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羅茲瓦爾
穿越綿延長遠(yuǎn)的森林，就是存于開放空間的寂寞部落，跟“圣域”這個稱呼給人的印象相比，實在是窮酸無比，也欠缺神圣的印象
部落入口處倒著長滿青苔的石塔，點綴在遠(yuǎn)處的石造住居每處外觀都爬滿藤蔓和苔蘚，看起來都古老不已
跟遺跡給人的感覺很像，但要對這個部落下一個直截了當(dāng)?shù)母邢氲脑挕?p> “到處都飄蕩著郁郁寡歡的氣息……”從昴的嘴里冒出了一段精辟的句子
“先跟你們講喔，里頭的家伙更是叫人郁悶喔？每一個都是屎臉的老頭和老太婆，可別跟著變得“人和凱格爾莫都會老”啊”
“頭一次出現(xiàn)好像懂意思的俗語，不過聽起來像是罵人的話”
連對自己居住的部落，嘉飛爾的嘴巴也毫不留情，雖然也有可能是謙虛客套地形容自己的故鄉(xiāng)，但從他的語氣里絲毫感受不到那種客氣
或許是他真的不喜歡這里
“繼續(xù)走，找到適合停車的地方……”
“——回來啦，嘉飛，很慢呢”
“啊”
當(dāng)龍車準(zhǔn)備要進(jìn)到部落更深處的時候，車上的人都因為耳熟的聲音而吃了一驚
聲音來自于龍車路線上，部落深處傳來的
出現(xiàn)在那兒的，是一名站得直挺挺的少女，一看到她，嘉飛爾就敏捷地跳下龍車，舉起手開懷地笑了
“喲~還特地出來迎接，真是稀奇，那家伙終于葛屁啦？”
“假如你說的是真的，拉姆就會發(fā)火遷怒，讓這個地方變成寸草不生的荒地，之所以沒變成那樣，都要感謝羅茲瓦爾大人”
“很屌的理由！俺都聽不懂呢——！”
少女穿著眼熟的女仆裝，如往常一樣毒舌，但嘉飛爾反而格外開心
“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呢……”望著他們之間的互動，笑容的月星的臉上浮現(xiàn)
“哦——聽起來那個女生就是姐姐啰，原來如此……雖是理所當(dāng)然，不過真的長得跟睡著的雷姆小姐一模一樣呢”
頭一次見到少女的奧托感慨地低喃，如他所言，現(xiàn)身的人是容貌與雷姆如出一轍，但個性完全不同的人
出來叫人的，是羅茲瓦爾宅邸內(nèi)沒在做事的傭人拉姆，這是睽達(dá)幾天后的重逢
“——拉姆”
昴把身體探出龍車，用力揮手，拉姆注意到后瞇起淺紅色瞳孔，接著刻意聳肩
“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巴魯斯，遲到得這么嚴(yán)重，叫人失望，以為巴魯斯會早點察覺不對勁而趕過來……啊啊，這么期待的拉姆真像個笨蛋”
“既然都說不知道了，那就把這個設(shè)定貫徹到最后呀！還有羅茲瓦爾也是，你們的要求都太難懂啦，待會我會當(dāng)面對他本人說！”
拉姆的態(tài)度沒變，昴也像以前一樣反駁，結(jié)果拉姆用鼻子噴著氣當(dāng)招呼語，接著她的視線移回昴身邊的月星
“沒想到你這家伙也過來了……也是，像巴魯斯這樣的家伙就算是有人看著也會惹出麻煩，收拾爛攤子的你還真是辛苦了”
拉姆看向月星肩膀處纏繞著的繃帶，仿佛明白了事情的經(jīng)過一般，嘴角輕微的上揚
月星無奈的攤了攤手
“不要說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乙埠芘Φ暮脝?？！”
被矛頭再次對準(zhǔn)的昴氣急敗壞道
“拉姆——”愛蜜莉亞從龍車上走了下來，揮著手打招呼
拉姆立即向著愛蜜莉亞微微欠身說道
“愛蜜莉雅大人，歡迎您的蒞臨，羅茲瓦爾大人在里頭等候多時，還請由拉姆帶路，嘉飛就把龍車和駕駛隨便帶到看是哪里都可以”
“待遇真差！那就那邊吧，喂，駕車小弟，俺帶路，跟上”
“是、是說我嗎??？這是我人生至今碰過最差勁的結(jié)識過程！”
明明報過名字卻被喚作駕車小弟，再加上還要跟嘉飛爾獨處，奧托看向昴他們尋求幫助
面對他求救的視線，昴了然于心，深深點頭回應(yīng)
“我會幫你撿骨的！”
“那句話絕對不是好的意思吧！？”
留下宛如哀嚎的悲嘆，奧托連龍帶車被嘉飛爾強行帶走，離別之際，帕特拉修擔(dān)心地以鼻子接近昴，但只要有她跟著，奧托應(yīng)該就不會有事，雖說把人委托給地龍照顧聽起來很奇怪就是了
“帕特拉修醬十二萬分地可靠呢”
“而且不管再怎么擔(dān)心奧托，都還是會有不安要素殘留……好啦”
目送駕駛和地龍離開，昴回過頭看拉姆，她默默地望著他們的互動，面無表情回應(yīng)昴的視線
“干嘛？”
“……沒有，想說你很有精神，最后分開時狀況很險惡吧，之后又都沒有聯(lián)絡(luò)，其實我很焦急不安”
“這很正常，如巴魯斯所見，拉姆今天也楚楚可憐又健康，一同到“圣域”避難的村民也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點可以放心”
“這樣啊，那真是……嗯，真的叫人松一口氣……松了一口氣”
“——？”
安心地垂下肩膀，但語尾莫名地?zé)o力，拉姆詫異地看著這樣的昴
對此，昴咬緊牙根，試圖將涌上喉頭的情緒轉(zhuǎn)化成語言
“————”
“拉姆，一直站在這里的話不太符合待客之道吧？換個地方怎么樣？”
從沉默的昴身上接過話題，月星對著拉姆說道
拉姆微微皺眉，在看到愛蜜莉亞點頭后，她立刻行禮說：“明白”然后轉(zhuǎn)過身
沒有追問深究，爽快邁步的姿態(tài)很有她的風(fēng)格
“昴，何必呢”月星轉(zhuǎn)過頭來說道
“但是……我還是想要確認(rèn)一下……但是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了我卻沒有勇氣去開口了”
無力搖頭的昴苦笑道
其實都到這地步了拉姆卻沒問雷姆在哪，就足以證明她不記得雷姆
“害怕是正常的，我不認(rèn)為那樣很丟臉”
“愛蜜莉雅？”
握住低頭的昴的手，愛蜜莉雅以真摯的聲音和眼神對他這么說，藍(lán)紫色瞳孔透出的，是深深的憂慮和莫大的慈愛——讓人稍微有種被拯救的感覺
“走吧，雷姆的事，我能解決的，其他的事情也是”月星嘆了口氣
“月星……你也不用太給自己壓力的，我們……也能幫上忙的”
愛蜜莉亞帶著關(guān)心的話語，聽起來卻那么無力
“嘛，走一步看一步吧，還有那么多的未知等著我們?nèi)ヌ剿鞑皇菃?，朝著未來加把勁吧！?p> 昴大笑著拍了拍月星的肩膀，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這家伙，反倒來開導(dǎo)我了”
月星笑了笑，朝著“圣域”深處邁開步伐
……
——那個住處在“圣域”里頭，是還保有最初形狀的建筑物之一
以石材堆疊成的住處，大小以昴原本的世界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的話，相當(dāng)于一戶平房，屋內(nèi)簡單地隔出幾個房間，住起來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
之前看到的都是羅茲瓦爾宅邸和王都的貴族街這類豪宅，這種規(guī)模的建筑物反倒給人一種親切感
“唉~呀，是愛蜜莉雅大人和昴，還有隍月星，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呢”
帶著詭異笑容朝兩人揮手的羅茲瓦爾，在臨時住所散發(fā)的異樣感覺非比尋常
奇特的小丑化妝，以及古怪的言行舉止，他的存在感有別于普通人，平常在家也都是這樣，怪異到極點
——只不過，現(xiàn)在那股異樣感和怪異感，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都只是小事
“首先，愛蜜莉雅大人平安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啰，事情聽拉姆說了，要是您出了什么意外，那小的我也沒臉活下去~了”
“真這么想的話就該更積極應(yīng)對……不對，比起那個，你現(xiàn)在是怎樣？”
愛蜜莉雅平安無事讓羅茲瓦爾放心，只不過羅茲瓦爾的情況就不太對勁了
羅茲瓦爾躺在床上，渾身纏繞著滲血的繃帶，以慘不忍睹的樣子迎接三人人，他赤裸的上半身全都裹著繃帶，看起來就是受了重傷快死的樣子，即使如此，臉上的妝依舊完美無比，與其說堅強，不如說是異常
不過，舉止像平常一樣滑稽，讓人感受不到他身負(fù)重傷
“唉~呀唉呀，你問這個呀？我終究只是一介凡人，像這樣暴露丑態(tài)實在是很難受，不要探問理由，才叫——溫柔喲？”
“哪有可能??！你到底是怎么了，羅茲瓦爾，竟然受這么嚴(yán)重的傷……還有，你……”
面對沒有打算打哈哈帶過卻還是耍嘴皮子的羅茲瓦爾，愛蜜莉雅真的動怒了，卻莫可奈何，畢竟他傷勢嚴(yán)重到讓人猶豫是否該靠近，雖然有事想問他，卻又不想勉強他
就在愛蜜莉雅內(nèi)心交戰(zhàn)時，有異色瞳的羅茲瓦爾閉上藍(lán)色的那只眼睛，說：
“該從哪兒說起好——呢？關(guān)于我的傷……要說是光榮負(fù)傷，還是事情發(fā)展不得已呢，好傷腦筋要怎么回——答呢”
“請不要岔開話題，我是很認(rèn)真問你的，也請你認(rèn)真回答”
“呼嗯……看樣子，愛蜜莉雅大人心情不是很好，屈尊降貴到這種地方，也難怪~啦”
愛蜜莉雅盤問的口氣，讓昴顧覺得哪里怪怪的，這點羅茲瓦爾也持相同意見，聽到他的提醒愛蜜莉雅一陣支吾，然后自省嘆氣
“關(guān)于這里……不對，我想是從碰到結(jié)界開始，內(nèi)心就一直冷靜不下來，這里是什么地方？明明被稱做“圣域”，我卻完全不覺得哪里神圣了，倒不如說，氣氛像……”
“魔女的墳?zāi)?，這樣稱呼的話，您——就懂了吧？”
“——！”
羅茲瓦爾一道出“圣域”的別名，愛蜜莉雅立刻吃驚地倒抽一口氣
由嘉飛爾以外的人說出這個字詞，忽然意義就加重不少，只不過，那也意味著該探聽的情報隨之增加——
“慢著，先整理一下想問的事吧，要是照著現(xiàn)在這樣子，話題走向會變得亂七八槽跳來跳去，搞得沒法做出結(jié)論”
“唉——呀，真是踏實的提案，一陣子不見，昴的心境也產(chǎn)生了變化？”
“那個一旦講起來可是又臭又長，但結(jié)果我可是很自豪的……啊，只有一個要先說”
指向想要敷衍的羅茲瓦爾，昴用力瞪著他，說：
“我們陣營和庫爾修小姐締結(jié)同盟了，這就是丟下我不管的結(jié)果，滿意了嗎？”
“——哦哦，滿意——至極，你真的是千載難逢的意外收獲”
“……是嗎”
得到超乎預(yù)料、灌注真實感的肯定，昴驚訝的同時也完全同意他的說法
雖說早已猜測到，但昴被留在王都后的奮斗結(jié)果，果然都在羅茲瓦爾的掌握中，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被利用，所以一點都不有趣
更何況這個事實益發(fā)突顯他對付魔女教的策略嚴(yán)重不足，就更讓人火大了
“先把要問的東西先問了吧，你不是蠻多話想和羅茲瓦爾說的嗎”月星提醒道
昴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首先是阿拉姆村的村民，聽拉姆說是平安無事，但真的是這樣嗎？”
“盡管放心吧，雖然我這身狼狽欠缺說~服力，但我好歹是領(lǐng)主，所以為了他們拼命談判，才得以開放大圣堂充當(dāng)避難所喲”
“大圣堂啊，待會再問那兒的細(xì)項，接下來是……”
“剛剛說的“魔女墳?zāi)埂笔鞘裁匆馑迹嬖V我”
愛蜜莉雅介入昴的質(zhì)問，選擇這個作為第二個話題
這原本就是要問的內(nèi)容之一，所以昴沒有意見，只是覺得聲音略顯生硬、質(zhì)問人的態(tài)度不太像愛蜜莉雅
聽到愛蜜莉雅緊張發(fā)問，羅茲瓦爾淺淺一笑，閉上一只眼睛
“沒什么意思，就跟字面一樣，這里是過去被稱為“強欲魔女”的人——魔女艾姬多娜的死亡之處，對我來說是該稱之為圣域的土地”
“魔女艾姬多娜……”
羅茲瓦爾的回答和聲音，讓昴屏息
他的回答平靜沉穩(wěn)，卻充滿像是搔刮內(nèi)心的難受，那不是平常的小丑聲色，很明顯的里頭有痛徹心扉的情緒在
還有就是講到艾姬多娜名字的瞬間，羅茲瓦爾頭一次表情正經(jīng)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