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樂公主在移王門外徘徊了許久許久,移王見著窗外的人影亦不敢將門打開,只靜靜對門而坐。門里門外的人,欲言又止,欲進(jìn)還退。
擔(dān)心門內(nèi)之人不想再見自己,熙樂公主還是決定先去麟國公主那邊。
“我聽人說,你就是崔筠公主?”熙樂公主比在街上遇到時多了許多慈祥和溫柔。
崔筠長公主見著熙樂公主,感覺很親切:“我是筠兒。那您就是移王爹爹最舍不得的熙樂公主了!我認(rèn)得你,在移王爹爹書房里,有你的畫像?!?p> 熙樂公主忍不住眼淚蹦出來,整個人癱軟一般,哽咽道:“你叫他‘爹爹’?”
一直以來,崔筠長公主都以“伯伯”稱呼移王,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之后,她打心里已經(jīng)將他視為“爹爹”了。
崔筠從不吝惜自己的笑,將甜蜜的心情融入別人心里。熙樂公主哽咽著:“你和舒洛哥哥長得真像!”
“您也認(rèn)得我阿爹?”崔筠沒想到熙樂公主竟是長輩之故人,所識之人并非移王一人,“可惜筠兒還沒有見過阿爹。”
“不必傷心,如果你想知道你爹爹的事情,我有的時間一一說給你聽。”熙樂公主終于忍不住哭出來,將崔筠攬入自己懷中。
“移……移王?”崔筠看著門外佇立著移王,他像根木頭杵在那里,一動不動。
移王是來找熙樂公主的:“熙樂,你跟我出來一趟?!?p> 崔筠只知道自阿皇懷上崔青后,移王便再也沒有入過內(nèi)宮,人們都說移王還有一心上人,他將她的畫怪在書房,日日可以看見。崔筠從不有覺得移王的舉止是對阿皇的背叛,移王和阿皇一直都像是最陌生的夫妻,沒有如膠似漆,也沒有相敬如賓,移王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阿皇,而阿皇心中的人只有阿爹。他們唯一的聯(lián)系怕只有青兒了。
小環(huán)聽著崔筠長公主講這些故事,問道:“那移王是南國人嗎?”
“雖然阿皇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可是我敢斷定,阿爹和移王一定都是南國人,自移王踏上南境的那一刻起,我能敏感地感覺到他骨子里對這片山河的眷念和回歸之情?!币仆跄舷碌姆N種表現(xiàn)在崔筠腦海中淌過,難怪他對南國的民俗風(fēng)情比趙宥都還要清楚。
小環(huán)又問:“那……那移王是為了熙樂公主才要求到南國來的嗎?”
崔筠搖頭:“不像!”
熙樂默默跟在移王身后,目之所及全是移王的身影,根本容不下他物。
“本來我以為來的是你女兒,我早就向皇兄請求,讓麟國公主暫住在公主府,或許她還能感到賓至如歸……”熙樂公主說話的語氣都快要卑微到了塵埃里。
移王回她:“筠兒心疼妹妹,替青兒嫁到南國來,我對她們姐妹倆都心存愧疚?!?p>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熙樂公主見移王將崔筠視為己出的樣子是出于真心,“不管是青兒還是筠兒,我都會好好照顧她們,也一定不會讓她們受委屈?!?p> “謝謝你,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币仆踅K于將目光落在熙樂公主的臉上,好好看著她。
看著歲月在熙樂公主臉上留下的痕跡,移王的一雙手不知所措,既想要好好撫摸熙樂,卻又不能。
“筠兒說,你沒忘記我,”熙樂公主明顯又要哭了,仿佛要將這幾十年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釋放出來,“我終生不嫁,只等你回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沒白等。真的沒白等?!?p> 移王的稱呼就像是個符號,世人只知有移王,而不知有舒河。舒河就是移王,曾是南國的武狀元,與南國公主熙樂定下婚約。舒河還有個哥哥叫舒洛,在一次地震中被坍塌在山石之下,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是在很多年后又忽然有了消息,舒河為了找到哥哥,只身到了北國……熙樂公主緊隨其后。
沒過幾年,他們果然找到了舒洛,與他兄弟相認(rèn)??墒鞘媛逵兄厝卧诩?,只能不顧舒河與熙樂之勸,幫助北國公主崔刈瀾攻打南國,熙樂身為南國公主誓死站在家國一邊。在麟國、麒國之戰(zhàn)中,南國節(jié)節(jié)敗退,熙樂只能召出死士追殺舒洛,舒洛雖不是被熙樂召出的死士殺死,卻的確也因她而亡。舒河與熙樂之間隔著血仇,自此分道揚鑣,一個滯留北國不歸,一個斷發(fā)南回。
熙樂總以為等移王氣消了便會回來,可是得知的消息卻是舒河嫁給了北國女皇,或是終生不回?;市謩裎鯓妨韺ち既?,熙樂穿上紅衣嫁裳投湖尋死,幸被周皇派去暗中保護(hù)熙樂的護(hù)衛(wèi)所救。自殺未遂的熙樂公主因自損身體,不能生育。當(dāng)北國探子傳說移王有女的消息,熙樂打心里高興,慶幸舒河哥哥尚有兒女在世。過往一切錯過,熙樂均攬在自己身上。不嫁,是她為舒河哥哥留下的最后一片真心。
“我怎么不知你知我那么多事?”移王看著熙樂,仍舊像是看著書房里那些畫一樣,總覺得不真實。
“我對不起舒洛哥哥,我沒想害他。他太聰明了,我只是不想讓他站在北國那邊與我皇兄作對……”熙樂公主在心中已經(jīng)懺悔了無數(shù)遍,直到今日,才有機會開口。
移王取了熙樂眼下的一滴淚水,含在口中:“這不是夢!”
熙樂和移王緊緊抱在一處,將幾十年的時光補回在這一瞬間。
“我回來了,我不知道你為我孤身這么多年。”移王從來不敢去打探熙樂公主的消息,就連她生死也一無所知。
熙樂公主不覺得自己委屈:“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舒河哥哥更好的人了。你不也不喜歡那個北國女皇嗎,我有時候真怕你在北國,連男兒的驕傲和風(fēng)發(fā)都會消失不見。而你一直是你?!?p> “老了,女兒都大了!何來意氣風(fēng)發(fā)?”移王想起青兒,忽然很想抱抱她。
熙樂公主看出來崔筠公主不知道舒洛和舒河之間的關(guān)系:“筠兒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嗎?”
“哎,這件事說來話長,”移王嘆了一口氣,“崔刈瀾禁止任何人議論長兄,我也不可以?!?p> “可是筠兒遲早有一日會知道的?!?p> “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