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向窗外的黑眸籠上一層迷惘,自由?
懷中溫香軟玉,漸漸僵硬??粗鶕肀У能浵悖梢唤睾诔脸恋哪揪?,有金光偶爾游離。
有聲音在謝無忌心底響起:“若可以,帶我回去。”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陌生的,如同她的面容一樣秀氣。
原本就是云夢木精,道行未足卻被強行點化成形。徒具人形,不能開口言,亦不知人情。
她知道他有疾,當(dāng)年那件事,她也在場。他為了活下去,將她帶離了那園子。離了根,她的道行再無寸進,除非重新回到那里。除了定期取她云夢精華用于扼制舊疾,他對她其實并不差。
他說,她自由了。
風(fēng)箏向往自由,于是掙脫線,想飛得更高,最后卻是摔得更慘。
無根漂浮的日子,是失心流浪,不是自由。
自由,是心牽處,是牽線,是歸根。心安處,即自由。
重歸本道,才是還她自由。
憑窗的青年有些怔忡,回去?
這世間,再不復(fù)以前,又怎能回得去!
即便回去了,故地可還會是故地?
他低頭凝視半晌,廣袖一動,收了木精本體。
趕海街的人們,依然津津樂道著那些神奇的事,眉飛色舞,比手畫腳的,激動的仿佛自己就是事件中的主角。
漫無目的游蕩在趕海街的神識,驀然闖入三個字——禁魔島。
謝無忌的心跳,忽然快了。
禁魔島?
是巧合嗎?怎地今日接二連三聽到這個地方,謝無忌思緒似被什么絆住,眉頭略略凝緊。
禁魔島,百年前島主布下萬獸殺陣時,即宣布禁魔島為禁地。
唐笑離開滄浪灘后為何會擅闖禁魔島,還帶著趙芙?唐笑如此無視島主令,是已得了島主允許,還是另有隱情?
就連云夢,也寧可舍棄人形,選擇褪回本體回去那里。
唐笑,滄浪遺跡,禁魔島,天劫……
這世間,滄浪遺跡與禁魔島的關(guān)系,或許他是最后的知情者。
就算他再踏足禁魔島,那里也已經(jīng)不叫明月島了??!
......
禁魔島真的不大,趙芙在島上晃悠了三四天,就失了興致。
“光禿禿的,沒啥看頭,還是明月宮有意思。”
明月宮有她沒見過的古時建筑,有她嘗過美味果子的三生果樹,新奇才能引人。
唐笑回望,荒蕪的島,一眼無遮蔽,幾乎不見一絲綠意,不見曾經(jīng)的蔥蘢,再也不是那個無妄海上的明月島。
“是沒啥看頭?!彼潇o說著,像是到此一游的過客評論著。
“不過三生果的味道,是真的好,可惜——”可惜三生果兩百年一熟,她怕是再吃不到了。趙芙回味著,意猶未盡,吞了可惜后面的話,忽而梨渦一深,“有生之年能吃到,我運氣不錯。”
她總是樂觀的。
他不語,視線掠向海面:“他們找來了?!?p> 神識早已綿延開去,島嶼方圓百里的動靜無處可逃。
“誰啊?”趙芙神色一緊,“我阿爹?我哥?”離島之事,她總是心虛的,縱使唐笑在。
唐笑沒答,卻道:“不用擔(dān)心,他們不敢登島?!?p> “為什么?”
“登島者死?!碧菩Φ?。
“咦,那我們怎么沒事?”趙芙懷疑唐笑所言。
“因為——”唐笑挑揀著趙芙可接受的言辭,空氣忽在眼前粼動,如波紋蕩漾開來。
突如其來,趙芙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見唐笑撥開蕩漾,伸手過去,波動消失同時,唐笑手中已多了一物。
是傳訊符,趙芙認(rèn)識。
不是那些神識刻就的信息,是符書,字跡婉約,落筆蒼勁有力。
傳訊符書,閱后即焚,連灰燼都沒有。
“有事???”趙芙隨意看了眼符書消失地方,轉(zhuǎn)頭問道。
“沒事?!彼?,卻盯著傳訊符書出現(xiàn)地方出神。
是上次未名樓發(fā)出的傳訊符的回信,回信里信息很翔實,可是好像哪里不對。
是符書嗎?
他知道回信人也一向習(xí)慣符書傳訊。以前他沒在意,那一次后他方知曉,現(xiàn)下世間習(xí)慣符書傳訊的并不多。或許她習(xí)慣符書,跟她愛好研究上古有關(guān)?
可除了符書,還有哪里不對?
“真沒事啊?”趙芙又問了一句,唐笑那副樣子說沒事她還真不信。
“嗯?!彼麘?yīng)了聲,轉(zhuǎn)頭看她。
捕捉到唐笑眸中一閃而過的憐惜,趙芙眉頭一凝:“怎么了?”他這種神情,好似知道了什么事,卻瞞著她。
“回去吧?!彼p了聲音。
“要是我哥他們那啥,你懂得??!”趙芙努了努嘴。
“笙笙不信我?”唐笑瞇了瞇眼。
得了保證的趙芙再無心理負擔(dān):“趕緊趕緊的,我要回望海樓!”
“又餓了?”
“肚子不餓,”趙芙指了指嘴巴,“這里餓?!笔种竻s點在唇上。
吃了三生果這幾天一直精神滿滿,毫無饑意,但嘴巴早閑得發(fā)慌了。從滄浪灘饑?yán)Ы患硬恢嗌偃?,又到這里四五天,嘴巴除了兩枚果子,再也沒動過了。想念滿口大螯蟹的鮮美,想念流連唇齒間的酸甜,想念咀嚼帶來的滿足……此時一想起,她恨不得化身一饕餮。
“是嗎?”唐笑突然伸出手,箍住她下頜,探身過去,視線落在她方才指點的地方,閃爍。識海里閃現(xiàn)的卻是曾經(jīng)琉璃閣中,那兩人的耳鬢廝磨。
“干嘛?”趙芙蹙眉,往后仰身,避著他的湊近。
“我以為,它想嘗些別的。”他忽笑,放開了她。
“什么?”她不解追問。
“笙笙想知道?”他眸色晶亮,點漆瞳仁里是她,再無其他。
“說啊?!彼婀值乜戳怂谎?,他何時這么廢話了。
忽然眼前一暗,他低下頭來。唇上有溫軟拂過,如春風(fēng)拂面。
趙芙呆了。
等她回神,指著唐笑,愣是說不出話。
卻見少年,朝她眨眼,眉間笑意盎然。
“唐笑你學(xué)壞了??!”趙芙終于哆嗦出一句,眉目挑著,梨渦怒意盛不住。
“是笙笙說它餓了?!鄙倌暌荒槦o辜。
趙芙再次呆住。
心底的火躥騰躥騰躥騰,噌地再也憋不住,而她也沒打算憋,哇地趙芙撲身過來,揮拳就要揍人。
少年跳開,笑聲如鈴,一串一串地撒落。
“別跑!”她追著他的邊角,只差一步就差一步,“你丫都在外頭學(xué)了什么!膽兒大了啊,手段竟然用到本姑娘身上來了!”她這幾日精力旺盛,追久了竟也沒覺得累,邊追邊叫囂,“也不看看本姑娘是混哪的!”她一天上人間座上賓,什么手段沒見過啊。
唐笑他丫的,竟敢班門弄斧?
“笙笙混哪的?”他停了下來,由得她抓住。
“混哪的?!”趙芙跑得有些氣喘,踮起身,食指一勾挑起少年下巴,笑得大爺一般,“小樣,你還嫩著呢,要不要本姑娘教教你?”
怎么說,她也比他大了兩年吶!年齡就是經(jīng)驗?。∷境D觌x島在外,追求他們所謂的道,哪有她在天上人間見識得多。
“好啊,笙笙教我?!鄙倌晷χ?,從善如流。視線卻是一冷,轉(zhuǎn)向島嶼盡頭。
“有本事別躲啊。”趙芙以為少年招架不住逃避了,獰笑著就要去將臉掰過來,視線路過島嶼盡頭,不由一愣:“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