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人的眸子有詩也有刀(三)
“公子不愿欠人人情,敝派亦是?!边@是一封信函上的字句:“是以,為感念公子替一飛、一影兩位師弟報仇及稍早在本派時破喬裝一波師弟的陰謀,本派特別延請大悲和尚往厚坡城相見于公子……”
最后幾個字是:“七日之內(nèi)大師可由秦大俠、柳大俠護送到達(dá)。一古書于武當(dāng)山。”
夜,第四日的夜。
魏塵絕絕對不會因為這信函上的理由而留下來。
他更不愿有事求見大悲和尚,而讓這位連師父都很尊敬的大師來找他。
這是一種不敬。
但是他留下來了,并不是為了等大悲和尚,而是為了武年年身上的毒。
四天前凌云山莊那一戰(zhàn),紅衣教全軍覆滅。
“烈火十九轉(zhuǎn)”和“紅衣十翻天”皆破,只不過那二十九只鬼爪指有毒,而且是無色無息,利用舞動旋轉(zhuǎn)時飛揚在空氣中的那種。
更可怕的是這種毒并不是當(dāng)場發(fā)作,往往算你發(fā)覺時已經(jīng)相當(dāng)?shù)穆闊?,也相?dāng)?shù)奈kU。
魏塵絕能解得了這個毒。
而且他是絕對不能丟下武年年不管的人。
不論是因為他師父欠下的血債,或者是他自己殺了武斷紅,他非得將武年年救活不成。
“桃花六渡”這種毒前后需要六日才能完全清除。
魏塵絕的估計是,最少到了第七日他還能出城去迎接大悲和尚,表達(dá)他的尊敬。
“這里是那里?”第四日的夜里,武年年終于由昏迷中醒來,喃喃自問,也同時四下看看。
好重的霉氣,沖鼻沉甸甸的令人不舒服極了,而且看到眼前的墻壁,剝落得甚至長了青苔。
陰暗沉沉只有一線火苗的燈焰,有股寒意的明暗大小的晃著。
座下地上的茅草稻兒,又濕又潮的好像牢里。
牢里?
武年年適應(yīng)了黑暗,瞳孔找到了墻角下盤腿調(diào)息的魏塵絕,脫口問道:“我們是在大牢里?”
沒有回答,魏塵絕練功調(diào)息顯然到了要緊的關(guān)頭。
這是不是一個殺他的好機會?
這個機會還會有嗎?
武年年的眼睛在發(fā)光,那柄薄刃忽的落在掌中。
“魏塵絕,你太大意了!”她冷笑道:“應(yīng)該把我的刀拿走。”
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撐了起來。
很慢而很輕,沒有半點的聲響。
當(dāng)她的腿往前輕輕一移的時候,碰到了東西。
那是幾碟盤子,盤子上有幾樣小菜,碟子旁是一碗白飯和一雙筷子。
飯菜、碟、碗、筷都具全了,另外呢?
另外還有一張字條。
“為了自己能活下去……”字條上寫著:“放刀取筷、吃飯?!?p> 這簡直像是兄長對著妹子在半講話半命令的口氣。
武年年重重一哼,誰理你這個,殺了你再慢慢吃一回不可以?
她一下子跳了起來,薄刃嗤裂空氣,刺向“仇人”的脖子,好用力。
這么用力是代表決心?魏塵絕已經(jīng)渾然忘我?
刀尖剎那便頂?shù)搅巳思壹∩希瑵B出了一滴血珠,但是由心底顫抖了起來。
為什么不刺下去?
她的眼眸子不斷的在閃動著,有一點點薄層的水影?
里頭有什么?
有詩?
有刀?
男人的眼眸呢?
魏塵絕看著她,篤定得令人生氣。
難道他真以為自己不會殺下這一刀?
她更生氣的是,好像的確是如此。
“我身上的毒還有多久可以治好?”她問。
“兩天?!?p> “每天治一次你是不是就得調(diào)息一回?”她好像是要確定往后的兩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殺他。
魏塵絕只眨了一下眼皮,代表了點頭。
她冷嘿一笑,真像笑給自己聽,連說話的聲音都像,道:“好,我現(xiàn)在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p> 她收回了薄刃,大步的回到方才躺臥的茅草堆上,拿起筷子吃飯。
“這里是那兒?”她邊吃邊問。
“厚坡城的天字房大牢?!?p> 果然是在牢里,武年年皺起眉道:“為什么來這地方?”她自己解釋了起來,道:“你怕他們追殺,所以不敢住在旅店里?”
四天前她突然昏厥了過去,之后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長長噓一口氣里,又強找了個理由來恨他,道:“你不覺得對不起我?為了怕自已被追殺,結(jié)果讓我住這種地方?”
她越說越生氣,丟下了碗筷,怒沖沖的罵道:“我爹是個大英雄,你怎么可以讓我住在天字號大牢里?”
她生氣著,忽然在怒火中看見魏塵絕的眼眸中有一種屬于諒解和悲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