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賭局
謝高卓皺眉看著她,眼中帶著打量。
半晌,他嘆了一口氣,安撫道:“我并不是不信你的話,但這事可大不可小,得慎重再三,才能決斷。”
謝高卓并不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只是事關(guān)白林軍,他必須要仔細(xì)考量才能決定。
“主帥,正因為事關(guān)白林軍,在事情還未變得更壞之前,就應(yīng)該斬草除根。”謝瓊音話音落,所有人都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
看謝瓊音態(tài)度如此堅定,這讓謝高卓心里慢慢有了些許動搖。
其實她這話也并未說錯。
早在這之前,他就從別人口中聽到過孥赤這個名字,那時候的孥赤,還只是宿戈軍中一個小小的兵,并不起眼。
而讓他出盡風(fēng)頭的,是有一年,宿戈與另一部落在爭取同一處水源而互相膠著的時候,他帶著三百人的小隊直取了對方王庭。
原以為那之后他們會多一勁敵,但沒想到,之后就再沒聽到過這個名字,這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而當(dāng)這個名字再次飄到耳邊,是去年察巴布汗王舉行的一次比試。
突然冒出的孥赤打敗了原本位列主將的贊惜措躋身上位。
成為察巴布汗王直屬十三主將之一。
想到這兒,謝高卓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太對,看向謝瓊音,聲音冷肅道:“你怎知在北城門出現(xiàn)的人就是孥赤?”
他這一問,直把謝瓊音給問愣了,隨即便沉默下來。
她如何知道那是孥赤?
那是因為在上一世,孥赤在渡關(guān)殺了謝齡揚后,便借謝齡揚的名義將她引到渡關(guān)。
那時她沒有疑心,只以為是去接應(yīng),是以帶的人并不多,可哪想她到了那兒,沒見到應(yīng)該見到的人,反而是看到孥赤一臉得意模樣,以及被釘于石壁上的謝齡揚的尸體。
孥赤是宿戈出了名的強將,她在他手上占不到絲毫好處,三天兩夜的鏖戰(zhàn),她拼盡全力才將他斬于馬下。
但這個,她不能說。
謝瓊音看著坐在上首的謝高卓,視線往邊上看了一眼,頓時有了想法,道:“聽人說起過,然后就記住了。”
順著她的視線,謝高卓跟著往邊上看了一眼,應(yīng)了一聲,沒再繼續(xù)問,那樣子,像是信了她的話。
“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把你說的暗樁給引出來?”謝高卓沉默了片刻,而后開口道。
謝瓊音早已想好了應(yīng)對的法子,她看著眾人,認(rèn)真道:“用我做餌,我來引他們出來。”
這話一出,老姜頓時怒喝道:“胡鬧!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阿扶,別以為你殺了一個孥赤就可以狂!宿戈人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你要以身為餌,那你想過到時如何全身而退?”
謝瓊音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弟,比他帶過的任何人都要優(yōu)秀,他舍不得讓她去以身犯險。
“我會這么說,已是將一切都想好了,而且,我不覺得我會死?!敝x瓊音否認(rèn)道。
她看著謝高卓,目光透露著堅定。
“宿戈這十?dāng)?shù)年來一直不安分,各種試探不斷,但因為有白林軍守著,這讓他們即使越過了烏蘇木河,摸到了城樓的墻也無法再前進半步,那既然他們無法從父親與兄長的手里討到半分便宜,那這時有人告訴他們謝家還有個女兒,他們會怎么想?自然是想‘這是個報復(fù)謝家的好機會’,如此,誰還按捺得住?”
謝瓊音的法子,是個險中求勝的法子,若是好,不僅能清掉潛藏在內(nèi)的暗樁,也能銼一銼宿戈的銳氣;可若是有了偏差,人落到他們手里,把命丟了可以說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謝高卓不想冒這個險。
“主帥,暗樁不除終究是隱患,不管怎么說,這法子值得一試?!敝x瓊音看出了謝高卓的猶豫,軟下聲請求道,“阿爹,信我一次,可好?”
但謝高卓沒有說話,邊上有人提出了疑問:“你自小在營中長大,有很多人都認(rèn)識你,你這樣的想法是有漏洞的。”
“可是,我有同別人說過我是謝高卓的女兒嗎?而你有聽到別人說我是謝高卓的女兒嗎?他們或許猜過,但偌大的軍營,姓謝的人有不少,沒有人會往,也不敢往謝高卓這個名字上去猜,所以,我這個想法哪里有漏洞?”謝瓊音看著那個人,似笑非笑道。
等到謝瓊音從帳子里出來,已是臨近午時,不遠處是校場,隱隱傳來新兵們熱火朝天訓(xùn)練的聲音。
她站在帳外,幾步開外的地方剛走過去一隊排列整齊的士兵,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切還是未發(fā)生時的樣子。
“阿扶?!?p> 在她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她,回過身看去,是老姜,正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她。
謝瓊音看著那張不茍言笑的臉,溫和道:“姜叔?!?p> 從她開口說那話,老姜心里就一直壓著火,他放下簾子快步走到她面前,揚起手重重?fù)]下,卻在離著她臉不過咫尺的距離停了下來,見她臉上神色未變,隨即攥緊了手,咬著牙問道:“阿扶,我再問你一次,你真要這么做?”
宿戈人兇悍非常,這從他們只用了十年時間就把宿戈,一個草原上誰都能欺負(fù)的閑散部落,變成誰也不能欺負(fù),也不敢欺負(fù)的草原霸主就看得出來。
而且,自宿戈布托汗王之后,宿戈的汗王之位一直是能者居之并持續(xù)到現(xiàn)在。
他不相信謝瓊音會不知道這些。
謝瓊音沒有說話,就這么看著他,眼里澄澈而無畏,只一眼,老姜就明白,這個辦法,她一早就想好了,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將它說出來,而現(xiàn)在,就是那個合適的時機。
老姜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你一旦成為宿戈的目標(biāo),他們……”老姜于心不忍,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急促。
“我知道,但姜叔你也看出來了吧,宿戈不再只是窺伺,他們正一步步向我們逼近,如果我們不能把那些藏在軍中的暗樁清掉,等到真正交戰(zhàn)時,就什么也來不及了。”說到這里,謝瓊音頓了一下,又繼續(xù)道,“若到時我真無退路,那只能說我謝瓊音命該如此?!?p> 她是經(jīng)歷過一世的人,什么都不怕,唯獨怕重走了老路,回到上一世那慘烈的結(jié)局。
從營地回到家,謝瓊音一進門,就先看見時氏端著個托盤在那兒嘆氣。
“怎么了,伯娘?”謝瓊音快步走過去,看了眼她手里的托盤,托盤里放著吃食,但是那些東西卻沒有動過,她狐疑道,“誰這么不知好歹,竟然辜負(fù)伯娘的好意?”
聽見謝瓊音的話,時氏忙收斂起心中情緒,但還有些忍不住道:“還不是阿思,從早上鬧脾氣到現(xiàn)在,哎,這小兔崽子也真是,等他爹回來一定好好教訓(xùn)一下他?!?p> 說完,時氏端著托盤走了。
謝瓊音聽完時氏的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往謝齡思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轉(zhuǎn)身準(zhǔn)備往那邊去時,又想了想,還是收回了腳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