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六年底新年迫近,老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位于封丘門的馬步行街更是熱鬧非凡,百姓們紛紛拿出積攢了一年的銀錢準備購買豐盛的吃食來犒勞這一年的辛勤勞作,也為明年討一個好彩頭。
街道上摩肩接踵熱鬧非凡,正午時分陽光充足,三五個守門軍卒曬著太陽閑聊著,誰家媳婦俊俏,誰家的新年年貨豐厚,誰家兒子有出息又了升了官,忽然一隊騎兵從遠處奔來,到城門口馬速不減,一個守門的士兵下意識的上前詢問,還沒等話說出口,就被一鞭子打翻在地,一旁老卒趕忙上前將其扶起,并在其耳邊輕聲道:“八百里加急,你往上湊什么。就算是歹人,這里是帝都這幾個也翻不起什么浪來,收拾咱們幾個綽綽有余。想活的久一點,把招子擦亮點?!崩献淠贻p時是出了名的游俠,其他幾人頗為信服,都閃在一旁默不作聲。
騎兵隊從封丘門入,強行沖入人群,街市上一陣人仰馬翻,隱隱從人群中傳出“緊急軍務,閑雜人等退開,貽誤軍機者殺無赦?!钡慕泻奥?。一路疾馳,穿過廣備橋直奔皇城而去。
不到半日,契丹和北漢聯(lián)軍南下的消息傳遍整個汴梁,一時間人心惶惶,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屋。而百官都聞風而動,四處串門打聽消息,更有甚者已經(jīng)在家中收拾細軟準備南逃。畢竟柴宗訓只有七歲,難以讓人信服其有拯救人民于危難的能力。
垂拱殿內(nèi)燈火通明,小皇帝柴宗訓坐在龍椅上只打瞌睡,一旁簾幕后的年輕的符皇后也被下面群臣吵得失了分寸,雙手交疊扯弄著衣袖,時不時提醒著很是疲憊的兒子。
消息早已傳入宮中,被范質(zhì)、王溥、魏仁浦等內(nèi)閣成員人扣住。幾人率先商議對策,可惜幾個都是文官出身對于行軍打仗是兩眼一抹黑,幾人商議近三個時辰,拿出的方案依然是漏洞百出,一是他們并不熟悉軍中將領的能力,二是私心作祟,幾人內(nèi)部也并不團結(jié)。
最終沒有辦法只好集思廣益,將在京內(nèi)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全部調(diào)集過來,召開緊急朝會。人多辦法是多,但良莠不齊,各抒己見。出兵是毫無異議,派何人領兵成了難題。有人竟然提議讓遠在揚州的淮南節(jié)度使李重進進京主持大局,當場被反駁。軍情緊急,一來一去估計契丹人已經(jīng)打到汴京下了。
還有人舉薦馬步軍副指揮使韓通,稱其兵法嫻熟,在軍中資歷深厚,從不拉幫結(jié)派,為人正直。然而支持者寥寥,韓通人送外號韓瞪眼,跟同僚和部下的關(guān)系鬧得很僵,不太得人心。周世宗柴榮也正是因為他有這個特性,才將京城的調(diào)兵權(quán)交給了他。要是讓他出征問題來了,誰來調(diào)到京城禁軍應對緊急情況。
也有人提議將統(tǒng)帥權(quán)力全權(quán)交付于魏博的天雄軍節(jié)度使符彥卿,許多人贊同,符彥卿作為國仗能征善戰(zhàn)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京中還是要派精銳之師輔助其作戰(zhàn),又繞回了何人領兵出征的問題。朝中此時最能打的莫過于趙匡胤一系的將領了,然而老大趙匡胤不開口搭腔,諸如石守信、慕容延釗、王審琦之流是不會毛遂自薦的。
這種敏感時期,已經(jīng)被懷疑有結(jié)黨嫌疑的趙匡胤是不會主動開口的,頗有魏時之司馬懿的風范,不行了吧,快求我呀,愿者上鉤的意味。
此時范質(zhì)一邊聽各個官員的討論,一邊側(cè)頭觀察著趙匡胤的一舉一動。對于符彥卿的提議他根本就不贊同的,外公不一定都向著外孫?建興帝王莽、隋文帝楊堅,還不都是外公掌權(quán)篡奪皇位的。他心目中最看重的反而是他一直不怎么信任的趙匡胤,此人能征善戰(zhàn),可以與符彥卿互相制衡,不會出現(xiàn)一家獨大的局面。
這時候,從朝臣隊列中站出一人舉薦趙匡胤,將趙匡胤以往的戰(zhàn)功羅列出來。趙匡胤這邊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此人并非他自己安排的,應該是一個燒冷灶的。
知道柴宗訓實在忍不住睡在了龍椅上,范質(zhì)一看這么討論下去也不是辦法,將朝會解散,幾名內(nèi)閣成員繼續(xù)開小會總結(jié)出來的人選一一甄別。
此時汴梁城內(nèi)卻突然傳出”出軍之日,點檢做天子“的流言。
趙府,趙匡胤的內(nèi)書房中,趙匡胤和趙普相對而坐,趙匡胤開口道:”先生如今餌以灑下,就是不知道那三只老狐貍肯不肯上鉤了,不過這突然興起的留言怕是會有變數(shù)發(fā)生,這可是誅九族的大事。“趙普沉思不語,一旁的趙德昭表情活躍起來,趙普一看便知這孩子怕是又有什么驚人言論了,便開口詢問道:”昭兒可是有什么想法?“趙德昭看了眼父親,得到了回應才開口說道:”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父親大人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p> 趙匡胤對自己兒子不同以往的表現(xiàn)有些驚奇,驚訝的問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趙德昭繼續(xù)說道:”阿爺不妨到韓通府上求兵?!摆w普接口道:”德昭的意思是讓將軍領韓通手下的兵出征?”趙匡胤略微琢磨,興奮的道:“好計策,原本想把我們的兵帶出去,現(xiàn)如今把自己的人馬留在城中,這汴梁城就是囊中之物了。”
二人密議后,趙匡胤帶著趙德昭來到韓通府上,在踹翻兩張桌子,摔碎兩盞茶杯之后終于得到了韓通的支持。最終范質(zhì)拍板,恢復趙匡胤都點檢職位,出征后的軍事部署全權(quán)交付給他,讓其自行安排。
顯得七年正月初一夜,趙府書房內(nèi),趙匡胤、趙普兩人對坐,趙德昭站在兩人身旁伺候,仔細傾聽著一一確認每一個步驟,對于誰來應付最重要人物韓通,原定人選是石守信。趙匡胤始終有些不放心,怕他一時心軟誤了大事。一旁趙德昭聽到此,忽然想起好像是有一個叫王彥升的人制造了這次政變唯一的血案,忍不住開口說道:“王彥升此人如何?!?p> 趙普一旁贊許的看了趙德昭一眼,說道:“我要舉薦的也是王彥升,此人生性殘忍,劍法高絕,由他出手必不會污了點檢的名聲?!?p> 兩人最終敲定了所有事宜,趙匡胤看向趙德昭問道:“昭兒隨為父出征?還是在家中看護一家老???”趙德昭一聽自己有機會跟隨大軍出征心中十分高興,強作淡定的道:“家中自有石叔父和王叔父照應,我哪有什么作用,我還是追隨在阿爺身旁,照顧阿爺起居吧?!睂τ谀芗尤氪笏蔚慕▏笫录@絕對是自己登頂?shù)淖罴崖臍v,心中的喜悅無論如何按壓不住,全部都展露在臉上了。
看著兒子開心的模樣,趙匡胤也是非常高興,對于明天多了幾分期待。自古政變就是把腦袋別再褲腰帶上的活計,他本就想將自己年齡最長的兒子帶在身旁,防止像周世宗柴榮一樣,家人全部被斬,以至于最后連個像樣的繼承人都沒有。
顯得七年正月初二,趙匡胤率大軍緩緩離開都城,大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趙匡義也在其中??粗蹲于w德昭穿著不合身的鎧甲跟隨在趙匡胤的左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知從何時起,趙德昭開始和大哥趙匡胤形影不離起來。心中雖有些吃味,但并不羨慕,畢竟行軍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吃苦受累不說,還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女人,這可不是他趙匡義受得了的。
翰林學士陶谷在家中坐立難安,他是一個喜歡占卜的人,夜觀星象,自己琢磨怕是要有大事發(fā)生。心中非常不安,此次趙匡胤出兵抵御契丹北漢聯(lián)軍,讓他想起了太祖當年所做之事,而且這種預感隨著大軍北上越來越強烈,于是他決定做點什么。
侍衛(wèi)司衙門外,韓通的兒子突然找上門來,將趙匡胤可能造反的猜測原原本的告訴了韓通,但韓通并不相信,令其子回家安心讀書,不要整日說些危言聳聽的言論。
入夜各坊門關(guān)閉,守門衛(wèi)士開始四處發(fā)放傳單,紙片上只有一行字,“將于出兵之日,冊點檢當為天子?!庇龅接胁蛔R字的,便輕聲誦讀,一時間整個汴梁城民間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在家中熱議著,后周的天怕是要變了,都收拾好家當,準備出逃。而皇宮中卻一如往常,各個高官府中也是如此,猶如暴風雨前夜的詭異、壓抑。
趙匡胤率軍行進到離汴梁二十公里的陳橋驛,開始安營扎寨、埋鍋造飯。趙德昭帶著趙匡胤的親衛(wèi),開始挨個營帳的串門每過一處便留下一人,這些人都談論起一件事兒,“皇帝如今年幼,不能處理政務,我們這些將士浴血奮戰(zhàn),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等到他成年了。我們也早變成一具枯骨了,我們的家人領一點點微薄的撫恤金,不如我們擁立點檢大人做皇帝,然后再出發(fā)北征,到那時我們每個人都是從龍功臣,連勝三級都不是問題?!?p> 又有士兵苗訓稱其頗懂天數(shù),稱其觀天日下復有一日且黑光魔蕩者久之,兩日正在搏斗,猶如兩虎相爭,而逐漸無光的就是大周,而那后起的就是太尉大人,此乃天命所歸,周圍士兵都信服不已。
趙德昭一看士兵的情緒被煽動起來了,連同趙普告知監(jiān)視各個將領的親衛(wèi)將人帶到,反抗者格殺勿論。很快大帳內(nèi)便聚集了所有的將領,這時有人忽然挑頭道:“當今皇帝年幼無知,我們出征打仗,為國流血效忠,又有何人知道。不如先立點檢為天子,再圖北征吧?!罢麄€軍帳內(nèi)鴉雀無聲,此時誰也不傻,造反是殺頭的大罪,能明目張膽的拿到桌面上來,就不怕你不同意,大不了換一個人贊同罷了。
趙德昭清了清嗓子,稚嫩中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各位將軍,突然之間不知何時許許多多的士兵來到大帥的帳前請愿,請求大帥登基為帝,更有人說是夜觀天象,陳橋驛將有真龍順應天命承繼大統(tǒng)。我個人存有疑惑,奈何人心所向,不順應民意我怕會引起營嘯,所以連同趙書記將各位將軍齊聚于此,商議該如何應對此事?!?p> 知情的早已興奮的直握拳,不清楚狀況的你看我我看你,也沒覺得今天與往日有何不同,怎么就天命所歸順應天意了,不過疑問都是藏在心底的。
趙德昭環(huán)視一圈繼續(xù)說道:“我阿爺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性子執(zhí)拗,必定是不肯登基稱帝。但天命怎可違背,違背了在場的眾位可是也要遭受天譴的,思來想去我決定請諸位將我阿爺灌醉,等待明日木已成舟,想必他也不會推辭。今夜軍營不太平靜,各位將領吃過酒宴就留在此地過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