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路姐的電話把曉月從身世的痛點中拉回到現(xiàn)實。

　　正月十七上午開庭。路雅征詢曉月的意見，“開庭，你去嗎？”

　　曉月問：“這方面有什么規(guī)定和要求嗎？”，

　　路姐答：“你這官司，主要是刑事審判，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憋悶了這么久了，我建議你去，但是要注意情緒?！?p>　　曉月說：“我一定要去，要看看撞死我爸的人是個什么樣子，是個什么態(tài)度，他的一家子都去嗎？”

　　路姐說：“應(yīng)該都去，你先準備個稿我看看，主要從對你的傷害、對方的表現(xiàn)、要求嚴懲等幾個方面說，說與案件無關(guān)的法官會制止你?！?p>　　曉月說：“我很快寫出來發(fā)給姐看，我會很理智的，姐放心，不會給姐帶來麻煩的?！甭方阏f：“發(fā)泄也屬正常，不過適可而止，一定把握自己的情緒”。

　　凱旋打算跟曉月一起去開庭，那天正好徐校長給他安排了事，徐校長說：“凱旋你去辦事吧，我和曉月一起去。”

　　徐校長去，凱旋就放心了，他囑咐安慰了曉月幾句，曉月說“放心吧，你做事去吧，我自己的事我能處理?！?p>　　開庭這天，徐校長和曉月早早來到法院，說明了理由，出示了身份證，法警告訴他們在第五審判庭外的大廳等候。曉月看到路姐還沒來，就直接打了路姐的電話，路姐說“把肇事者從看守所帶過來還要有一段時間，我馬上就到，你們在那里多等會?！?p>　　大廳里等待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多人，徐校長和曉月看著有戴著手銬腳鐐的人從警車中走出來，那是別的案子的犯罪嫌疑人，也是等著開庭審判的。徐校長抓著曉月的手，曉月的手冰涼冰涼的，她知道曉月此時的心情有慌亂、有憤怒、有痛心，那瘦弱的身體承載了太多的悲涼，她就要承受不了了。她勸告曉月“人生會遇到很多事，一定要堅強”，曉月堅定地點點頭，說“放心吧，我知道”。徐校長今天不讓凱旋來，怕他控制不了曉月，更怕他控制不了自己，她太心疼他們了。

　　“那是撞人的那人的媳婦和父母！”曉月憤怒又有些顫抖地說著。

　　徐校長更加緊地抓著曉月，說：“你穩(wěn)定情緒，別理他們?！?p>　　路律師終于來了，案子馬上開庭，肇事一方家人都進入了審判庭，曉月急了，拽著徐校長走過去，法警攔住了她們，“你們干什么，不能進去。路姐啊?！边@時路姐走過來，法警跟路姐打著招呼。

　　“她是這個案子的受害人?！?p>　　“噢，馬上進來?！?p>　　“曉月，你跟我坐過來。阿姨你走那門坐旁聽席?！?p>　　曉月和路律師一起，與檢察官坐在原告席位置，肇事方律師和保險公司的人坐在被告一方的位置。法警把肇事者郭強帶了進來。

　　第一次看到郭強，曉月滿是仇恨，她憤怒地盯著這個人，雖然這個人現(xiàn)在是如此的狼狽，但一點沒有減輕曉月的恨。曉月失去唯一親人的苦痛和出事后受到伯伯哥哥們的欺負，使自己的生活變得如此不堪，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就是坐上一萬年也無法消除曉月對他的恨。曉月，一個弱不驚風的小女孩如何能承受這個人給她帶來的這一切，如何能處理這么紛繁復雜的事情。

　　庭審很順利，郭強認罪，保險公司也基本同意了曉月一方的要求。本身案子也非常簡單，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沒有什么太多辯駁的。

　　曉月看，郭強雖然認罪，但她明顯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撞死爸爸一事并沒有悔意，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向曉月點了一下頭，說對不起。那眼神里分明是不屑一顧。曉月更加氣憤，在她控訴的時間里她聲淚俱下地發(fā)泄著自己這幾個月來的憤懣。法官兩次打斷了她，但法官，檢察官，路姐和在場的旁聽席，甚至是郭強的一家子也都流下了眼淚。

　　一個人失去生命對肇事方最多只是一年多點的監(jiān)獄生活，但是對這個生命本身卻是永遠的消失，消失的無蹤無際，消失的干干凈凈，伸出手來再也摸不到，張嘴喊時再也無回應(yīng)，而最苦的是活著的人，那種痛處無以言表……

　　庭審后徐校長叫曉月走，曉月沒有走，就站在大廳門外，法警把郭強帶出來，很快上了押解的警車，曉月怒視這一切，然后才跟著徐校長離開了法院。

　　庭審后的日子曉月覺得輕松了一些，接下來就是等著判決了。在等待的時間里，路姐聯(lián)系過一次，說對方律師說肇事方愿意再拿出4萬來補償，說不管怎么樣也在里邊呆了這么久了，問曉月，如果曉月同意，就寫諒解書，肇事方可以判緩刑。曉月斷然拒絕，“想判緩也得有誠意，7萬買一條人命，這也太不拿我們父女的命當命了！”