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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缽?fù)醭|太宗

第八十四章 垂涎三尺

捺缽?fù)醭|太宗 兵馬司 4037 2019-10-03 17:00:00

  皇帝開心地笑了。這個侄子這么懂事乖巧,真讓朝廷省了不知多少心。想當(dāng)初如果大哥也能這樣,何至于身喪異國呢。東丹王死了,東丹王妃是一塊心?。煌蹂懒?,王府還是一塊心?。滑F(xiàn)在說是將王府遷到皇都,其實連王府的名字都不會保留,只會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府邸,這塊心病才算是徹底消除了。要不是因為父皇親手建立的藩國不能讓它憑空消失,早就可以取消國號了?,F(xiàn)在的東丹國,執(zhí)政的都是朝廷命官,對上國已經(jīng)毫無威脅,存在下去只是和東京道的地方官府有些疊床架屋的重疊之嫌,這已無關(guān)緊要。

  “都是好孩子。不必謝朕,將來長大了好好報效朝廷就行了?!?p>  其他人陸續(xù)到了。先是趙延壽,他一進(jìn)門就給皇帝行了覲見大禮,說了些好久不見思念極了之類的話??粗泶┤A麗王袍一表堂堂的漢臣虔誠地跪在腳下,德光對這個人的好感更加深了,笑著命他平身。燕王爬起來,給老樞密使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爵位上他比老頭高,可官位上低,忽沒里年紀(jì)大,資歷深,又是皇親國戚,這個禮行得理所當(dāng)然。他沒露出絲毫對老頭搶先一步來見皇帝的埋怨神情,忽沒里卻不好意思地拉著他的手道:

  “燕王休息了一會兒吧。我有事來找皮室將軍,正好碰上陛下,問起這事,就先報告了?!?p>  燕王仿佛早忘了早上的事,熱情地?fù)u著老頭的手:

  “皇上早些知道最好,要是從別人那里聽到就不好了?!?p>  他一抬眼看見兀欲,很自然地向這位皇侄點(diǎn)頭微笑致意。

  安端接著被內(nèi)侍引進(jìn)來。他更胖了,圓滾滾的肚子好像懷了好幾個月的胎似的。阿保機(jī)有五個弟弟,如今只剩下他一個,除了太后、太子和皇子、皇孫,他是血統(tǒng)最近的貴戚了。雖然已經(jīng)六十多歲,這位五皇叔仍舊壯心不已,熱衷朝政。他越來越老于世故,太子將他引為黨羽,皇帝也把他當(dāng)作自己人,他也成了第一批封王的貴族,稱為偉王。在外人眼里,朝堂上除了皇帝、太子,他就是第三號人物。安端朝皇帝微微彎了彎水桶般的腰,一眼看見了兀欲,走過去拽著年輕侍衛(wèi)的袖子上下打量道:

  “這不是兀欲嗎?又升了?頭等侍衛(wèi)了吧。越來越精神了。我們家察割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p>  兀欲躬腰叫了聲“五皇叔”。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

  “沒升,還是二等,等著偉王提拔呢。”

  察割是安端唯一的嫡子,老皇叔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因從小嬌生慣養(yǎng),察割任性乖戾,長得集合了爹娘的缺點(diǎn),又瘦又矮,尖嘴猴腮,很不討人喜歡。他也是一名侍衛(wèi),比兀欲大好幾歲,入隊也早,現(xiàn)在也只是二等?;实鄄辉趺创娝瑥牟蛔屗拷约?。據(jù)說還曾對人說,這個侄子“貌恭心狡,面有反相”。不知道安端知不知道皇帝對他愛子的這個評價。

  皇叔搖搖擺擺地走到最靠近皇帝的右側(cè)客位上坐下,把椅子壓得嘎嘎作響。剛坐好李胡就到了。他大步進(jìn)帳,摘下帽子遞給跟進(jìn)來的內(nèi)侍,接過汗巾擦著額頭道:

  “皇上,什么事?。砍嫉艿哪X袋剛沾枕頭,夢里聽見圣旨到,嚇得一骨碌滾下床來。怎么,還有比本宮到得早的?!?p>  他瞥了向他微微躬腰施禮的兀欲一眼,迅即滑開視線,好像那是透明人似的,朝老皇叔拱了拱手,示意他不要站起來,向施禮的趙延壽走去,握住他的手道:

  “燕王,你怎么來了。要是昨天到就好了,看看今早的呼鹿,那才叫打獵呢。你們漢人就會望著月亮作詩,有什么好玩。幽州遍地黃金,可就沒有一處好獵場。”

  趙延壽咧嘴笑笑沒有說話,雖然是異姓王了,可是他很知道分寸,現(xiàn)在可不是和太子聊什么打獵的時候。

  李胡坐到皇叔對面,側(cè)過臉望著皇帝說道:

  “皇上,讓臣弟猜猜是什么事。這么急,是不是拽剌有下落了,不對,一定是出事了,拽剌被殺了?”

  他一看眾人的表情,就猛地一拍大腿道:

  “我說什么來著!安重榮狗日的干的,對不對?不對,是石敬瑭那狗日的,不過借安重榮的手罷了?!?p>  太子的態(tài)度像是憤怒,眼睛里卻放出難以掩蓋的興奮。太子一貫主張對大梁強(qiáng)硬,兩國關(guān)系惡化顯示了他的英明?;实劭偸菑?qiáng)調(diào)克制,結(jié)果證明是錯估了形勢。他接著說道:

  “皇上,不能再猶豫了,大梁就是利用皇上的仁慈得寸進(jìn)尺,石敬瑭狗日的一邊上貢,一邊準(zhǔn)備武力,不能等他翅膀硬了,早晚要打,晚打不如早打!”

  皇帝不便一開始就表態(tài),忽沒里打頭陣說道:

  “太子殿下,切不可輕言開戰(zhàn)。打誰呢?鎮(zhèn)州還是大梁?事情是安重榮干的,他現(xiàn)在正在準(zhǔn)備反叛,大梁來的使臣說過這事。他殺欽差沒準(zhǔn)正是想破壞南北關(guān)系呢。咱們和大梁打起來,他正好乘機(jī)反叛,萬一他得逞,會比姓石的好嗎?”

  “老樞密,本宮敬重你,樞密院一直主張讓讓讓,本宮都沒有多說什么,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這么說。鎮(zhèn)州反叛,那是晉國使者說的,老樞密信,本宮卻不信。姓安的不是跟著石敬瑭狗日的起家的親信嗎?你說安重榮是背著石敬瑭干的,那他原本說要把拽剌送去大梁處置,為什么又殺了?用腳趾頭想想都清楚,一定是狗日的石敬瑭不要他送,要他就地處置,送去了多麻煩?!?p>  “殿下,石敬瑭這樣干對他有什么好處?想要惹怒皇上,直接不要上貢不就好了,何必又是送銀子,又是殺欽差。”

  “皇上,臣弟全是為了陛下著想。陛下總念著那個什么盟約。狗日的靠契丹得了整座江山,不過丟了塊沒有肉的骨頭給咱們。幽云十六州算個屁,十一州是趙延壽的。趙延壽,你說,你的地盤狗日的拿來送人算什么?代北五州,那是先帝那會兒就快打下來的,狗日的不過守著幾個州城。三十萬歲幣,趙延壽,你說,幽州一年稅收有多少?換得五年太平,省了狗日的多少軍費(fèi)啊。陛下,臣弟不是貶低那個盟約,陛下能建的功業(yè)比這大得多,不能怪皇上,都是樞密院太保守了?!?p>  德光氣得火冒三丈,這哪里是在罵石敬瑭,明明是罵皇帝征服中原的功業(yè)不過是撿了一塊狗骨頭。他看向忽沒里,李胡對他更惡毒,罵他老朽誤國??墒抢项^面色不改風(fēng)度雍容,宰相肚里能撐船,皇帝的肚量怎么能比宰相差呢。他把火氣吞了回去,想到太子越是受挫才越會氣急敗壞,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太子與皇帝的明爭暗斗這兩年進(jìn)一步激化,除了原本因為儲君問題種下的種子之外,皇子封王成了一個新的導(dǎo)火索。會同開元之后的第二年,借著普天大慶的余溫,朝廷宣布封兩個嫡出的皇子述律和罨撒葛為王。九歲的述律為壽安王,六歲的罨撒葛為太平王。

  這件事是皇帝的得意之作。當(dāng)時韓延徽等漢臣主持的官爵制度改革正好將封爵提上日程。過去各個部族的首領(lǐng)往往被稱為“大王”,實際并不是正式的爵位,與其說是王號,不如說是吹捧。正式封王不但要有金冊寶印、隆重儀式,還要有相應(yīng)的俸祿、食邑等等制度配套實施。借著皇權(quán)空前鞏固,心腹朝臣們對皇帝的暗示心領(lǐng)神會,爭先恐后地上表提出,第一批封王的除了顯貴還應(yīng)該有皇子。禮部順?biāo)浦?,太后不好反對,皇帝?dāng)然通過,于是就有了兩位皇子同日封王。

  為了這件事李胡沒少折騰,他見難以阻止皇子封王,就想讓自己的世子同時獲封。一來為兒子爭取榮耀,二來顯示太子地位鞏固,讓黨羽們更加死心塌地?;实鄣哪康恼且岣呋首幼饦s,為將來易儲做鋪墊,豈能讓他得逞。他讓禮部官員以太子世子年紀(jì)太小,皇子與太子世子不是一個等級,不宜同時加封而婉拒。李胡自然又去找了太后,太后對德光說:

  “喜隱都四歲了,中原還有一出生就封王的呢?;首雍吞邮雷赢?dāng)然不一樣,不過這次封王的不是什么人都有嗎,趙延壽連皇親都不是,為了幽州還不是封了。給李胡一點(diǎn)體面,也是你皇帝的大度?!?p>  德光很生氣,他已經(jīng)不像過去那樣對母后言聽計從了,綿里藏針道:

  “這是禮部根據(jù)新的朝章定的,朕不能一開始就帶頭破壞。太子要體面,朕就不要體面嗎?朕畢竟是皇帝,他已經(jīng)是太子了,難道還想事事都和朕平齊嗎?”

  說得太后無言以對。李胡沒能達(dá)到愿望,不但窩了一肚子火,而且感覺到危機(jī),兩年來變本加利,一有機(jī)會就為自己撈取資本、擴(kuò)張實力、收買人心。

  德光端起茶盞吹了吹上面的熱氣,輕輕啜了一口,云淡風(fēng)輕地問臉露尷尬的趙延壽:

  “趙愛卿,太子讓你說,你說呢?”

  趙延壽最怕當(dāng)著皇帝、太子兩人的面讓他對敏感問題表態(tài),他在私下里是見什么人說什么話,當(dāng)面對質(zhì)很難自圓其說。然趙延壽畢竟是趙延壽,他只略一思索就擺脫了那一點(diǎn)不自在,起身對著皇帝和太子都拜了一拜,從容道:

  “陛下,微臣實在不敢說這事是鎮(zhèn)州擅自而為還是有大梁背后指使,相信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不過微臣倒有一策,試一試大梁的真實態(tài)度。安重榮殺害欽差罪不容誅,不用朝廷出兵,臣用幽州軍隊,不出一個月,一定打下鎮(zhèn)州,包括它下轄的冀、趙、深,把安重榮這個罪魁禍?zhǔn)鬃サ交噬厦媲?。到時候看大梁怎么說。微臣蒙太后、皇上知遇隆恩,還沒有機(jī)會報答,這次的事就交給微臣。幽云十六州如果份量太輕,這一次微臣替朝廷拿下成德四州,讓石敬瑭承認(rèn)割讓,豈不是最好的補(bǔ)償?!?p>  他的話說得兩頭圓,既不得罪皇帝,也沒有拂了太子的面子。然更主要的是,鎮(zhèn)州是幽州的緊鄰,早在他義父的時候就對那塊地盤垂涎三尺,多次試圖奪到手中了。這次打下來,朝廷不會找到比他更合適的人去管,一定會納入他的地盤。

  德光不置可否,望向安端:

  “五皇叔,您老睡著了嗎?”

  安端半閉著眼睛癱坐在椅子里,可他每一句話都沒有漏掉。心里正暗笑這幾個后生小子,包括皇帝和太子,還有那個狡猾的燕王,肚子里有幾根花花腸子都被他一清二楚看在眼里,連忽沒里那個老家伙也不例外。這些人斗來斗去,歸根結(jié)底都是為了一個太過誘人的皇位繼承權(quán)。從大哥阿保機(jī)登基開始,為了這個發(fā)生了多少事。他才不想攪這趟混水,最好是坐山觀虎斗,不管誰做皇帝,都得叫自己一聲皇叔,如果是述律上臺,應(yīng)該叫皇爺叔。然從本心來說,仗他還是想打的,畢竟功名利祿除了生得好,還是要靠軍功,尤其是到了察割這一代,沒有軍功很難出人頭地。察割在侍衛(wèi)隊里呆得并不如意,不如趁著自己還騎得動馬,上戰(zhàn)場帶上他一帶。他直了直腰,嗡聲道:

  “皇上,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得著呢。我在認(rèn)真思考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和石敬瑭有沒有關(guān)系,該不該和他翻臉??墒俏抑榔醯と碎e得太久了不行,怎么打仗都忘了,真的翻了臉怎么辦?晉軍年年打內(nèi)戰(zhàn),將帥各個久經(jīng)沙場,將來怕要打不過了。燕王說得對,管他背后有沒有人,安重榮跑不了,先打他個王八蛋。不過不勞燕王出兵,老皇叔還跑得動,北府兵都閑得嗷嗷叫呢,我?guī)⊥冕套觽內(nèi)ゾ毦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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