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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天紀事

第四章 “辦”案

巡天紀事 燕子樓中霜月夜 3148 2022-02-19 23:00:00

  面攤子前,十來個捕快圍著張龍拳打腳踢了半柱香的功夫,傷得最重的李班頭才揮揮手讓眾人停下來,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摸向自己被燙傷的臉?!鞍ミ稀币宦?,才剛剛碰到打上燙傷藥的臉,李班頭就鬼哭狼嚎一般叫了一嗓子。

  已經(jīng)被打成豬頭、蜷縮成一個皮球的張龍,聽到李班頭這一聲殺豬似的慘叫聲,身子猛的一哆嗦。然后,張龍心驚膽戰(zhàn)的費掉九牛二虎之力緩緩睜開了一條眼縫,環(huán)視周圍一圈。

  眾多捕快各顧各的在張龍周圍散開,或搬了一條長凳坐著,或干脆躺在了長凳上,還有兩三個勾肩搭背翹起二郎腿冷眼瞅著他的。

  在外面,還有兩三個捕快在周圍驅(qū)趕往來的行人、商販。

  張龍松開護著腦袋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一打眼正看到李班頭那成了半個燒豬的臉,直直的對上了李班頭那雙冒火的眼睛和他那又高高舉起的拳頭。

  張龍既是被那李班頭張恐怖的臉嚇到了,又是被李班頭作勢要打過來的拳頭嚇到了。忽的一下雙手又護住了腦袋。

  這時,只聽李班頭左側(cè)傳來一陣嗦面的動靜,李班頭要打下去的拳頭快速地扯了回來,握成拳頭的手指頭一個個松開,放到了自己下巴上,摸了幾下自己的胡茬子,悻悻地搬了一條凳子坐下去。

  同樣聽到動靜的張龍這回雙手捂著頭抬起了身子,面向正在吃面的寇幽,控制著臉上一塊塊浮腫的肌肉,擠出了一個自以為諂媚可以討好寇幽的笑容。

  “牛爺,小的賭誓:這些天,小的真的是沒有惹過您不痛快??!牛爺,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張龍雙手觸地,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寇幽面前。

  一旁坐著的李班頭,看著張龍又是抹眼淚又是抹鼻涕,冷笑一聲,道:“小畜慫真是皮實,剛才那一頓打是不記著了吧!牙花子倒是咬得挺緊,哥幾個再招呼一下,給他看看牙花子,別咬碎了?!?p>  李班頭話音剛落,周圍坐在長凳上的捕快紛紛站了起來,又圍上張龍。

  慌了神的張龍嚇得臉上煞白,哪里敢讓這幫滿肚子火氣的捕快再在自己身上招呼下來,趕忙改嘴道:“牛爺、牛爺!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各位爺慢動手、慢動手?!?p>  捕快們見張龍松了口風,知道威嚇的目的達到了,又一個個坐了回去。

  張龍生怕捕快反悔,一頓連珠箭說道:“我就是前天,不,大前天,去了東城一戶人家順走了幾張‘白皮’還有一件‘響脆’,我也不知道那是值錢的玩意兒。天太黑,也不記得當時‘叩’的哪戶人家了。東西我當了,真當了,當鋪的‘三綹子’說不值錢,都是‘浮’的,只給我了三兩銀子,我還剩了點大子兒,都藏我那窩里了。”

  “我前天剛當?shù)?,東西肯定還在‘三綹子’那兒,跑不了?!睆堼堄盅a充了幾句。

  “你個小畜慫!鬼頭鬼腦的!”李班頭沖著張龍后腦削了一下,說道:“哪個跟你講老子們是問你字畫瓷器的事情了!是不是真東西跟老子們又有幾個關系?幾張破紙還有瓷器還是新的,至于讓老子們追了你個小畜慫一宿嗎?”

  李班頭削了張龍一下,看似生氣實則心里頭樂了,這又是一筆“功勞”。原來這是他們這些捕快們慣用的伎倆——瞎嚇唬。捉了犯人后,先不說為什么抓人,而是先打一頓,然后讓犯人自己說,犯人如果心里有鬼還膽小,就會像張龍這樣被詐唬出來。但今天不同,還有正事,換了其他時候說不得要讓張龍把小時候尿了幾次褲子的事情都抖落出來,于是他正色道:“老子們問的哪個?你還不是心里頭門清?合著逗弄老子們耍棒呢?”

  “不敢,不敢,小的哪里敢???”張龍挨了李班頭的一下,心里雖然大氣,但是顧忌坐在前面吃面的寇幽,呼吸都不敢亂一下。連忙又道:“不是大前天的事情,那就是好幾天前,應該是這個月十五那天,我在街上摘了一個香囊,挺好聞的,料子也是上等的料子。小的送到迎香閣去了,說是哪位姑娘要了?!?p>  “去你姥姥的!什么狗屁的香囊!”李班頭沒聽到想聽的,又罵了一句粗話說道。

  “不是這個,那就是十幾天前......也不是這個?那是上個月的事情?上個月那幾匹布的事情不是了了么?”張龍哭喪著臉,臉都哭花了。

  坐在長凳上的寇幽吃完了碗里的陽春面,放下碗,盯著張龍半天,知道從張龍嘴里詐不出來什么案子了,這才緩緩說開口。他突然出聲,委實沒有讓張龍想到,嚇得張龍一驚,才聽見寇幽說的是什么。

  “李班頭說的啊,是那個,那個,大戶人家小姐家的細軟,開布坊的嚴老板家千金的東西。”寇幽帶著笑容悠悠閑地說道,竟是一點也不急著破案的樣子。

  張龍愣了半晌,眼睛左右滾動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沒有見過什么布坊嚴老板家千金的細軟:“牛爺,您說的這什么布坊嚴老板啊,還有他家的千金和什么的細軟,我都沒見過?。≌娴?!這回我真的賭誓!說的是真的!”

  “真的不是我偷的??!但凡我見過,我不得好死!活該下地獄做鬼的!”張龍豎起左手三根手指頭,一本正經(jīng)地賭誓道。

  李班頭捏捏自己的拳頭,一點都不信張龍的賭誓,道:“嘿!你個小畜慫牙花子是真的緊!老子還真的得給你松松了不是?”

  說著就又要動手,只見寇幽伸出一個指頭指著他點了點,讓他不要沖動,李班頭這才臉色不爽、忿忿不平地坐下。

  “知道你沒偷。要是你偷得,現(xiàn)在就抓你回衙門動用大刑了?!笨苡臄r下李班頭后說道?!啊∪伞R風韻就沒有找你出手這些細軟嗎?”

  張龍剛才還是受了大委屈大冤屈的樣子賭誓著,聽到“病三郎、齊風韻”六個字后,臉色突地從憋成紅色的臉盤又一次變成煞白色的,一道道冷汗從額頭兩側(cè)嘩嘩地流了下來。

  齊風韻,人稱“病三郎”,乃是揚州半年前里出現(xiàn)的一個采花賊,生的粉頭白面,一副病態(tài)總是咳嗽的身子,故稱“病三郎”。不到半年的時間里禍害了好幾戶大戶人家的千金。偏偏一身武功高深,比寇幽將入先天的功夫還要高上一籌。齊風韻在揚州城里肆虐的半年里,寇幽沒少跟跟這個采花賊打交道。

  而齊風韻風流成性,花錢如流水,作案后會順手把姑娘家的細軟盜走。齊風韻雖武功高深,偏偏不懂細軟的行價,故而委托張龍出手這些贓物。

  張龍是知道衙門里頭恨齊風韻恨得入骨的,要不是齊風韻手段高超哪里能逃過這揚州城里新貴“牛爺”寇幽的五指山。

  畢竟自寇幽聲名鵲起后,不單揚州地界,周圍幾個州縣把寇幽當初乳臭未干小鬼看笑話的高手都來試過水。領教了寇幽的手段后,黑白兩道都收了自家的尖刺,連揚州府的總兵見了寇幽都陪笑了,足以說明寇幽的一身手段。

  張龍自以為自家銷贓的事情防的緊了,不曾想被一語道破。哪里能不害怕。一激動話都說不下去了。

  “牛爺,小的,小的......”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趕緊說!病三郎有沒有找你銷贓,他人現(xiàn)在又在何處?”李班頭在旁聲色俱厲大喝道?!澳菄兰倚〗阕蛉障氩婚_已經(jīng)投了河了,這可是出了人命官司了。你還不趕快從實招來?!”

  “??!”張龍聽后大驚:“這......這......這不可能啊!齊爺半月前就離開揚州了,怎么的出了這么檔子事兒呢?齊爺走時,也沒聽見出了這么一個案子?。俊?p>  “齊爺哪天去的嚴家???”涉及到了人命官司,罪名太大張龍擔不起。張龍也不傻,反應過來后趕緊反問道。

  “你問我還是我問你?。啃⌒髴Z找打是不是?”李班頭怒道,說后又想起了什么,回了張龍一句;“前天夜里,嚴小姐昨天頭午投的河?!?p>  “哎哎!牛爺,您可得給我做主?。∥揖褪菐椭鍪中┡畠杭业奈锸?,這最多算是一個銷贓,連從罪都夠不上。這案子不關我的事?。《疫@案子也不是齊爺做的?。↓R爺,啊不!那個病三郎是真的不在揚州了。他親口說的,說是揚州這地面有牛爺您罩著了,他不敢呆了,他去京城了??!”反應過來的張龍,把前前后后事情聯(lián)系到了一塊,趕緊說道,為自己洗脫罪名。

  “病三郎真的不在揚州而是去了京城了嗎?”得到肯定回答的寇幽皺起了眉頭,思索了一下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揮手讓人把張龍押回衙門處置。

  之后又把李班頭叫到了跟前,說道:“剛才張龍說的都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牛爺?!崩畎囝^回道,“是不是這小畜慫說謊?”

  寇幽擺了擺手示意李班頭,張龍沒有說謊,反而道:“勞煩李班頭你再辛苦走一下,傷呢,晚點再養(yǎng)。先去趟嚴家,把張龍說的話一句句告訴嚴實嚴老爺,再傳一句知府和本捕頭的話,病三郎害死了嚴家千金罪大惡極,衙門一定將他緝拿歸案?!?p>  “牛爺,這?小的不明白?!崩畎囝^沒弄明白,明明已經(jīng)排除了病三郎作案的可能性,怎么還要這么說。

  “你把話帶到了后就在嚴家討碗茶喝。喝了茶就回衙門,許你半旬假?!笨苡乃麄冞@班捕快負責是街面上的太平就好,并不是很在意破案與否。暗示了李班頭這一去有茶錢拿后,就閉嘴不談了。

  李班頭果然聽懂了寇幽的暗示,知道嚴家要大出血了。拍著胸脯叫好,說是一定把知府大人和寇幽的茶錢捎上。

  “這件案子結(jié)了,人犯病三郎潛入嚴府,辱了嚴小姐的清白后,畏罪潛逃。嚴小姐不堪受辱,投河自盡?!笨苡呐呐氖?,抹掉了手上的油污,環(huán)視眾捕快說道:“各位兄弟夜里辛苦了,一會兒到嚴家討了茶水錢了就回去休息吧。知府大人米大人那里我去回稟?!?p>  “有意思了,怪不得自己女兒死了一不驗尸、二不停棺連夜出殯?!笨苡男睦锩麋R一樣想到:“只是什么原因要逼死這嚴員外要逼死自己女兒?總不會是偷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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