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空蕩蕩的靈堂里,只站著三個人:一個苦主和兩個警察。
曹全有低頭看看群聊,從昨天到現在,群聊里一片安靜,那些與他交好的鄰居們,似乎也被昨天的場景嚇到了,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前來吊唁。
他不禁長嘆一口氣,人情薄如紙,昨天之前,還是親親熱熱好鄰居,今日卻無一人來送他們母女最后一程。
“你說,往日里,我們對他們再好,又有什么用?如今,還不是讓你們孤零零地上路?”
曹全有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抬起頭對眼前的人說道:“警察同志,已經這個點兒了,不會有人來了,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p> 劉一諾看了看眼前滿臉頹色的男人,臉上的失望顯而易見,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也許……是因為快過年了吧?大家都在年忙……”
一旁的孫隊面沉似水,神色難辨。
曹全有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打開依舊沉默的群聊,往日,那是他最堅實的情感依靠,而如今……
似乎隨著妻女的過世,他曾經生活過的這些痕跡都已經被抹消了一般,他不敢發(fā)火,更不敢大聲地責問眾人,“你們?yōu)槭裁炊疾粊硭臀业钠夼詈笠怀蹋俊彼碌贸鏊桓颐鎸Φ恼嫦唷獙e人來說,他其實只是可有可無的一個爛好人罷了,不,不會的,我?guī)痛蠹艺{停了這么多的難處,解決了大家這么多的問題,他們不會這么對我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今天已經臘月二十五了,也許大家都在忙吧?對,一定是這樣,所以大家都忘記了……”
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勉強給自己蒼白的臉色染上些許紅暈。
日子還得繼續(xù)過下去,年年也還得繼續(xù)找,我不能垮下去,他這樣給自己打著氣,而后起身,準備出門。已經好幾天沒有開店了,越這種時候越不能消沉,我得去收拾下店里才行。
他這么想著,打開了門,坐上了下行的電梯。
“?!彪娞莸搅?樓,突然打開,迎面走進了一個人,也就是那日,說有需要盡管提,一定幫忙的熱心鄰居。
但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那位鄰居很顯然沒有料想到他在電梯里,打開門的瞬間,鄰居抬起頭,臉上不自覺地滑出一絲尷尬,轉瞬即逝。
“曹哥……您回來了……昨天……我家孩子發(fā)燒了,沒……沒去送嫂子……最后一程……”
曹全有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明白的,您不必解釋的……”
“?!?p> 電梯到了一樓,電梯門一開,鄰居逃也似地飛奔了出去,仿似他是什么毒蛇猛獸般,挨著他就會染上霉運。
曹全有怔了半晌,總算將那呼之欲出的憤怒強壓了下去。
都說人走茶涼,不過才一日而已!
唉……
他長嘆一聲,往前走去。
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這幾日過得太過疑神疑鬼,他發(fā)現,怎么這一路上,所有鄰居看著他時,都會不自覺地轉開眼光,似乎是有意躲避著他,而當他走過后,眾人又會聚到一起竊竊私語,甚至在他的背后指指點點。
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才是那個喪氣喪女的可憐人,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曹全有憤憤地來到店里,卻發(fā)現店里的門開著,洗車小弟人卻不在。他摸出手機,撥了出去。
手機“嘟嘟——”地響著忙音,卻無人應答,曹全有不禁焦躁起來。
終于,十分鐘后,手機接通了,曹全有從方才起凝結的那一肚子邪火,終于有了出氣口。
“柱子你去哪兒了?開著門也不管——”
“老板,我不干了!”
曹全有話未說完,便被這洗車小弟突如其來的話打蒙了。
“你說什么?趕緊過來,有什么問題當面說!”
刑偵大隊的大辦公室里,眾人圍坐在一起,匯總這兩天摸排的情況。
“曹全有,男,43歲,漢族,在D城附中南門西側開一家洗車行,名叫168汽車沙龍,妻子祝芳,42歲,D城附中校醫(yī)院工作,是名護士,大女兒曹尖尖,17歲,D城附中高中部,高二18班,任班長,也是學生會成員,品學兼優(yōu),小女兒曹年年,15歲,D城附中初中部,初三6班,平時低調沉默,與前期他們自己提供的口供基本相符,除去祝芳因交通肇事被處罰過之外,一家四口均無吸毒、嫖娼、賭博等犯罪記錄,也暫時未發(fā)現這一家四口與黑惡勢力等有所勾連?!?p> 孫隊點點頭,“下一個?!?p> “這幾天摸排曹全有一家的人際關系,發(fā)現他們社會關系單純,雙方父母皆已過世,彼此兄弟姐妹也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在案發(fā)前那幾天,包括案發(fā)時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至于鄰里關系嘛……”同事大龍略一沉吟,“有件很奇怪的事兒……”
“說!”
“祝芳被炸傷后,據曹全有自己提供的線索,和當時我們走訪的情況看,曹全有為人熱心,在鄰里間很有威望,他還是他們業(yè)主群的群主,但是,之后當曹尖尖出事兒后,他的鄰居們一夕之間似乎對他產生了一些微詞,甚至連祝芳母女的葬禮都不去參加,這很不符合他平時的人設和鄰居們對他的評價???”
孫隊沉吟半晌后,抬起頭道:“繼續(xù)跟進,務必摸清其他業(yè)主對曹全有態(tài)度突然轉變的原因。”
“是!”
“小劉你那邊呢?”
“案發(fā)前后的監(jiān)控調取,大數據那邊比對過,暫時未發(fā)現異常。同時,大數據那邊也核查過涉案情況,發(fā)現曹全有一家與我市近幾年的一些案件均無關聯,但,他們女兒所在的附中,這幾年出過幾起校園霸凌事件,我們排查后發(fā)現,跟曹全有的女兒們關聯不大,所以也沒再繼續(xù)追查?!?p> 孫隊再次沉吟著:“校園霸凌?”
“嗯,大概是兩三年前的事兒,當時網絡上曾經流傳出一些片段,輿論一度發(fā)酵得很大,當時的校長和班主任都被撤職了,始作俑者也被開除了?!?p> “還能找到當時的視頻資源嗎?”
“這……我去問問大數據那邊,也許還能修復?!?p> “嗯,盡快對接?!?p> “是!”
“曹全有的業(yè)主群里的三個號找到人了嗎?”
“還在篩查中?!?p> “抓緊,爭取在過年之前找到那個人!”
“是!”
眾人異口同聲應和著,四散開來。
朝陽初升之時,來福背著熟睡的安齊一路飛奔回去。
卻不想,來福雙腳剛剛踏上九天樓頂時,一道黑影閃電般從身后追了過來。來福此刻全身黑衣,臉上也遮了一個純黑面具,在日漸高升的天光中越發(fā)顯眼兒。他不敢戀戰(zhàn),一個倒栽蔥,撞開了天字三號房的窗戶,將安齊往床上一放,打開前門沖了出去。
那黑影不依不饒地緊追其后,其輕功竟然不下來福。來福沖出去門后雙掌一用力將天字二號房和天字四號房的房門同時用掌風帶開,他自己轉頭溜進了天字四號房,而后從四號房后窗一個旱地拔蔥躍上了房頂,接著施展開云蹤步,幾個起躍,跑遠了。
身后,那道黑色閃電依然在不遠處緊追不舍。
真夠難纏的,來福在心里暗罵。
眼看著,那黑影快要追上了,來福一摸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黑色彈丸,往身后一扔,那彈丸在地上“轟——”地一聲炸開,散出了滾滾黑煙,那煙似有生命一般,也不四散,而是圍成一個圓球,圓球里盡皆是黑霧,黑霧緊緊包裹著那個黑影,圓球隨著內部黑影動作而不斷變幻著外部形狀。
但不消一刻,那黑色圓球從里面裂出了十數條閃亮的光絲,圓球像水泡一般,“啪——”地一下,盡數碎裂,然后隨風飄散無蹤。
那黑影左手里握著一柄極薄的黑劍,右手護在胸前,雙眼緊閉,維持著劈開圓球的動作,一睜眼,那黑衣人早就消失不見了。
巳時剛過,馮墨單膝跪在王爺面前,頭低垂著,雙手舉過頭抱拳,做謝罪狀。
“跟丟了?”涼涼的聲音響起。
“屬下無用?!?p> “起來吧,不怪你,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我們三人同時中招,此人不簡單,這赤霄之地巫蠱橫行,詭異之術多不勝數,防不勝防,下次小心!”
“是?!?p> “不過,連你這大名鼎鼎的'夜鹿'都能甩脫,嗯~,我倒是越來越好奇這人是誰了?!瘪T淵一邊說著一邊把眼光瞥向墻上,一墻之隔睡著的,正是能幫他們解惑的安齊,不過,這丫頭,怕是不能配合吧?
王爺輕輕搖了搖頭。
“退下吧?!?p> “是?!?p> “等等,……馮墨,你昨夜……可曾夢見誰?”
“……屬下不曾。”
“唉……”馮淵輕嘆一口氣,“你去休息吧?!?p> “……是?!?p> 安齊絲毫不知馮氏主仆此刻如臨大敵般的警覺,她仍然沉浸在與來福久別重逢的幸福中,一覺睡到了日漸西沉。
當她伸著懶腰打開房門時,有人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是馮墨。
“墨哥哥”,安齊心情大好地打著招呼。
馮墨靜靜盯著她,不發(fā)一言,直至把安齊盯得心里發(fā)毛,
“怎……怎么了?”
馮墨的手突然動了,一柄薄如蟬翼的黑劍“唰——”地一聲架在了安齊脖子上,安齊的臉瞬間嚇白了。
“墨……墨哥哥,你……”
“我只說一次,你聽好了”,馮墨的聲音如同萬年玄冰,“這個世上,不管誰對不起王爺,都得死”,說完冷冷瞥了安齊一眼,抽走了那把黑劍,轉身走了,只留下安齊愣愣站在當地,牙關不自覺地打顫。
夜半時分,天字三號房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安齊鬼鬼祟祟地推門而出,踮著腳尖悄悄下了樓。
出了九天樓,她一路朝北狂奔,路過一個小村莊,她停下了。
小村的莊頭上,一個黑衣人早就等在那兒了,安齊像只歡快的小鳥一般撞進了那人懷里,久久不曾分開。而后那個黑衣人一手撐著安齊,騰躍而起,帶著她很是灑脫地往村莊北側的田野奔去,那里有一個小小的土包山頭,兩個少年停在了那兒。
昨夜的柴堆灰燼仍在,安齊與來福繼續(xù)點起了火堆,圍坐在一旁。
“快要開始了吧?”
“嗯,五月十五開始,到六月六。”
“來?!卑昌R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沒關系的,我不會輸的,相信我”,來?;匚罩氖?,安慰著她,“你會來的吧?”
“嗯?!卑昌R答應著,將頭靠在了來福肩上。
“你昨天說,那個白衣公子是玄漠的淵王爺?”
“嗯?!?p> “那你可知,這淵王爺究竟是誰?還有他身邊的護衛(wèi)有什么來頭?”
“王爺?不就是個王爺嗎?”
“是王爺沒錯,可他又不是普通的王爺。他乃玄漠先王二子,其母賢妃,三十五年前嫁入玄漠,乃是皇喆先王的同母胞妹,以前被稱作七公主的平寧長公主,現在的皇喆天霖王怕還得尊其一聲姑母?!?p> “長公主出閣前乃是一代驕女,不止工詩善畫,于文韜武略一途也頗有建樹,隱隱的竟不輸皇喆先王,據說先王之父曾嘆,得其一女當得半邊天下,可惜女大不中留,終是遠嫁玄漠,后來生下一子,沒幾年便過世了。”
“賢妃在世之時,恩寵盛隆,淵王年幼時即是天賦卓然。據說在二十多年前,十年一度的五國千秋會上,淵王僅一稚童,便敢效那子建七步成詩,言,他年六歲,當六步作詩以慰先靈,眾人皆道,狂妄。”
“……果然是王爺?!卑昌R暗暗心想。
“卻不料,淵王雖是一黃口小兒,卻是言出必行,六步之內,賦七絕一首,其中有句:雷霆遠怒蛟龍勝,豈懼蒼流逐鯤鵬?眾皆言,其年雖幼稚,志卻奪天下,淵王因此聲名大噪,為五國當世之神童,被時人稱作'蛟龍子'。這二十多年來,亦未有人能出其右。那玄漠先王更是一度欲廢太子而立淵王?!?p> “卻不料,天命無常,賢妃早逝,才高志滿的淵王卻日益平庸,終難逃仲永之傷。后玄漠先王過世,太子繼位,處處提防,這淵王才開始了四處游歷,實則流放?!?p>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仲永'?何況還是一個出身王族的'仲永'?怕非是如此,'傷仲永'只會變作'死仲永'了吧?且他在赤霄祭司選拔這么一個敏感時節(jié)來此,其意難測,只是,該如何對安齊言明?
“后來呢?”安齊見來福講到興頭上突然沉默,有些好奇地追問,“難道是在流放,哦,不,'游歷'的過程中撿了我嗎?他這又是為什么呢?”
“這個”,來??粗昌R,將她攏進了懷里,“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這王爺心思深沉,非是你我所能看透,你跟著他,怕是會有危險。何況他身邊還跟著“朝顏夜鹿”,我更不放心。等祭司選拔一結束,你就跟我走,好嗎?”
“朝顏夜鹿?”安齊又把頭抬起來了,“茗哥哥和墨哥哥?”
“嗯,我聽師父說過,'朝顏笑,夜鹿奔,千人斬,不留痕',他們是來自玄漠的頂級殺手,也是整個五色大陸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后來得遇伏擊身受重傷,不知所蹤,不想竟然被這淵王招攬?”
“來福,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知道這么多事情啊?”
“是齊兒你太孤陋寡聞了好嗎?”來??扌Σ坏茫俺鯐r我也未曾認出,直到今日,那黑衣人追擊我時亮出鹿角劍,我方知那竟是大名鼎鼎的夜行殺手——夜鹿。夜鹿既出,那朝顏必在其側?!?p> 安齊想起幾個時辰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薄如蟬翼的黑色長劍,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齊兒你冷嗎?”來福似是感受到安齊的微顫,將她往懷里攏得更緊了些,空著的手將柴堆挑得更旺了,火光粼粼,照著沉默的少女。
“沒……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那柄黑劍明明薄如蟬翼,叫蟬翼劍不是更合適?”安齊往來福懷里擠了擠。
“嗯~~~,好像是聽說,鹿角劍揮舞之時,如同野鹿飛奔鹿角劃過留下的風痕,故名鹿角劍,怎么,齊兒對夜鹿有興趣?”來福調笑著。
“才不是呢”,安齊臉一紅,接著正色道,“來福,其實,你說得沒錯。王爺這個人吧,又自戀又臭屁,又刻薄又挑剔,又毒舌又不靠譜,每日里只會變著法兒地折磨旁人,尤其是我,這幾天更是把九天樓的人從掌柜到廚子全給整了個遍,害得人家看見他就想躲,妥妥一只老狐貍;雖然長得還算不錯,可是一個大男人家竟比個女人還在意他的外貌,十足十的一只開屏孔雀。他啊,確實是個渾身凈臭毛病的不著調王爺?!?p> “可是,王爺他,是個好人”,安齊從來福懷里爬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王爺他啊,真的是個好人。”
“那時候,我是沒落人家的二小姐,受盡親友離散冷落,屢遭他人退婚欺辱,除了夫子,我那些鄰里朋友竟無一人愿伸出援手。后來我淪落街頭,只是一個不起眼兒的小乞丐,就算死在路上也不會有人埋,可是王爺撿了我,他給我治傷,他沒有問我來歷就收我做義子,他給我講各種風土人情,他教我讀書,雖然從開始到現在時日還不長。每天,茗哥哥都會拿著策論來教我,我知道,這些都是王爺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啊,是希望我能成為一個洞察人世的人,不要再這么稀里糊涂活著被人欺辱了,這些我都知道的。我以前啊,最討厭的就是讀書了,可是這半個月來,我才發(fā)現,原來讀書竟是如此有趣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期待,王爺今日會讓茗哥哥教我什么?”安齊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還有茗哥哥,我知道,他肯定受了很多苦,可是他從來都是一副笑顏,我曾經不小心看到他后背上那些縱橫遍布的傷痕,他卻說他皮實慣了,他只是希望每個人都幸福,我每次給大家添了麻煩,都是茗哥哥在中間調停當和事佬。墨哥哥也一樣,雖然他跟個冰山一樣不茍言笑,還拿那把黑劍嚇唬我,可是我知道,他比誰都在乎我們的安危?!卑昌R的眼神中的溫柔如同天上的月。
“這個世上,除了爹娘夫子還有你之外,就屬他們對我最好了,他們都沒有嫌棄我窮困,他們也沒笑話我無知,他們更不介意我擰巴,也許那日撞上他們的不是我,可是我相信,即使換成他人,他們也會這樣伸出援手,因為他們就是這樣的人。爹常說,做人要有俠義心腸,要懂得知恩圖報,我雖然不知道什么叫俠義,可是我承他們大恩還沒有報還,我不能就這樣離開。而且他們現在,都是我的家人了,即使他們想要利用我做什么,我也不能說些什么的”,安齊有些自嘲地吐了吐舌頭,“本來就是啊,像我這種百無一用的人,如果能對別人有點幫助,我也會覺得,這輩子,沒有白活?!?p> 來福怔怔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鄭重又帶著陌生感的少女,一雙漆黑雀目里的神采和溫柔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安老爺那靈慧的眼睛,良久后,他終將手放在她頭上,使勁揉了揉,“我的齊兒,長大了。”
而后他將她輕輕擁在懷里,一下一下的,順著她的后背,一如從前,安齊也順從地團進他懷中,她并不知道,來福一雙杏眼中精光畢現,直視著安齊背后的那片楊樹林。
“回去吧,風有些涼了”,來福在安齊頭邊耳語,安齊點了點頭。
等黑衣少年駝著紫衫少女從眼前消失后,楊樹林中一個涼涼的聲音慵懶地響起:
“害我們夜不能寐,她卻在這里私會情郎?嘖嘖嘖,女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成愁。不過嘛,算她有良心,可是,好人?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響起,驚起林中數只烏鴉,“哇——哇——”飛過。
“好人?小墨,你是否也第一次被人這么評價?這丫頭,果真是有趣得緊啊,她若知道……呵呵呵,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這么輕松說出口?!?p> 月光下,陰影里,白衣王爺笑得涼薄又無奈,玄衣侍衛(wèi)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眼前人,眼神中隱隱有心疼。
“喂,小墨,你實話實說,我跟那小子哪個長得更好看?”王爺突然很孔雀地看著馮墨。
“當然是王爺?!辈簧蒲赞o的玄衣侍衛(wèi)斬釘截鐵地回答。
“嗯~,我也這么覺得,那丫頭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這品位,嘖嘖嘖,著實丟我淵王府的臉,回去告訴馮茗,從明天開始,給她多加一本美鑒,我得好好提升一下她這不入流的審美眼光。”
“……是。”
還有三天啊,馮淵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好胖的月亮啊,又丑又土的,不過沒關系,很快就能變得很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