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著一車一車的尸體在往外運,數不清的棺材,草席裹著的尸體,成片的,成片的堆放在郊外,老和尚和忘塵于四個時辰前看到的那一隊人馬哪是去邊境增援,是來這里幫忙搬運尸體的,其中一個書生模樣的軍人見到了他們,朝著老和尚點點頭。
老和尚趕忙捂住了忘塵的眼睛,忘塵與老和尚走了也算長的路程,死人肯定是見過的,但這么多,茫茫多的死人,罕見,極其罕見,老和尚注意到了那個小軍人,也善意的和他點了點頭,隨即老和尚蹲下身子,把忘塵的身子轉了過來,摸著他的頭問道:“忘塵,你怕嗎?”
忘塵搖了搖頭,說道:“師傅,我不怕,他們好可憐,我們快去幫幫他們吧!”
老和尚很欣慰,說道:“來,隨師父進這縣城。”
老和尚就牽著小和尚一起入了城,村中到處充斥著哀嚎聲,哭喊聲,白布掛滿了每一家,整座縣城似是布滿了一層灰,灰敗,無色,有聲卻似無聲的寂然,本應是龍?zhí)ь^后的春暖花開,勃勃生機之際,此處卻是,一波又一波的熬冬死別。
老和尚強忍著,忘塵就算失憶了,他的七情六欲可沒失去,看到此情此景是頂不住的眼眶瑩瑩,兩人走到城中央,那里有著縣衙出動的武夫修士幫襯著安撫,照顧災民,也有著一些個大夫,做著盡人事聽天命的事兒,但實在找不出根治之法。
老和尚牽著忘塵走入,周圍人,看著是一僧侶,并沒多大反應,依舊各干個的,老和尚對著忘塵說道:“你在這等我,我去找這里的縣太爺了解下情況,你看就是那里穿著官服的人?!崩虾蜕姓f著指向了那兒正在焦頭爛額與一位大夫說著話。
忘塵聽了,乖乖的點了點頭,隨即老和尚便朝著那縣太爺走去。
而忘塵則是環(huán)顧四周,突然一愣,看到一個小女孩在角落哭泣,忘塵見之不忍,隨跑了過去。
小女孩蹲在墻角,雙手環(huán)抱中著膝蓋,就這么低著頭,七八歲的年紀,其實不是很懂死別這回事,但突然她,愛她的爺爺奶奶,爹爹,娘親,就都突然的離開了她,她的避風港被那名為疫情的無情風浪吹打成得支離破碎。
忘塵走近,就聽見小女孩在那喃喃自語道:“爺爺,奶奶,爹,娘,芍兒再也不饞嘴了,再也不跟你們哭鬧了,你們快回來好不好,嗚嗚,芍兒好想你們。”
聽者心疼,忘塵不忍,與她一樣蹲著身子,問道:“小妹妹,你的家人呢?!?p> 名為芍兒的小女孩,聽到有人跟她說話,悄悄地抬起了一點點頭,發(fā)現竟然是個小光頭,有些愣住了,但身為這處縣城中為數不多的本地醫(yī)學世家來說,七八歲的年級便是見過真和尚的,但這么小的,芍兒還是第一次見,但她知道,和尚都是好人,便諾諾地說道:“他們說,他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救治病人,要我一個人跟著縣太爺堅強地活下去,但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爺爺,好想奶奶,好想爹爹,好想娘親,嗚嗚。”
似乎是忘塵讓她完全打開了堵著情緒洪流的那道閥門,小女孩陡然抱住了忘塵,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忘塵屬實不忍,左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右手摸著她的腦袋說道:“芍兒不哭,芍兒不哭,你要好好聽他們的話,堅強的活下去。”但忘塵也知道,她需要的是自己走出來,師傅說過的,世上沒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你能用文字,用話,去勸慰他人,但你沒辦法不讓他哭泣,當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哭天,哭地,去宣泄堵在心里的那份煎熬,是獨剩一人時最后的忘我,之后是走出來繼承亡人遺志的那自然最好,而還是隨他們去,還是當了個失魂落魄的活死人,那便是要看這世道上的好人怎么去開導他們,讓他們再在這個世上感受到那層溫度。
小女孩似乎是哭累了,漸漸地沒了聲音,呼吸漸漸平穩(wěn),忘塵此時舒了口氣,抱著芍兒蹲在了她剛才蹲著的地方,等著師傅的到來,這時的忘塵才看清了小女孩的臉,雖是被一些個灰塵弄臟了小臉,但那孩子獨有的粉嫩還是看得真切,眼睛很美,標準的柳葉眉,薄薄的嘴唇,鼻子卻很普通,但也不失整體和諧,是個清秀的小女孩,忘塵見了她,似乎記憶最深處的某一塊被觸動了,閃過了一個小女孩的影子,但卻不是眼前這個芍兒,一時間忘塵自個兒也陷入了沉思,想著這個小女孩兒是誰,因為他聽到那個小女孩喊了一聲他:“哥哥?!?p> 縣太爺和一帝國派來的御醫(yī)正在商討對策,守衛(wèi)在他們身旁的侍衛(wèi)看到老和尚玄宗朝著他們走來,于是向前一步問道:“來者何人?”
老和尚玄宗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是一云游僧,法號玄宗,路過縣城,發(fā)現此處疫情泛濫,而貧僧略通醫(yī)術,想來盡一些綿薄之力?!?p> 其中一個長相普通,一臉絡腮胡的侍衛(wèi)拿著長槍,指著里面說道:“看到沒,那個是帝國派來的御醫(yī),有著小醫(yī)仙的稱號,都沒有法子,你這個云游僧會有什么辦法,趕快走,不然別怪兵爺武器不長眼?!?p> 老和尚聞言便有些無奈,又不好硬闖,于是乎便想著等等再來,正在他欲轉身之際,那御醫(yī)正好看到了老和尚,頓時感覺有點眼熟,仔細一想,竟然與記憶中的某個云游高僧有些神似,于是趕忙喊道:“長老請留步。”
縣太爺見御醫(yī)此舉愣住了,不明所以,心想:“這個老和尚是誰?”
老和尚玄宗聞言停下了腳步,那御醫(yī)趕忙追了上來,朝著老和尚作揖問道:“在下帝國十大御醫(yī)之一,素茯苓,不知長老可是玄宗法師?”
老和尚一愣,心里喲了一聲,心想原來是個老相識的后輩,于是轉過身子,雙手合十,笑著說道:“正是貧僧,素施主,好久不見了?!?p> 素茯苓看到真的是玄宗法師,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趕忙牽著老和尚,說道:“玄宗法師您可來的及時,有您在,我相信一定可以遏制此處疫情的?!?p> 老和尚趕忙搖了搖手說道:“素施主,此處疫情貧僧也是很少見到,若要說遏制,還要與你,與縣太爺了解了情況才知道?!?p> 素茯苓聞言,平復了心情,說道:“玄宗法師說的有理,是茯苓著像了,來法師,與我們到這兒說話?!?p> 那絡腮胡子的衛(wèi)兵見此愣住了,身旁的同僚趕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說道:“你小子,幸好攔的是一個高僧,如果是個修為高強的武夫,我看你喲,要提前回家了?!闭f著便杵著長槍,幸災樂禍地笑著。
絡腮胡子的衛(wèi)兵聞言,也是愣愣的,摸了摸腦袋,卻是冷汗泠泠。
素茯苓把老和尚帶到縣太爺面前,向他介紹道:“子澤,這便是我剛才與你說道的,要是玄宗法師在就好了的,玄宗法師,你看,剛說到法師,法師就來了?!?p> 縣太爺姓呂,名子澤,生得相貌堂堂,呂子澤聞言趕忙跑來朝著老和尚行禮,說道:“不知是玄宗法師來此,有失遠迎,還望法師見諒,”
老和尚擺擺手說道:“老和尚我就一個云游僧,這些虛名不重要的,你們且跟我說說此處疫情究竟為何?”
呂子澤與素茯苓對視一眼,素茯苓便先開口說道:“回法師,此處疫情我覺得頗有古怪,您是知道的,鼠疫,在千年前,那個醫(yī)仙傳人,費求仙已經傳下了根除之法,但這回這里縣城,再加上附近村莊,那疫情屬實恐怖非常,我等用那法子根本無法治好,跟別說用武夫真氣,道家真元,還有您們佛門佛氣,都無法驅散,這等情形屬實奇怪?!?p> 老和尚聞言說道:“除了縣城,還有周遭村莊,那得有多少人失去性命了?”
素茯苓聞言感覺戳了戳呂子澤,呂子澤瞧著玄宗,欲言又止的說出了令老和尚震驚的數字,他說道:“回法師,我們縣連周遭村莊,死亡人數已經,已經,已經超過三千萬了?!?p> 老和尚聞言,瞳孔收縮了一下,內心震撼非常,此處與周遭村落的人數他大致是知道的,這一下子去掉三成的人口,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瘟疫這么簡單了,老和尚吸了一口氣,為往生者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對著兩人說道:“那死去的都是沒有修煉過的平凡人?”
呂子澤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確實如此,凡人居多,但也有修士,不過修士的死亡很蹊蹺,大多數都是身上有傷害才死亡,我們有想過原因,有可能是災民發(fā)狂,導致血液感染,而他們修為低下無法抵御此次如此之強的疫毒,但我跟茯苓今日在猜測,會不會是有大妖在暗處作亂,畢竟您也知道,近些年,大妖頻頻出沒于我們的邊境城鎮(zhèn),縣,一些個重要邊境還好,就我們這些偏僻點的沒有佛門高僧,道家真人坐鎮(zhèn)的地方,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然后等他們知道后趕來,那些大妖就如兔子般,跑的飛快,很難逮到。”
老和尚聞言,眉頭一挑,平淡地說道:“是超強天災,那我們便好好思量,如果是人禍,那老和尚這降魔杵,便要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