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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氣如我

第十四章 我們,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呢

傲氣如我 白飯如霜 3360 2019-02-01 00:05:00

  三月的第一個周末,高佳妮在廣州機場等到了剛從洛杉磯回到國內的唐在云,他發(fā)現(xiàn)她站在面前的時候十分驚訝,但仍神色溫存、不疾不徐,仿佛這是一次兩人期待已久的會面,唯獨和他相處了二十幾年的高佳妮,能夠看出他內心澎湃的張皇與惱怒——他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這里被逮個正著。

  人只要在這世上活著,就一定會留下行走的痕跡,就像蝸牛身后的涎液,懂得如何追蹤的人,只要一點點信息,就可以抓到自己的獵物。

  在到達廳迎面和高佳妮相見那一瞬間,唐在云大概就是這樣想的——他是高佳妮的獵物,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盡管年屆半百,唐在云仍然是女人的恩物,他肩寬臀窄,風度翩翩,像少年一樣纖細而強壯,兩鬢有微白,卻不顯憔悴,反而帶來一種意外的高級感,形象顧問為他在意大利、法國和北美一套一套挑好的衣服,每一季空運到家門,直接入衣帽間,嚴絲合縫地穿戴起來,無可挑剔。

  又會玩,在阿拉斯加海釣,阿爾卑斯山滑雪,帕勞深潛,大西洋城豪賭竟夜,越野車橫穿沙漠二十一天,拼著快沒氣也要被四個尼泊爾導游架上珠峰。

  只要是玩,唐在云就精通,而高佳妮寧愿把每一分鐘都拿去工作,從這一點來說,高佳妮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佳侶。

  她只是偶爾會想,唐在云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她在背后夙夜勞心,只手撐天,自己能不能玩得這么爽利灑脫,天馬行空。

  高佳妮給了他十秒鐘反應,而后上前,徑直挽著他的手臂離開機場,無論彼此之間心理上已經有了多大的距離,多年的舉止習慣仍讓他們倆的夫妻相呼之欲出——只不過,很難說那一瞬間高佳妮是在示威還是在緬懷。

  在她的眼角余光,一位身姿高挑的女郎從另一側出口快步走遠,她推著一個二十寸的RIMOWA頭等艙登機箱,藝術家蕭青陽的私人定制版,和唐在云隨從幫他拿的那個同款,全亞洲只有四個,定制買家就是唐在云。

  一先一后上車時還敘著寒溫,車子開動,中擋玻璃屏風降下隔離了司機的耳目,高佳妮便話鋒一轉。

  想是已經想得清清楚楚的了,說得也一樣利落,兩人分居,逢年過節(jié)也不必聚會,人到中年往后,只要功成名就,就有充分的自由,長輩已老,兒女尚小,誰也轄制不到你。

  唐在云吃了一驚,但不說話,端坐椅上,雙手放在腿中間,頭微側著,像在看窗外又像在凝神傾聽,這是他一貫的姿態(tài),不樂意,但也不反對——有時候是半推半就,有時候是無可奈何。

  他只是嘀咕了一句:“非得這樣嗎?”

  高佳妮慢慢說:“非得這樣。”

  她望向自己雙手,十指指甲被剪得干干凈凈、齊齊整整,邊緣和指肚平行,沒有紅蔻丹、藍蔻丹,骨節(jié)稍嫌突出了一點,很硬,像是主人的個性。

  這一句話不必說,但如鯁在喉,非說不可:“你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是謊言,這就是非得這樣不可的原因?!?p>  唐在云再度沉默,他沒有為自己爭辯的意思,或許他也太了解妻子了。

  他沒有爭辯的余地。

  就一對夫妻之間的談判來說,不太可能有人比高佳妮做得比更殺伐決斷,清晰明白了。

  她繼續(xù)說——從下車那一瞬間開始,唐在云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去哪里,跟誰在一起,怎么過下半輩子的生活,都是他一個人的事。

  她保證自己不會再通過種種比私家偵探還要縝密高明的手法去追蹤自家老公的行蹤,她說,她不再需要這樣做,無論是感情上,還是理智上。

  唐在云微微動容,但更重要的,是接下來的部分。

  高佳妮說,她絕不離婚,除非唐在云愿意交割一切明面暗面的財富,凈身出戶。

  她一面說一面在手機上給丈夫發(fā)送了一份財產清單,和應對任何事一樣,她有備而來。

  婚姻是一種經濟關系,他們的婚姻尤其如此,數(shù)百億的公司市值、龐大的產業(yè)數(shù)字、錯綜復雜的投資和人脈資源關系,一旦婚姻解體,這一切都要進行盤點分割,兩人都要大傷元氣。

  “不能讓我們兩個人的事影響公司,更不能影響阿洛?!?p>  唐在云聽到這一句,終于扭過頭來,他臉上并沒有失落或憤怒,反而露出一種類似于好奇的表情,平淡地說:“真的嗎?你擔心的原來是兒子?”

  他們下車前已經談妥了基本的條款,達成一個shakehands deal,兩人確認即可,不需要連線律師樓全班人馬通宵夜戰(zhàn)、大動干戈,多少年的夫妻了,這是最后信任的全盤支付,賭的不是心心相印,而是千絲萬縷的利益相關。

  接下來他們便無話可說。

  這一晚他們住在四季酒店頂層套房,這顯然和唐在云原來的計劃相去甚遠,窗外是廣州珠江新城的灼灼夜景,一座大城,輝煌、盛大,象征人類的光榮與驕傲,但廣州、紐約、倫敦、BJ,夜景都千篇一律,就和所有愛情的開始結束一樣。

  在餐廳吃完飯,兩人回到房間,高佳妮開了一瓶修道院紅顏容,他們倆都喜歡左岸的酒,年輕的時候喝不起這么好的,但總是一起喝,筋疲力盡時不去睡,深夜對坐,就著你一言我一語,淺酌慢飲說過去將來,這樣的場景閃爍著純粹的歡樂光芒,在多年以后仍牢牢扎根于記憶之中。

  人生若只如初見。年輕人遇到些許不如意,就愛這樣說。

  真正有資格這樣慨嘆的人倒是又不提了,因為知道沒意義。

  她給自己和唐在云都斟上酒,坐下,而后說:“我截個胡,女朋友沒有不開心吧?!闭f得平心靜氣,就像面前的人是一個普通生意伙伴,調侃一兩句之后就要切入正題。

  唐在云沒有回答,他的手機放在一邊,反扣著,坐姿僵硬,很不舒服,像是沙發(fā)不舒服、燈光不舒服,他向來都喜歡住四季的餐廳、四季的套房,但今天晚上處處都顯得不舒服。

  這讓高佳妮惻然,她盡量想讓自己說話語氣不那么像在諷刺或責備,輕聲說:“我明天一早就走了,陪我喝一杯沒有那么難吧?”

  唐在云抬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不是這樣?!?p>  “嗯?”

  男人的語調像是不可思議,夢游一般:“我們,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呢?”

  第二天一早高佳妮飛回BJ,唐在云留在了廣州,他們之間的協(xié)議在說再見那一刻已經生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至少高佳妮希望這是行得通的。

  唐在云說的那句話,一直留在她的腦海里回旋不去,簡直頑固得像那些年輕人愛聽的洗腦神曲。

  曾經那么相愛的兩個人,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呢?

  她不知道。

  但仔細想一想,她其實也很多年沒有見過什么真正相愛的人了。

  葉蓁蓁的早修課進行得很順利,六點游泳,八點半上課,長的要到下午兩點,短的也要到十二點,上課的地點就在客廳或書房,說是上課,其實并沒有上課的樣子,來的人都很放松,有的一邊吃一邊跟她聊天,有的一邊喝茶一邊和她聊天,有的干脆硬聊,既沒有課本也沒有教材,主題也不一定,完全視來者覺得應該跟她聊什么,又怎么個聊法,要聊多久。

  頭三個月?lián)Q了六個主要講師,葉蓁蓁都不認識,連續(xù)一兩周一個主題,講心理操縱的實用技巧、時尚業(yè)內幕和前景、現(xiàn)代藝術史、本年度市場營銷互聯(lián)網趨勢、溝通技巧和最近的股市情況,中間穿插了幾位嘉賓,話題就比較天馬行空。每個人下課的時候都給她開一個補充學習清單,各種中英文的視頻、音頻在線資料,長列表的大厚本書,光看名字都讓人流眼淚。

  一開始葉蓁蓁還沒心沒肺的,人家吃她也吃,一問三不知的時候也不以為恥,書也不看,心想反正也不存在考試拿結業(yè)證書,基本上來說,她是一上課就盼著下課,盡管下午去Spencer那里也是被形體教練各種虐,但至少不用怎么動腦筋。

  偶爾沒課,高佳妮讓她陪著自己出門走走,那對葉蓁蓁來說形同放假,不知道多高興,高佳妮當然知道她的心情,說了好幾次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六一兒童節(jié)放了一天假,第二天葉蓁蓁回去,上樓的時候在公寓大門口和房間門口各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人,都是精干洗練的西裝造型,眼神銳利,仿佛在站崗,她還不明所以,結果進到客廳之后,赫然看到一張常規(guī)而言只會在電視、雜志,以及富豪頒獎禮上才會出現(xiàn)的面孔,正在那里坐著,準備跟她探討一下人工智能在老齡化社會的應用場景,以及由此帶來的投資機會。

  葉小姐的內心當場就尿了一褲子。

  這一堂堂課,花的根本不是錢,而是高佳妮深不可測的人脈,后者才是千金難買、可遇不可求的資源。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完課,等那位大佬一走,她就沖過去問高佳妮,這個助理培育法圖的是啥?是不是忒貴了一點?有這個必要嗎?

  高佳妮一句話就把她打發(fā)了:“又不是個個助理都救過我的命。”

  還反將了葉蓁蓁一軍:“要么每個月拿八萬,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么游泳上課,全都聽我的,選一個吧?!?p>  根本沒法選。

  但她還是有意見:“高姐,這么填鴨真不行,我哪兒學得了那么多啊,信息量太大了,超載死機的話,跟沒學又有什么區(qū)別?”

  高佳妮完全同意:“確實沒指望你幾個小時之內能學到什么東西?!?p>  她伸手拍拍葉蓁蓁的后腦勺:“但至少你現(xiàn)在是一個天天和大人物共進早餐的人了?!?p>  葉蓁蓁沒明白:“那有啥用?跟大人物吃再多早餐我也沒法變成大人物啊?”

  高佳妮微笑:“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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