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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颯颯兮有傘

第七章 向家少年

風(fēng)颯颯兮有傘 三商 2049 2021-05-29 08:52:38

  我姓向,生于中原河州的年輕世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長輩嚴(yán)苛,自五歲起便被一臉肅穆的師父訓(xùn)斥必須學(xué)會江湖上最瀟灑的刀法。

  長輩崇祖師爺之逍遙灑脫,為我取名飛揚,字行逍,和顧氏鏢局的小女盼盼訂下娃娃親,顧盼生波,神采飛揚,聽上去就仿佛天生一對。

  好在資質(zhì)不差,悟性也佳,在師門填鴨式的教育下仍能提前完成功課,并在白云悠悠的日子里懶洋洋冥想。

  十一歲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傳聞中的顧盼盼顧姑娘,心情開始有些憂傷,日思夜想的盼盼在憂慮和輾轉(zhuǎn)中逐漸裂成了目分目分。我喜歡的是姣花照水弱柳扶風(fēng)的顧大小姐,而不是上竄下跳,上梁揭瓦,熱衷耍青龍偃月刀的顧家二傻。

  傳聞害人不淺。

  十四歲的時候,長輩檢查功課時始終認(rèn)為刀法中缺了那么一點舉酒打歌笑疏狂的意味,突發(fā)奇想開始琢磨旁門左道。

  向氏從來以作風(fēng)嚴(yán)謹(jǐn)著稱,我很喜歡。

  第一個被提出臺面并落地實施的是酒。師父認(rèn)為祖師爺?shù)端5煤煤退氖染迫缑忻芮新?lián)系,而為了不過十四歲的小屁孩保重身體,他秉持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與謹(jǐn)慎的原則,開始鉆研制酒的工藝。

  酒可醇厚,可清冽,可辛辣,可甘甜。只不過誰也沒想到一個半大不大的少年可以喝倒一眾師門面不改色,師父最終放棄了這一提議,痛定思痛全門禁酒,并將原因歸結(jié)于祖師爺雖然嗜酒,但酒量一般,而這小子千杯不醉,天賦異稟,是個“奇才”。

  第二個提議是歌樓。那時候的長輩們還不太愿意提起青樓二字,也瞧不上月影綽綽里涂脂抹粉的彩衣姑娘。他們思來想去,還是不忍心讓一臉呆傻的少年落入魔窟,于是輾轉(zhuǎn)拜托殘月樓的姑奶奶帶一帶孩子。

  都有月字,還有樓字,大差不離,這是我后來時常揣測他們的想法得到的結(jié)論。殘月樓是個殺手組織,樓主和向家有芝麻那么丁點的關(guān)系,但還是答應(yīng)了。借住的那半個月里,除了落葉成堆的庭院就是一棵只會掉葉子的樹,沒有漂亮的姑娘,也沒有甜甜的脂粉香。收獲不大,成就感很強,收拾庭院,種花養(yǎng)樹,還學(xué)了一首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臨別時,樹上抽出的新芽以及樓主格外不舍的表情不僅讓我,也讓師父沉默反思良久。

  但也是差不多的時候,顧家的盼盼開始了她鍥而不舍長達(dá)數(shù)年的逃婚以及毀約計劃,鏢局老爹痛定思痛的悔過書跟雪花一樣年年按時傳來。出發(fā)去左海三壁之前,我對愁眉苦臉的師門提議,顧小姐怕熱,每到夏天就不愛出門,所以總在冬春交際之時籌謀跑路,因為陌州一直都很涼快。

  不論如何,第二個方案也被宣告失敗,但他們并未氣餒,甚至樂此不疲。

  師父說,我的刀法干脆,刀鋒凜冽,不夠行云流水,不夠肆無忌憚,形在意不在,還染了點殘月樓的凄涼氣。

  “你呀,就是性子太古板?!?p>  我想,古板點沒什么不好,整個向家都是如此。行事高效,便于交流,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發(fā)呆和曬太陽。

  長輩們認(rèn)為辦法是想出來的,所謂另辟蹊徑,人定勝天,而祖師爺所沾惡習(xí)不過酒色財氣四字,孩子定力不差,可以一試。不管他們在考慮的時候是把我擱在了怎樣的位置,又或者到底在用什么標(biāo)準(zhǔn)考量偉大的開山鼻祖,短短的兩年里,我似乎被按著腦袋打開了新世界的許多大門。

  比如賭坊。憑借習(xí)武之人的耳力要聽出骰盅中的點數(shù)并不難,讓我昧著良心故意輸局也很奇怪,所以我既不能理解祖師爺混跡賭坊的樂趣,也不能從連番的勝利中贏得快樂,畢竟,為了避免名門正派與市井百姓的糾紛,那些手感一流的真金白銀還是全部還了回去。也許是因為向家并不缺錢,當(dāng)我知道手中的刀價值三萬兩雪花銀開始,錢似乎也成了浮云。

  在計劃繼續(xù)向離譜的方向推進之前,師父決定放棄對懂事乖巧的少年的迫害。向氏雖年輕宗門,但在同門之間行事做派正直可靠,我們不爭虛名,不奪他利,憑扎實的武學(xué)基礎(chǔ)和凜然正氣在江湖踏下一席之地。徒然行逍受我輩訓(xùn)導(dǎo),沉悶?zāi)驹G,不喜活潑,缺少年意氣之風(fēng)發(fā),更論不上祖師之爭強好勝,銳意進取,但他性善而溫和,不為酒色財氣四字所困,人人都為墻中困獸,其坐墻外,是為赤子之心。

  我對師父說,評價太高,唬起人來不靠譜。

  師父斥道,我沒唬人。

  自那之后又過了兩年,我?guī)е逗婉R,向左海三壁啟程。長輩們讓我?guī)€天下第一回來,不為別的,好讓他們添個由頭是時候去顧家的鏢局提親。但若是輸了也不打緊,因為顧家的老爹愛女如命,若是顧姑娘不想嫁,那便不能強求,不如趁早給個臺階下,你好我也好。

  我坦然,還有點欣慰,這是家里第一次采納了我的建議。

  然后我便莫名其妙拿了個第一。

  水分太足,既不好提親,也不好和離,加上亂哄哄的左海三壁,我打算再繼續(xù)停留一段時間。

  從千錄閣往太陽的方向看去,本該有一片巨大的花田,我一個人去了,但只看到被燒毀的廢墟和余燼。我只覺得那里該有些什么,卻說不上來到底想見到誰。

  再后來,心情有些惆悵。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隨著大批的人流抵達(dá)了陌州邊境,與百姓動武不夠現(xiàn)實,他們?nèi)硕鄤荼?,輕功再快也跑不過前仆后繼的流民,分明是不一樣的人,卻又好像長了同一張臉。

  在這樣那樣的人生領(lǐng)悟中,我成功的護住了價值三萬兩雪花銀的刀,最后在焦黑的亂葬崗沉沉的睡死過去——枕著濃烈的煙火氣,做了長長的夢。

  夢醒一無所知,但是刀還在,人也在,甚至有一個人就著星河燦爛給我烤魚。

  “唔,我叫向飛揚,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韓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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