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蘇……”
聽到聲音辜蘇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那個一直都沒有出劍的劍宗弟子。
他走到辜蘇身邊維持著半步遠的安全距離，像個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和她一起看著周圍的尸體：“殺這么多人，你會引來天罰的?！?p> 辜蘇搖搖頭，回答他：“哦，你說這個嗎？”
她伸手，幾簇火苗從她指尖上跳出來，明明滅滅，看著火苗的目光平淡：“這個沒什么的，陸梓明，你幫不幫我？”
陸梓明伸手去摸那幾簇火苗，還沒摸到就被莫名其妙灼傷了。
他看著辜蘇面無表情地把那些火焰收回去，笑一下：“你認出來了？也是，要不是為了讓我?guī)湍?，你怕是直接?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殺了我?！?p> “是的吧，你知道我一直都比較信因果報應(yīng)這一套。怎么說都是劍修，我那個紅薯烤成什么樣子我還是知道的，怎么可能還會真心喜歡上我，只不過那條紅線讓我猶豫了。但如果是你的話，其實還是很好理解的?！?p> 陸梓明無奈地糾正她：“蘇蘇，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理由的?！?p> 辜蘇：“比如說背叛？別說那么多沒用的，你幫不幫我，不幫我就自己來了。”
陸梓明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但想想還是放棄了，他說道：“你應(yīng)該耐心一點，你這樣會讓我很想跟你唱反調(diào)。”
辜蘇：“所以你決定？”
陸梓明終于拔劍出鞘，在他的劍出鞘的瞬間，一股威壓散開，原本就死寂的劍宗看起來更加蕭瑟嚇?biāo)懒恕?p> “我會幫你，你放心。只是蘇蘇，你要學(xué)著去相信別人，陸梓明他是真的喜歡你，這喜歡只與你有關(guān)，不關(guān)天道也不關(guān)諸天神佛?！?p> 辜蘇沒有回答，陸梓明也不強求，他提劍沖向劍山。
原先很多看不上劍宗的人會將劍宗稱為劍冢，就是因為劍宗有一座劍山，劍山上的劍，是死的。
所有人都知道劍山上的劍非比尋常，但從來沒有人會對劍山起覬覦之心，因為劍山的劍，是死的。
與其說是劍宗，不如說是劍冢。
所以當(dāng)慕容出世的時候，聽見滿山的劍鳴鳴作響的時候，劍宗大長老就將振興劍宗和劍道的希望放到他身上了。
后來在劍山的兩百年，慕容果然沒有辜負劍宗高層的期望，那群在他們面前跟死了一樣的劍到了慕容面前會出聲、會笑、甚至還會指點慕容學(xué)劍。
劍山上的劍在某種程度是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劍道在人間的映像。
所以只要劍山毀了，至少一千年內(nèi)，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可以以劍入道，更別說是登仙。
辜蘇被天道仇視，天道是不可能讓辜蘇在這個世界使出至剛之劍的。所以辜蘇需要有人幫她。
她原以為自己要消耗靈魂來抵抗天道，沒想到陸梓明居然能幫得上他。
看著他砍向劍山的身影，辜蘇好歹沒對他看似苦口婆心的一番勸告多加諷刺，她轉(zhuǎn)身不再理會即將因為施展至剛之劍斬斷劍道傳承而身死的陸梓明。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世界任何人的愛她都會知道。
遲離的愛自私而扭曲，慕容的愛到現(xiàn)在還不見影子，阿濁的愛是愧疚和自責(zé)，陸梓明的愛倒是很干凈的樣子。但是，愛是什么東西，她看上去像是稀罕這鬼東西的人嗎？
有些東西在需要的時候永遠遲到，就沒必要再有出現(xiàn)的必要了。何況她只不過是個撿腳印的人。
她早就不要愛了，她只要贏。
慕容看著她，拍在結(jié)界上的手都紅了。
等到辜蘇終于轉(zhuǎn)頭看向他解除結(jié)界的時候，慕容一下就像蓄力很久的袋鼠一樣，一下子跳到她面前，緊張地看著她，抓著她的脈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還差一步，你就可以渡劫成仙了……”辜蘇看著他感慨，原來就算她破壞了那么多，這個人會在劍宗滅門之后進入大乘后期，只差一步成仙。
慕容不明白她眼底的悲傷，看著她身后不遠的劍山發(fā)出巨大的哀鳴，然后崩碎，他卻好像什么都沒看到一樣，心頭的波動甚至還沒有在摸到她的脈的時候的十分之一大。他笑著握著她的手，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對，蘇蘇，我快成仙了。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授長生。以后你可以隨心所欲地練劍，我會成仙，許你長生。”
“不用了，慕容，若是我想，我早就可以成仙了。就算妖界封閉，天道不全，我也是這世間最接近仙的人?！惫继K看著他，認真說道，“我不需要你的愛也不必你許我長生，慕容?！?p> 慕容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他搖搖頭看著辜蘇：“不是的，蘇蘇，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對不起，我錯了，我之前詩真的不知道，我……”
“慕容你何必一直糾結(jié)著這個問題？就算我相信那時候你是真的不知道，可是……”辜蘇順勢把他推倒在地，慕容睜著一雙滿是無辜的眼看著她走近，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眼里無波無瀾，好像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她說，“有些事情，你做過了，就要付出代價。不知者無罪，但是該死?！?p> 說著，辜蘇轉(zhuǎn)手折斷了慕容的手骨。
慕容抿唇與她對視，認真得連眉都不皺一下，好像現(xiàn)在手骨被折斷的人并不是他。
“你不是遲蓁。”他重復(fù)道：“你不是遲蓁?！彼圆灰@么對我。
“我是?！肮继K有些意外他的敏銳，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抓起了他的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折斷它。
“不是，你是蘇蘇。”他有些固執(zhí)地重復(fù)道，“你不是遲蓁?！?p> “我知道，這樣的傷對于你，無傷大雅。你儲物戒里隨便就能找到一點丹藥治好了。“辜蘇拍拍手，起身要走，“但是，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對不對？”
“你不想我再練劍，不想我再修道？”慕容也跟著站起來，艱難地舉臂擋住她的去路，“好，我不練劍也不修道。蘇蘇你別走，我都聽你的好不好？對不起，我錯了，你生氣就打我好了，怎么都好，蘇蘇，你別走，別丟下我，好不好？”
他只差一步就能成仙，補全殘缺的天道，辜蘇在他身上留在傷根本就不痛不癢，只要他心念一動就能痊愈，但他沒有。反而像只被丟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辜蘇，拉著她，懇請她不要走。
辜蘇順勢抱住慕容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上很輕的一吻。
慕容隨著她的動作一怔，顯然，辜蘇的舉動十分出乎意料，他渾身都僵住了，然后臉便紅了，只是他的歡喜還沒讓面前的人知道，便被她狠狠推倒在地。
“慕容，你真是太令我惡心了?！?p> 說完辜蘇轉(zhuǎn)頭走向山門外。
慕容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喜怒無常，但她離開的動作根本沒給他愣神的時間，他著急地沖著辜蘇的身影大聲喊道：“不是！蘇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這么惡心！蘇蘇我改！我改！蘇蘇你別走！”
他喊著狼狽地爬起來追上去卻一下撞在禁制上。
是禁陣。
他忽然想起來那個被他忘了很久的細節(jié)，他當(dāng)初把遲蓁關(guān)在禁陣里，給她施了禁言咒。
如果當(dāng)初她有機會這么求自己，他，會心軟嗎？
如果會，那為什么還要做？
如果不會，為什么不給她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