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逝水,葉落紛紛。時間荏苒間,已由春到夏,由夏到冬。
巳月在地窖書信的指引下,閱讀了各類兵書,了解了武器制造,守城必知,各種機關術。
只是,巳月還曾未見過這位一直引領自己的老師。
這一日,天空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鵝毛大雪,大雪過后,大地銀裝素裹,一片潔白,仿若童話世界。
巳月貪玩,邀著錢兒、翠兒在雪地里掃出一塊空地,用短棒支了篩糠的笸籮,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
她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便被罩在了笸籮下面。
巳月把笸籮移開,輕輕地把小鳥放飛,鳥兒高興地打著轉飛了幾圈,“嘰嘰喳喳”地飛走了。
巳月和錢兒、翠兒再次重新支好笸籮,捉住鳥,再放走,如此循環(huán)往復。
巳月正要再次拉動笸籮罩住鳥兒時,“啪”的一聲,一粒石子生生地打在了鳥兒身上,鳥兒吃不住痛,“撲啦啦”飛了幾下,便落在地上抽搐起來。
巳月跑到抽搐的鳥兒身邊,愧疚地望著躺在血泊中的小鳥。
她憤怒地循著石子來的方向望去,見遠處的丁幕申正拿著彈弓,還保持著瞄準的姿勢。
“丁幕申,你個狠毒的的家伙。”巳月說著,就跑到丁幕申身邊。
“誰讓你打鳥的?!痹捨凑f完,巳月便伸出手,作勢要扭丁幕申的耳朵。
丁幕申一邊退著躲閃,一邊狡辯到:“我……我,這不是幫你嗎,你看,你忙活了半天,一只鳥也沒逮到,笨死了!”
“誰用你幫,誰讓你打死那鳥的。還有,誰笨,誰笨?”巳月三步并兩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丁幕申的耳朵。
巳月正與丁幕申扭打在一處時,遠處青松翠竹,隱約間,一眾丫鬟簇擁著一穿著貂皮大裘披風,打扮貴氣的中年女子慢慢靠近這邊。
等走近,錢兒等人才發(fā)現(xiàn)是丁幕申的母親柳氏,不禁大驚失色。而此時,巳月和丁幕申正鬧得歡,她的一只手還擰在丁幕申的耳朵上。
巳月背對著柳氏,丁幕申當先看到柳氏,臉上既驚恐又尷尬,張口結舌地說道:“母親…”
巳月還以為丁幕申使詐,大聲說道:“這一回,你喊我娘也沒用了?!?p> 這話正撞在了柳氏的耳朵里,柳氏雖出身卑微,對下人卻最是嚴苛,當下就怒道:“好沒教養(yǎng)的野丫頭,來人吶,給我拿下。”
巳月一驚,轉過身呆愣在原地,幾個粗壯的丫頭過來就把巳月的雙手擰到了后面。
其中一個丫頭還一腳踢在了巳月的腿上,巳月腳下一趔趄,就跪在了地上。
“好漢不吃眼前虧”,巳月順從地被任意地推搡著。
“母親,母親,我們就是鬧著玩呢!”丁幕申搖著柳氏的胳膊,撒嬌地央求著,“您干嘛呀!”
“鬧著玩?她一個奴才,敢和主子鬧著玩,還有沒有個尊卑了,你們都聽聽,這死丫頭嘴里都吐出些什么腌臜物。”
說罷,柳氏就扶開丁幕申的手,帶著眾丫頭和巳月離開。
巳月跪在偏廳堂下,柳氏端坐在太師椅上,怒目圓睜,可能是太過生氣,頭上的朱釵都一顫一顫的。
巳月安靜地跪在地上,臉上一副懦弱膽小的模樣,心里卻一直思索著脫身的計策。
“怎么辦,怎么辦,丁幕申是指望不上了,柳氏出了名的護犢子,平時,丁幕申磕碰一下,伺候他的下人都得挨板子,更何況自己眾目睽睽之下敢擰丁幕申的耳朵。萬一再有幾個小人,把自己這半年來欺負丁幕申的樁樁件件都抖摟給柳氏,自己的小命可就死翹翹了?!?p> “好個臭丫頭,主子的耳朵也是你能動的。”柳氏一把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連帶蓋子都顫了幾顫。
巳月一看勢頭不好,就小聲抽泣了起來。
“哼,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不給你點教訓,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下人,來人??!”柳氏說著就要叫人。
“夫人,冤枉奴婢了?!彼仍乱贿呅÷暢槠贿呣q解道,雖在抽泣,但是巳月的話卻字字清晰。
“奴婢聽說,這耳朵是關系人的前途的,耳廓寬大才是福厚的象征。”
“哼,你是想說為了讓二少爺增福壽,你才去揪二少爺?shù)亩?,嗯?”柳氏瞪著巳月,狠狠地說道。
“夫人,您聽我說嘛,二少爺自小聰慧,天生異稟,連那經(jīng)禪寺的圓光法師都說二少爺必定是前途遠大之人?!?p> 巳月腦子里飛快地想著措辭,“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先穩(wěn)住柳氏再說。
而且聽李二娘說過,柳氏非常信奉靜禪寺的圓光師傅,這時候把他搬出來準沒錯。
“哦,圓光法師什么時候說的?”柳氏蹙眉問道,聲音明顯和緩。
“圓光法師是得道高僧,說這樣的話怎么會讓您知道呢,要是讓您知道了,豈不是成了阿諛諂媚之流了,我自然是聽想要拍丁府馬屁的人說的。”
“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绷涎壑橐晦D,又厲聲說道:“這跟你擰二少爺?shù)亩溆惺裁搓P系,快說,要不然,我撕爛你的嘴?!?p> “夫人啊,二少爺本是有福之人,可男子想要有前途,要么就是一朝登科,蟾宮折桂,求取官途;要么就是經(jīng)商作賈,善于經(jīng)營,富甲一方。可二少爺雖然聰穎,卻是兩樣都不愛好,夫人難道從未想過原因?”
柳氏被巳月說到了心坎里,聽得一愣一愣的。
巳月抬眼偷瞄柳氏,看柳氏臉色稍緩,便繼續(xù)說道:“奴婢聽老人兒說過,有一種有福之人是需要點化的,沒被觸動命門之前,就是一塊頑石,可一旦被觸到命門啊,立馬就會變成通靈寶玉?!?p> “觸動命門?”柳氏看著巳月說道,“那如何觸動名門?”
巳月知道柳氏恨不得自己的兒子立馬被點化成通靈寶玉,便順著繼續(xù)說道:
“奴婢前幾天去街上買菜,聽一瞎眼算命先生說,我們府里有一前途遠大之人,只是尚未開竅,而這人的命門就是在耳朵上,奴婢一想,就是二少爺?!?p> “那你剛才是在給二少爺開命門?”柳氏狐疑地問。
“奴婢聽那算命先生說,這開命門極損陽壽,只有命格硬的人才做得來。
奴婢一想,自己從小無父無母,正是給二少爺開命門的合適人選。
奴婢自小入府,自然希望二少爺前程似錦,丁府福上加福。
所以,便自作主張,給二少爺開了命門?!?p> 與丁幕申相交這半年,別的沒學到,丁幕申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學了不少。
丁幕申是柳氏的心頭肉,可他不學無術,吊兒郎當?shù)拿∫恢笔橇系男牟?,因為這個,自己一直在老爺面前抬不起頭來。
柳氏靜靜想了一會,開口問道:“那你剛才給申兒開命門,沒被我打擾吧?”
巳月真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使勁憋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思忖著道:“應該算是開過了。”
“哦。”柳氏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母親,母親?!倍∧簧昱苓M偏廳,直直地跪下,“我喜歡這丫頭,母親不要再難為她了,我…我…我要娶這丫頭。”
什么,丁幕申你這個拖后腿的二貨,你就是這么幫忙的。
草泥馬,萬馬奔騰,豬隊友。
此時,巳月看向丁幕申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活剝著吃了。
丁幕申眼睜睜看著巳月被母親帶走,一想到,萬一母親盛怒之下真把巳月怎么樣,可如何是好。
可丁幕申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什么!”柳氏蹭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你這個混小子?!?p> 說著,就抽出一根雞毛撣子作勢要打。
“母親?!倍∧簧攴鲎×系氖郑瑒傁朐僬f些別的。
巳月大聲打斷道:“夫人,二少爺說的喜歡,就是主子對下人的喜歡,不過是想讓奴婢伺候二少爺罷了,夫人何必為這點小事動怒!”
“不是”,丁幕申剛想解釋,巳月偷偷一個噴火的眼神兒生生把他的那句不是給嚇了回去。
柳氏明明知道自己兒子的意思,可是在這么多下人面前,也不好再把事情鬧大,自己為了一個丫頭和兒子大打出手,傳揚出去,又是一件笑話。
柳氏低聲怒斥:“都滾出去?!?p> 巳月算是被大赦,兩人出去后,丁幕申卻在她的耳邊不斷嘟囔:“幸虧我機智,想出這一招?!?p> 巳月剛想破口大罵,可想到自己剛剛虎口脫險,不禁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若是我晚來一步,你小命休已,不過你也不用謝我,朋友嘛,兩肋插刀,應該的?!?p> 巳月除了給他一個想燒死他的眼神,不想再跟他說任何話。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柳氏身邊的秋菊來到了翠霜院。
她趾高氣昂地向巳月傳達了一項夫人的命令:廚房的巳月深得二少爺歡心,夫人仁慈,允準二少爺收巳月做通房丫頭。
什么,通房丫頭?就是白天伺候少爺?shù)娘嬍称鹁?,晚上還得在床上伺候少爺,連名分都沒有的卑賤的妾,不,連妾都不如。
巳月氣得差點蹦起來,可恨的是,秋菊還在等著巳月千恩萬謝呢,可憐的是,翠兒、錢兒還在替巳月高興因禍得福呢。
巳月緊握拳頭,慢步走進漆黑的院子里,留下一屋子不明所以的眾人。
“這丫頭是高興瘋了嗎?”下人們的議論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