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雍王世子
“雍王世子……”
江封說出四個字之后，沒有再說什么，含笑看著許白露。
一時間，在場眾人全都安靜下來，茫茫雪原之上，只剩耳畔風(fēng)聲呼呼，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啊……”
許白露一時怔住了，睜大雙眼靜靜地看著江封，仔細(xì)看了許久，才說道：“你就是雍王？為什么那時候你會在神都？”
大魏王朝，規(guī)矩森嚴(yán)，分封諸王，無事不得進(jìn)京，就算奉召進(jìn)京，也要快去快回，萬萬不能多留。
“很簡單?！?p> 江封笑了笑，感慨說道：“這是皇族一貫傳統(tǒng)，外人并不知情，諸王世子年幼時，都要在神都陪太子就學(xué)，一來聯(lián)絡(luò)感情，日后都是兄弟，二來么，也算是個人質(zhì)，朝廷對諸王并不是那么放心。”
“那時候我在京中為質(zhì)，平日住在宮里，也沒什么朋友，一個人寂寞的很，幸虧你時常進(jìn)宮，有你陪我玩，才不至于太過孤單?！?p> “這真是……”
許白露一時想起往事，也不由思緒萬千，微微嘆了口氣，問道：“那你后來怎么不見了，我?guī)状芜M(jìn)宮都沒見你，問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p> “前些年，父王忽然有事要我去做，給陛下去了一封書信，把我派出去了，事發(fā)突然，也沒來得及告訴你，直到前不久，才把事情辦完，總算回到長安?！?p> 江封說到這里，微微頓了頓，接著又說道：“回到長安之后，我聽父王說，許將軍也在長安退隱，這才打算找個日子上門拜見，沒想到先在這里遇到你了?！?p> “那真是好巧?！?p> 許白露一時惘然，竟不知再說什么。
趙拂衣站在一旁，目光江封身上掃過，隨即低垂下去，不再看其他人，用心回憶剛才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試圖從中尋找這件事的真相。
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對勁，黑衣騎士出現(xiàn)時的態(tài)度過于驕橫，不管不顧，直接出手，完全是一副找事的模樣，當(dāng)時就讓他起了疑心，如今雍王世子又忽然露面，更讓他心中不安。
這世上也許有巧遇，但是過于湊巧的巧遇，十之八九，都是有人特意安排。
若是如此，這人又是誰呢？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多想了，或許雍王府的人就是這么跋扈，或許江封的出現(xiàn)真的只是意外。
不過，他如今時刻身處危局，寧愿多想一點，也不愿少想一點。
咯吱！咯吱！
江封見許白露不再說話，忽然轉(zhuǎn)身，向原本被綁住的幾名黑衣騎士走去，長靴踩在雪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轉(zhuǎn)眼之間，來到幾人身前，低頭瞧著他們，面色淡然。
這幾人早已跪下，整個伏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他。
就在他與許白露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上前，割斷了這幾人身上的繩子。
或許是因為江封氣勢逼人，或許是發(fā)現(xiàn)他與許白露熟識，無論是張銳、小圓，還是隨行的兩名騎士，都沒有阻止這些人的動作。
“劉昱，你讓我很失望。”
江封看著帶頭的青年首領(lǐng)說道，聲音淡漠，毫無感情。
“屬下知錯?！?p> 劉昱伏在地上，絲毫也沒有辯解。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p> 江封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又向許白露走了過來，似乎他過去，只是問兩句話而已。
“屬下甘愿悔改！”
在他身后，劉昱咬著牙說道。
說完這句話，他緩緩抬起頭來，跪直了身子，揚起左臂，置于身前，右手猛然拔出長刀，用力一揮，將左臂齊肘砍斷。
鮮血頓時從動脈中噴涌而出，濺的身上、臉上到處都是，瞬間成了一個血人。
熾熱的血液灑在雪地上，瞬間融化積雪，成了一個淺淺的血坑，左手齊肘而斷，整個浸泡在血坑里面，讓人見之膽寒。
“??！”
小圓瞧見這一幕，不由驚呼一聲，連忙躲到許白露身后，捂著眼睛不敢看。
許白露也吃了一驚，看著江封，忍不住說道：“江封哥哥，知錯能改就是，不必如此嚴(yán)苛吧！”
“做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江封頭也不回，似乎對身后發(fā)生的一切毫不關(guān)心。
他頓了一頓，見許白露臉上露出不忍之色，接著又說道：“白露，作為雍王世子，我的一舉一動，手下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雍王府上下數(shù)千口人?！?p> “大魏立國三百年，能夠傳襲至今的王位又有多少，其中多少都是治家不嚴(yán)，引來滅門之禍，王府的清譽遠(yuǎn)比一只手要重要的多，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懂的。”
許白露默然，許山以軍法治家，嚴(yán)苛之處，不在雍王府之下。
她完全懂得江封說的道理，知道他說的絕不算錯，只是心中不忍。
……
劉昱砍斷了一條手臂，自然不能不管，否則，冰天雪地，失血再多，逃不過一個死字，早有人替他包扎。
此人雖然跋扈，也確實是條硬漢，從砍斷胳膊開始，一直到包扎結(jié)束，甚至沒有叫一聲苦，甚至包扎結(jié)束，還是獨自乘馬，并沒有接收任何人的扶助。
就在劉昱包扎的時候，江封仔細(xì)問了許白露這些年的經(jīng)歷，又談了談他這些年在做什么，接著，還問了與許白露同行幾人的名字、來歷。
他從趙拂衣開始，一直問到小圓、張銳，甚至兩名隨行的騎士，也都沒有拉下，一個個記了下來。
尤其是問到趙拂衣的時候，知道他并不是許門的人，而是許白露的好友，更是仔細(xì)地問個清楚。
“白露妹妹，今日是我的人沖撞了你，給我一個賠禮的機會，此處不遠(yuǎn)，雍王府有一座山莊，不去一起去坐坐。”
待到劉昱包扎完結(jié)之后，江封并沒離開，反而出言邀請。
“還是不打擾了，本來也沒什么事情。”
許白露微微搖了搖頭。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剛才見到江封的時候，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心中十分感慨，可是在劉昱斷腕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數(shù)年不見，江封已然是雍王世子，不再是她小時候的江封哥哥，每個人的經(jīng)歷不同，她與江封之間，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鴻溝，激動的思緒迅速平靜下來。
“白露妹妹，不要推辭，難道真的要我去府上賠罪么？”
江封看著許白露，認(rèn)真的說道。
“哦……”
許白露不由苦笑，若是這樣，事情就大了。
堂堂雍王世子，拜見賦閑在家的朝中大將，這是要做什么，一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到神都，搞不好就是一場大禍。
想到這里，她點了點頭，說道：“賠罪的事情不必再說了，我就隨哥哥一起去山莊吧?！?p> 頓了頓，轉(zhuǎn)頭又對趙拂衣說道：“先生若是沒有急事，可否與小女子同行？”
趙拂衣點了點頭，沒有在說什么。
“好！”
江封也點頭答應(yīng)，隨即轉(zhuǎn)身上馬，竟未再看劉昱一眼。
……
片刻之后，兩支隊伍匯合在一起，一同向雪原深處馳騁。
只是隊伍的氣氛有些壓抑，彼此之間一言不發(fā)，隱隱還帶著仇視的眼光。
這也正常，對于小圓、張銳等人來說，雍王府的人驕橫跋扈，一見面就要打要殺，若非趙拂衣功夫了得，此時已經(jīng)受辱，不要說是跟他們聊天，就算看上一眼也心煩。
至于雍王府一行，看張銳等人更不順眼，劉昱的手腕被逼砍斷，他們自然不敢去怪罪江封，只能敵視許門一行。
過了不久，這支隊伍逐漸拉開成三隊。
最前面的是三騎齊頭并進(jìn)，雍王世子江封稍微靠前一點，在最前方帶路，許白露和趙拂衣稍微落后。
雍王府的十多名騎士跟在這三人后面，差不多十幾丈外，至于張銳、小圓等人，還要再靠后一些。
“白露妹妹，我記得你當(dāng)年箭術(shù)不錯?！?p> 縱馬馳騁之際，江封忽然提起。
“還好吧?！?p> 許白露隨口說道。
“看起來這些年也沒有耽擱，剛才射鷹的人是你吧。”
江封接著說道。
“??？”
許白露不由一怔。
“那一箭雖然很準(zhǔn)，但卻力度平平，這才被鐵箭撞歪，剛才我聽人說，這位周先生修為不錯，若是由他出手，箭速不會這么慢，也不會被鐵箭攔下來?！?p> 江封的口氣聽起來并非揣度，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是我?！?p> 許白露點點頭。
她不知江封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件事，但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會否認(rèn)。
趙拂衣跟在一旁，這次沒有再多說什么，江封既然已經(jīng)看穿此事，沒有必要再頂上去。
“剛才這位周先生卻說是他，看來他很關(guān)心你?！?p> 江封忽然拽停馬匹，轉(zhuǎn)過身來，望著趙拂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