾性。
“嗚嗚嗚---你也太狠心了吧---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拒絕我---你就不能騙騙我----讓我心里舒服點(diǎn)嗎？哪怕就一秒鐘也行啊——”
“做人要誠實，我掛了?！?p> 掛完電話后，耳邊傳來蒼郁的笑聲，她條件反射地往旁邊看，才注意到她早已湊過來偷聽。
蒼郁半撩起烏黑長發(fā)，一臉八卦地望著她：
“怎么？芳心萌動了？”
“去你的——”
她追著蒼郁打，蒼郁趕緊拿出手機(jī)自救：
“看看這張圖——”
“什么啊——”
蘭雀低頭仔細(xì)瞧，是一幅畫中畫。畫里邊的少女在畫貝殼，因而得名《畫貝殼的少女》。
而作畫之人，正是著名油畫大師孟澤先生。
“恭喜你啊蘭雀，你出名啦！”蒼郁一把箍住蘭雀的脖子，“以后發(fā)達(dá)了，可別忘了好姐姐我啊——不用給太多，分我一成就行——”
“少來——”
“我說真的，好多網(wǎng)友發(fā)帖找畫中的小仙女呢——”
蘭雀被她逗得臉都紅了，想起蘭空打的那個電話，身上熱度瞬間降了一大半。
她忍不住跟蒼郁打聽：
“沈昔華是不是很漂亮？”
“也就一般吧。”
聽到這話，蘭雀仿佛又有了與之一決勝負(fù)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