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爽然的態(tài)度令傅聲擔(dān)憂:“多謝長公主信任,只是仍得多嘴一句,這煙花之地絕不是良家女兒該來之處,今日之事若被他人看見,恐怕后果會不可收拾。”
珅兒淺笑,緩緩啟步:“姑姑果然沒有看走眼,你不僅目清磊落,還有一副善良的心腸?!?p> “長公主不要只顧說笑,我方才所言可不是兒戲?!彼隙凇?p> “我記住啦,你們這些讀書人都一樣啰嗦?!?p> 傅聲一愣。
“原來駙馬在長公主眼中竟是這般惹人煩擾。”
珅兒突然語塞,轉(zhuǎn)過身:“原來‘姑父’也如此風(fēng)趣?!?p> 兩人一路說著,越走越遠(yuǎn)……
街旁的樹枝搖曳的有些肆意,地上的落葉也不安分起來,看來要變天啦。
“那人是我姐夫,我無意間撞見他進(jìn)了‘姣瑰院’,一時情急就跟進(jìn)去啦?!?p> 她將剛剛那一幕的緣由告知他。
“煙花之地本就是男子的樂土,無論真情或是虛意,流連皆屬平常,就算身為公主,恐也難改?!?p> 珅兒覺得這話奇怪:“你說我管不了這‘閑’事,卻不知也將自己歸為其中啦?!?p> 傅聲遙望遠(yuǎn)空:“我也不過滄海一粟,有何本事不隨波逐流?!?p> 這一句讓珅兒生出多個猜測,可都來不及說,就聽一聲雷鳴撕裂了天際,接著就落起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大雨。
連續(xù)的雨珠砸墜下來,禾翡和鸴趕緊上前替珅兒遮擋,傅聲也打開折扇遮在她頭上:“快隨我避一避?!?p> 兩人一路狼狽,終于逃到一處長廊下。
禾翡和鸴掏出手絹擦拭珅兒臉上的雨珠,傅聲拍打著衣衫上的水跡,只有珅兒委屈的望著漫天陰云,想著那日她一手造成的那場小“雨”。
“報應(yīng)來得還真快……”
盡管聲音很小,傅聲還是隱約聽到了一些。
“長公主說什么?”
珅兒可沒臉說出來:“哦……我是奇怪,這么好的天也會下起大雨?!?p> 傅聲走至廊邊:“也許正是因前半晌日頭太過燦爛?!?p> 珅兒扭頭,他平靜站立著,早不見了剛才那絲狼狽,只是這話怎么就突然多了一絲傷意呢。
她眨眨眼:“聽你這口氣,像是下一句就要吟詩似的。”
這話十分直接。
“長公主這嘲諷倒也爽快,不過比起吟詩作對,我更愿意傾聽這雨落之聲。”
聞言,珅兒臉上突多了一分羞窘,本想要反駁的話也都憋在了心里。
身旁之人突然靜默,傅聲便道:“我可沒有嫌惡長公主聒噪之意,不過是答復(fù)長公主的詢問?!?p> 珅兒卻倔強(qiáng)的望著大雨傾盆:“是我不該妄圖蚍蜉撼樹。一直聽姑姑贊你的音律學(xué)識,卻想不到連這雨聲在你耳中也能成樂弦,我做一回愚人也不冤?!?p> “長公主怎知,這雨中輕語不是另一種音律?”
珅兒終于露出笑來:“你如此小心我的心緒,我有那么不辨是非嗎?”
傅聲笑而不語,外頭的雨似乎更能吸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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緗兒從大雨中歸來,撐著傘大步邁進(jìn)正堂,卻看到了坐于亭下飲茶的王誼。
他轉(zhuǎn)身朝他走去,邊走邊拍打著身上濺上的雨水:“爹何時歸京的,可是有事找我?”
王誼放下茶杯:“無事,雨勢過大,過來避雨?!?p> 緗兒明了。
王誼見他濕了大半衣衫:“快去換身衣服?!?p> 緗兒兀自點頭,只是抬腿之時猶豫起來……
王誼察覺了他的舉動。
“有事要說?”
緗兒猶豫的轉(zhuǎn)動雙眸,緩步走到他身邊:“方才回府時,我在一處看見義父與那個公主在一塊兒避雨……”
王誼驟然變色。
緗兒受不住那強(qiáng)烈的審視,低下頭去。
“在哪?”
緗兒低著頭:“在……‘姣瑰院’門外?!?p> 茶杯被大力摔下,茶水也濺灑了滿桌,王誼的臉色霎時被陰戾顛覆。
…………
大雨漸停,耳邊只能聽見樹上滴答的聲響,宛若一首離散之曲。
西邊的陰云慢慢散開,露出縷縷金霞,珅兒正和傅聲告辭。
“我先回啦?!?p> 傅聲微低頭,在她走后也很快離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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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內(nèi),王誼的新仆阿傾走了過來。
“稟駙馬,新轎已等候在府外。”
王誼陰郁起身,未曾察覺阿傾與緗兒的一眼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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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后的靜謐十分短促,長街很快有人走動,盡管時辰還早,但天色混沌,冷清的店鋪都已點起了紅燭。
懸掛著紅燈籠的酒樓,王誼已獨飲多時,卻忽遇一位熟識。
馮悉剛剛走上二樓,看到王誼也有些意外,轉(zhuǎn)身與身旁的男子低語了一句,那人便先離去啦。
他搖起折扇朝王誼走去:“真是巧啦,在此竟能遇見駙馬?!?p> 王誼心中燥意翻覆,卻沒有錯失馮悉方才的舉動,倒也無意揭穿他,隨手一揮:“大人坐?!?p> 馮悉應(yīng)聲而坐,小二給他添上了酒盅。
“但愿沒有攪擾公子的雅興。”
無意的一句讓馮悉一滯,不過轉(zhuǎn)而笑言:“駙馬客氣,幾次與駙馬相遇皆是匆匆而別,今日倒是能盡興暢飲一番啦。”
他舉起酒盅。
王誼眼中浮游著不明的笑意,同舉酒盅,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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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的皎月清亮異常,是大雨漆染之后的純靜。
珅兒沐浴完畢,正坐于窗前月下拿著經(jīng)卷消遣夜色,孚凝傍晚時已先行回府告知她王誼已經(jīng)歸來,所以此刻她仍在等候他。
月色越來越白,紓饒輕聲走進(jìn)。
“公主,駙馬在‘落綺樓’與馮悉馮大人飲酒,似乎是醉得不輕啊?!?p> 珅兒皺眉:“那還不趕緊把他接回來?”
紓饒苦笑。
“駙馬是醉糊涂啦,阿傾跟侍瀓怎么勸都不聽,嘴里直嚷著您的名諱,說是要您去接他才肯回呢。”
珅兒一時欣喜又羞澀,平日那么“德高望重”的人怎么醉酒之后就這般讓人苦笑不能了……
雖是這么想,她絲毫沒有遲疑就梳妝好自己離開了駙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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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綺樓”外燈火闌珊,珅兒在阿傾的引領(lǐng)下上了二樓,見到了那兩個醉倒在酒桌上的人,還時不時聽見馮悉的醉話。
王誼已經(jīng)醉昏過去,珅兒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來,不料他突然大力的將自己推開!
珅兒沒有準(zhǔn)備,被他推的向后踉蹌了兩步,好在侍瀓及時扶住她。
“公主沒事吧?”
珅兒搖頭沒有在意,只當(dāng)是王誼醉的太厲害,分不清自己是誰啦。
“扶駙馬上轎?!?p> 阿傾與侍瀓立即上前架起王誼,誰知馮悉察覺到了異動,迷糊的突然抓住王誼的胳膊不松手。
“誰!你們是誰……松、松開他……”
珅兒倒有些敬佩這二人,竟然大醉至此,侍瀓強(qiáng)行掰開馮悉的手,才將王誼架了出去。
見此情形,珅兒吩咐孚凝:“再去找頂轎子,送馮大人回馮府。”
“是。”
…………
一路明月相陪,無人的街道才真的幽靜。
華麗寬敞的轎中,王誼枕著珅兒的腿昏沉躺著,卻并不安分。
一路不是嚷著“珅兒”就是嚷著熱,珅兒只好解開他脖間的盤扣,用絹扇替他拂去一絲燥熱,安撫他今夜過烈的不安。
……
夜深,珅兒重新沐浴過換上鵝黃柔衫,白色褻衣隱隱可見,兩鬢松散的長發(fā)被素色錦絲柔纏。
她輕拂起帷幔,梳洗后的王誼已在床榻上歇下,嘴里偶爾還在輕喚她。
她坐在床榻邊沿,淺笑望著他的睡顏:“你到底是醒著還是說夢話呢?”
輕輕的一句卻仿佛喚醒了王誼的醉醺,他慢慢睜開眼睛,盡管還有些迷離,珅兒卻知道他能看清自己。
“醒啦?”
睜眼便看到她的嬌顏,王誼的混亂煩悶被撫平了一些。
“我怎么回來的?”
珅兒又將身子低傾了一些,覆在他身上輕答:“我把你接回來的唄,紓饒說,你見不到我就不肯走。”
迷離的雙眸也遮擋不住笑意的流出,王誼撫上她臉頰:“有勞公主啦?!?p> 珅兒笑而不語,眉眼之間盡露她對王誼甜膩的柔情,姣美的玉顏看的王誼醉不能持……
癡迷的雙眸實在太過狂烈,羞澀與欣喜交織在珅兒眼底,她乖乖躺進(jìn)王誼懷中,王誼也順勢將她摟緊更多。
窗外寂寥如水,窗內(nèi)卻是熱烈如火。燃不盡濃情蜜意,撫無休的繾綣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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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亦亮,無際的晴空被昨日的一場大雨洗的清甜透徹。
春已過半,湖面被碧葉覆蓋了大半,可離開花還有些時日,旁邊栽下的梨花倒是填補(bǔ)了這缺憾。星星純白點綴在碧水中央,也別有一番情味。
珅兒蹲在水邊與湖中的錦鯉嬉戲,臉頰粉嫩如桃,眼中還留著昨夜的歡愉……
“當(dāng)心點兒?!?p> 王誼不知何時找了過來,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抱進(jìn)懷里。
“一大早就跑出來啦,當(dāng)我是洪水猛獸?。俊?p> 珅兒笑顏染澀,卻因為在湖邊而不敢太大動作,只能放任他對自己的調(diào)笑和戲弄。
“我是怕你又誤了去國子監(jiān)的時辰,誰知躲到這兒來也能被找到,下次我就再走遠(yuǎn)一些……”
王誼在她臉頰上輕吻,將她擁的更緊:“那我還去什么監(jiān)里,你也別想跑出屋門啦……”
珅兒羞笑著打他,而后膩藏在他脖頸間不敢再抬起頭。
王誼笑意漸深,懷中乖巧的小人兒真是令他疼愛不夠……
“好啦,我得走啦。”他給珅兒梳理著背后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乖乖待在府里?!?p> 珅兒點頭:“我等你回來。”
王誼滿意松開她,臉色卻隨著遠(yuǎn)走而寒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